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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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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几个侍卫低着头,匆匆走过迷宫似的的石板小路,熟练地沿着捷径,很快就来到一座偌大的宫殿,里面已经没有灯光,最前面的那个侍卫敲了几下门扉,依然有人为他们开门。太监提灯一边照外面,一边张望外面,然后赶紧领他们入殿。
宫殿内十分寂静,佯装主人已经入睡的样子,主人缓缓从黑漆漆的屋里走出来,姿态端庄又沉稳,一个丫头陪在她的身边,一起来到门口的廊下。侍卫见到她,就马上屈膝跪下;太监提灯退到旁边,低着头站立。
主人先说话,声音非常清冷:“前几天回来说了,事情已经办妥。怎么?现在回来的端王是人是鬼,你们倒是好好解释清楚啊?”
最前面的那个侍卫,颤抖着说:“属下真的已经按旨意办好了,人确实已经死了。当时,那地方很黑,没看清脸……”
主人说:“死的也可能只是他的替身,人跑回来了。”
侍卫们低头,几乎把脸差点贴到地面,哭着说:“属下办事不利,求……求主人开恩!”
主人只是冷淡地说:“钱,你们已经拿了,按契约来办吧。”接着,叫了一声:“金,把东西给他们,让他们出宫。”
姓金的太监马上答应了一声'是',马上掏出几个白色的四方小纸,快步走到那些侍卫的面前,一个个地塞了这小纸,数量刚刚好。侍卫集体握紧这四方小纸,表情十分沉重,但廊下的那个女人在此前已经给了他们每人一块金砖,等于他们已经交出了自己的命,于是他们义无反顾地打开这四方小纸,把白色的粉末倒入嘴里,直接吞服。
毒药是苦涩的,像烈火一样灼烧他们的喉咙,他们用一只手捂住喉结,踉跄着离开了这座宫殿,赶在内脏全部大出血之前,跑到宫城外寻找一个葬身的地方。
姓金的太监朝着廊下的那个女人说:“端王逃出生天,想必非常厉害,公主殿下的事还要费一番周折啊。”
冷哼了一声之后,主人转身,轻轻扬了扬右手,示意叫他退下,她则与丫头一起回到屋里,丫头为她垂下了竹框缂丝纱帘。
端王回到朝廷以后,衡阳公主-朱明派人几次到王府送信,但都没有回信。约见的要求落空,衡阳公主就主动乘车来到王府门口。
得知车内的人是衡阳公主,王府的侍卫急忙跑进朱道云居住的院子,向朱道云禀报。朱道云立在花木下,问:“外面是谁来了?”
王府的侍卫回答:“是衡阳公主。”
关于衡阳公主与真正的朱道云之间的秘闻,朱道云已经从收集到的情报中知晓,但他不可能照着真正的朱道云来演,只要他们认定他是朱道云就足够了。
因为过于亲密的关系,他猜测衡阳公主会比其他人更了解真正的朱道云,宫赤良也提醒过他——尽量不要与这个女人接触,以免露馅。现在,人已经亲自来到王府门外,他不想见她,却又不能下逐客令,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命令侍卫:“把公主请到客堂招待。”
王府的侍卫答应了一声'是',然后按照他的命令,去到王府的门外,把衡阳公主接进了王府,领进客厅招待。
衡阳公主不喝茶,只是坐着等待朱道云,等了十五分钟。而朱道云偷偷立在帘子后面,小心地观察她的举动。
宫赤良瞄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用母语小声地对朱道云说:“这大明的公主可真是漂亮啊,可惜啊可惜,偏偏喜欢端王。”
朱道云不由回头,也用母语低声说:“你要是想追求她,我没意见,但小心别恋爱脑暴露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宫赤良急忙解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马上就转移话题:“你不进去吗?站在这里怪怪的。”
朱道云说:“那我们走吧,让她在这里等,她等不下去了就会回宫的。”
没想到衡阳公主的耳朵还挺灵的,觉得外面有点吵,听出是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出是什么人在说什么。她只能大声地问客厅外面的人:“谁在外面议论纷纷?”
