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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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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了解拘樱了。他性烈如火、喜怒无常;他狂放乖张,也狠厉薄凉......我几乎见识了他各种不计后果的手段,任凭我想尽办法力挽狂澜,到头来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变了,他却没有变......
我本来应该在叹了第一百五十二口气后,忍无可忍,像以前一样跟他大闹一场。可逃避了几千年的我,真的太累了,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了.....而照拘樱的性子,受了这么大委屈之后,也早该天崩地裂,火山喷发。却打从他放了斜影澜池起,便跟个闷葫芦似的箍在那儿。还用那种幼儿园阿姨陪小朋友午觉的表情一直看着我,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丫的该不会是在琢磨怎么收拾我吧?
拘缨微微一笑:“收拾你?你----多----虑-----了。”他故意把后面几个字儿拖得很长,臊得老夫尴尬无比。
完了!完了!刚才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幸亏我反应够快,干咳数声,一本正经道:“你别在这儿死撑了,要打要骂尽管来。我要眨一下眼儿...”
话没说完,拘缨乐了。笑得跟非洲菊似的往我边上一坐,慢声儿慢气儿的说道:“你猜错了。”
我愣了一愣:“怎么?你困住我不是想报仇雪恨么?”
“不想。”
“那你想干嘛?”我干笑:“别告诉我,你是把我放这养眼儿的......”
“养眼?这种说法我喜欢。”
“靠!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活活无聊死!”
“你不会死的。”
“老子死给你看!”
拘缨莞尔:“我陪你。”
.........
...............
“好烦啊!!!”
开局失利,老子气结于胸,来来回回一通乱绕。拘缨就跟个背后灵似的粘着我寸步不离,时不时冒一句:“你在找什么?”
“墙!”
“撞死?”
我翻着白眼儿恨恨道:“蹲会儿。”
“这里没有墙。”拘缨遗憾的告诉我。
是啊!他这一句话说到了关键。这个破地方除了光亮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三维空间都算不上。我和拘缨就像两根羽毛,毫无存在感的悬浮在朦胧光影之间,区分不出天空和地面,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是空荡荡的。
我忍不住问拘缨:“你的梦怎么是这样的?”
拘缨笑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不是吧!”
我有些绝望的滩在原地。
拘缨往我边上靠了靠,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梦我做了几千年,你来了,就圆满了。”
“这还圆满?你是不是... ...”
我本来是想问问拘缨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可不知怎的,后面那句话愣是没忍心说出来。一个人无论喜怒哀乐,他的眼神总会随之发生变化。此时拘缨虽然笑得很无害,但他的眼底,却是空洞一片。
可能是过得太久,又或者是我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总觉得眼前的拘缨非常陌生,当年那个盛气凌人、嗜血如命的家伙,仿佛是另一个人。现在的他,犹如一个暮年的老人,我在他眼里什么都看不到,死水般的沉静,静得令人心寒。
“拘缨。”
“恩?”
我换了种比较平和的语调问道:“你为什么要呆在梦境里?”
“我喜欢现在这样。梦境之外,我只是颗珠子而已。”说完,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惹得我鼻子阵阵酸涩。
过去他总乘我沉睡或是意志薄弱时,控制我的身体到处惹事。每次我清醒过来难免和他大吵一架。那时候,我成天担心他滥杀无辜。愤怒之余,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不光是对我周围的人充满敌意,说不准他和我一样,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要真是这样,兴许我就有机会出去了。
我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你这些年...做的都是同一个梦?”
拘缨笑着点点头。
我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心虚的说道:“我知道你哪儿也去不了...但是......既然是梦境,你完全可以...”
“你想说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你起码应该让这个梦变得有趣点,比方说把这里变成虚空或者人界什么的。”
“不需要。”
拘缨缓缓侧过脸来正视我,一字一顿道:“这里只容得下两个人,一个你,一个我。这就够了!”
“可是,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拘缨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是你觉得无聊吧?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比不得那些凡人有趣,是也不是?”
“不是的!!!!”