宫赤良看着旁边的朱道云,不敢说话。
朱道云只好回应:“朱明,你来了。”
客厅里的衡阳公主愣了一下,她知道皇族中的年长男子都唤她的名字,现在她在端王府做客,这样唤她的人只能是端王,但这个声音,她并不认识。迟疑了几秒,她问:“七叔?”
朱道云回答:“是我。”
衡阳公主诧异:“你到底怎么了?!你的声音……”
朱道云听见客厅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正往门外来,他连忙说话劝阻衡阳公主:“我已经面目全非,不似当年那样潇洒。”
衡阳公主停步,震惊着自语一句'怎么会这样',然后问外面的人:“有多严重?进来让我看看!”
朱道云沉默了几秒钟,才告诉她:“我看不见你。”
衡阳公主的大脑立刻一片空白。
朱道云举起一个拳头,并竖起大拇指,朝向宫赤良,有些得意,又再换了食指,指了指宫赤良,示意他该表现一下。
宫赤良立刻大声地说:“公主殿下,王爷今天不太方便,还没有从失明的悲痛中走出来。您看……不如以后再来见王爷?”
衡阳公主只凭这句话就信了,无奈地说:“既然是这样,那本宫回宫吧。不过,本宫派人送来的信,他一定要写回信给本宫。”
门帘动了,门外的两个男子急忙闪到墙的侧面,先躲起来,偷偷看着衡阳公主渐渐远去的背影。
宫赤良放心地说:“她走了。”
朱道云回应:“那我也走。”
宫赤良问:“你要去哪里?”
朱道云爽快地回答:“去见我的女人。”
宫赤良不太放心,问:“你要去临仙港啊?”
朱道云反问:“不然呢?”
宫赤良说:“那你不能这样子就去。”
朱道云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了,我换一身普通的衣服,扮成最普通的人。”
宫赤良忽然说:“我怕……”
朱道云问:“你怕什么?”
宫赤良坦白:“我怕你见到她时,看见她在欣喜若狂地数钱。”
朱道云稍微扯下纱带,睁着眼睛,困惑地看着伙伴。
宫赤良又说:“女人只有两种——爱钱,爱你。”
朱道云不客气地说:“闭嘴。”
衡阳公主刚回到深宫,朱道云已经出发去往临仙港,江南最大的海港当属临仙港莫属,那里的街十分热闹,批发的集市在一条街就有十个,巨大的推车载着高高的货物离开码头,拉车的壮汉挥汗如雨,各种扬帆的海船泊在码头的岸边已经十分拥挤。朱道云初次来到这个地方,好几次回头看这里的市井。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临仙港的目的,放下了对这里的好奇,沿街打听司南府的位置。这里的人都知道司南府在哪里,他很快就找到了司南府,但他特意绕到了后门,在附近吹口琴。
后门打开了,有人从司南府里出来,转动轮椅的两个轮子,到处寻找口琴的曲子的声源,缓缓来到一棵大树下,靠近树下那个戴着白纱帷帽的普通江湖人。
曲子忽然停止了,那人不再吹口琴。
房妙砚看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哪里的葡萄酒最好喝?”
朱道云收好口琴,回答这个问题:“当然是在天鹅堡。”
这一问一答,是一组暗号,显然他们对号成功了。
房妙砚没有任何惊喜,反而打量了他几秒钟后,惊讶地问他:“你怎么自己跑来了临仙港?不会是想来见她吧?”
朱道云回答:“当然是了。”
房妙砚更加不高兴了,直白地说:“现在的她,也许已经不记得当年的那件事了。”
朱道云看着眼前人,问道:“怎么摆这么臭的脸啊?我来这里不容易,你在嫌弃什么?”
房妙砚坦率地回答:“你不该来这里见她。”
朱道云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说:“十分钟。”
房妙砚一口回绝:“不行。”
朱道云退了一步的客气,再度说:“五分钟。”
房妙砚望向了别处,故意不回答。
朱道云握紧怀表,只能妥协一半:“好啦,就见她一面。”
房妙砚说:“我看护着她呢,又不会弄丢,你到底……在急什么?”