我极力否认,但我无从辩解。拘缨的眼睛里,好象不知不觉中多了点东西。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只是胸口跟着隐隐的痛了起来。他变成这样,完全是我造成的。我之前还认为自己封了他理由充分,可仔细想想,监狱里那些判无期徒刑的都有放风机会,我这样对他确实是过分了。
要不是我自己想逃避责任,就不会落得今天的局面。如果现在拘缨是冲着我大吼大叫,我会好受一些。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就越令我感到惭愧和不安。
我想了想,大声的说道:“对不起!”
拘缨的笑容顿时僵住:“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不过是和自己打了个赌罢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所以你当时根本是故意由着我封印你的。”
“是的。”
“为的就是等我回来找你?”
“是。”
“那我要是不来呢?”
“你总是要来的。”
拘缨说罢,莫名其妙狂笑起来。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我耳边回荡,仿佛夹杂着隐隐的哭声。我呆呆的看了他好久,他一直笑个不停。等到他不笑了,我们又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对于我来说,拘缨的梦境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没有白天晚上的区分,我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担心这个地方会不会像虚空那样,洞中一日,世上千年。要真是这样,我就算出去了,恐怕连美人和小贺也见不到了。
心里焦急,但又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的求拘缨放了我。他的地盘他做主,等了几千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当然了,我曾试图乘其不备动用点神力。可怜我不做火神很多年,脑袋里面咒语字符乱得像我当年的化学笔记。好不容易想起个最简单的御火诀,深情款款念了特么的十多次,屁都没放一个。
一时间忧郁绝望蜂拥而至,无以解忧,惟有唱歌了。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
唱了四句,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沉痛的事实:神绝对不是万能的。
想不到火神重生,居然会是一个五音不全,连续跑调的音痴。且周围空旷的环境和我沉重的心情,更在歌声中增添了几分猥琐。我偷眼观望了一下拘缨的反应,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一横,继续唱。
“......月儿啊弯弯照我心/儿在牢中想母亲/悔恨未听娘的话呀/而今我成了狱中人......”
反反复复唱了十多遍《铁窗泪》,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转头一看,拘缨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红着脸嘀咕:“我唱得很难听吗?”
“还好......”
拘缨婉转的说道:“不如换一首。”
“好吧。”
我清了清嗓子,深情饱满的唱道:“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眼泪呀止不住的流/止不住的往下流/监狱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一口气连唱了好几遍,再一转头,拘缨已经跑到我对面去了。
我小心的问道:“真的不难听?”
“还好......”
这句话犹如春风拂面,无疑是支持我勇敢唱下去的动力。
“六月里三伏天/手把牢门望外面/穿红挂绿大街走/我说哥们呀/眼望外面心发烦哪哎哟...”
每曲唱完,我必然会问一句:怎么样?
拘缨必然十分赏脸的答道:还好。
磁带唱完A面又翻B面接着又翻回来,我的声线逐渐由抒情男高音变成了重金属摇滚,憋闷的心情无形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缓解。
我极度亢奋的吼了一嗓子:“拘缨啊!!!”
一个声音自远方飘来,“我在......”
我这就不乐意了,瞬间移将过去:“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拘缨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原来这么远都能听得见。”
我微笑着提议:“我们一起唱吧?”
“不要!”拘缨吓坏了。
我追过去拽住他:“别害羞啊!都是自己人,没准你唱得比我好。”
“不。”
“来啊!我教你,反正也没事干。”
“.......”
“真不想唱?”
“......”
我惋惜的说道:“那我自己唱了?”
“好!”
拘缨谨慎的飘出去,直到我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红点儿。我手搭凉棚高呼:“你跑太远了,什么都听不到的。”
话毕,我又到了他眼前。
“狱中望月渐渐高/春风啊吹动着杨柳树梢/白天我......唔....”
才唱了两句半,拘缨突然一把捂住我的嘴,那表情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难看。
“拘缨...你...”
拘缨艰难的撑起一个苦笑:“这凡人的歌,为何不是牢就是狱?”
我忙跟他解释,我是为了配合现在的气氛才故意挑的这盘专辑。
他木然望向我,似是有话要讲。
我憨厚的一笑,缓缓张嘴。
“白天我... ...”
忽听拘缨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别唱了!!!!!!”
我正欲询问他脸孔紫中泛绿是何原由,顿觉四面华光闪现。再一看,我和他已经站在了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这回你满意了吧?”
只见拘缨兀自立于风中,衣袖长发上下翻飞。
何等的无奈,何等的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