朱道云简单地回答:“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不应该再让她疏离我。”
房妙砚提醒他:“她与端王有婚约,即使你取代了端王,她依然是端王妻子的身份,不是天鹅堡五世亲王夫人。”
朱道云捂住耳朵,然后说:“一句话这么长,干什么?听不懂。”
房妙砚无情地说:“那我回去了,她的饭菜,我还没叫人开始做。”
“乌落齐。”朱道云这样唤他,并认真地问他:“你不相信我了?”
房妙砚停止转动轮子,沉默了几秒钟,回头妥协了一半:“刚才你说过的,只见她一面。”
朱道云走上去,扶住轮椅的把儿,慢慢推着他走向司南府的后门,边走边说:“前几天,我送了一箱银子给她,不知道她开不开心。”
房妙砚告诉背后的朱道云:“数钱数到半夜三更不睡觉呢。”
朱道云有些诧异:“不会是真的吧?”
房妙砚微笑着说:“是个人,没有不爱钱的。”
朱道云说:“爱钱,贪钱,不是一回事。”
房妙砚知道不能骗他,所以说了一句实话:“她看过了一眼,就叫人扔进银库了。”
由于朱道云穿得像个打杂的,司南府里经过的丫头和小厮都没有怀疑他,而他推着房妙砚一直往前走,这段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
司南九在屋里看一本外交册子,看到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朱道云推着房妙砚进到屋里,司南九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注意房妙砚,丝毫不理睬他后面的人。
房妙砚问她:“来问你想吃什么,想好了吗?”
司南九马上回答:“西兰花,松茸,番茄,鹌鹑蛋,胡萝卜,鸡胸肉,猪里脊,春笋,白菜,木耳,牛肚,黄瓜。”
房妙砚皱眉:“这么多?!怎么煮啊?你吃不完吧……”
司南九还没说话,朱道云就打岔:“也许是想打火锅。”
房妙砚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更深了,因为他说话超出了之前的商量范围。但司南九并没介意,而只指着他说:“对!这小兄弟头脑真灵光。”
房妙砚说:“好吧,我去叫人准备这些食材,你应该还不能吃辣。”
司南九小心地问:“一点点也好?”
房妙砚直接拒绝:“不行。”
朱道云又多嘴了一次:“芥末吧。”
房妙砚回头瞪了他一下,然后朝他'嘘'了一声,提醒他不要说话。但他的目的达到了,怎么可能按商量好的剧本演,他偷偷拍了拍房妙砚的肩膀。
房妙砚无奈地说:“那我先去厨房叫人。”
司南九站起来,高兴地说:“我去找一下芥末。”
房妙砚纳闷:“……你怎么什么都吃?!”
司南快步走在前面,只说:“走吧,走吧。”
也许是司南九走得太快的缘故,刚到了门槛就突然脚滑,她晃动两条胳膊,身体往后倾,准备要跌倒,心里十分慌张却无法控制这个身体别倒下去。
最后的一秒定格,司南九愣愕了几秒,她的身体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跌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的胸肌既厚实又软绵绵,就像她床上的软枕。原来是朱道云见她快要倒下,马上冲过去抱住了她。
房妙砚目睹了整个过程,满脸都是怨念,用食指笔直地指着朱道云,差点想说'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吗!剧本没有这一段啊!'
司南九回头,隔着帷帽的白纱看着朱道云,满脸的错愕。
朱道云问:“没事吧?”
房妙砚故意大声说话,提醒朱道云:“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接触家主?”
朱道云这才记得放开司南九,并说道:“刚才看见你快要摔倒,我……”
司南九十分豁达,说了一句'多谢你了,小兄弟',就不再谈这件事了,轻快地跨过了门槛,快速往前走。
房妙砚拍了一下朱道云的后背,让他别发呆,接着轻轻抱怨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替你捏了一把汗啊,万一被她发现,我和你都要完。”
朱道云一点也不在乎,还笑着说:“急急国王。”
房妙砚翻了白眼,反驳:“我觉得你更像,急着来泡妞。”
天色又暗了一层,光阴留不住,趁司南九在饭桌前大快朵颐,房妙砚带朱道云离开司南府,这次不从后门走,直接前往府邸的正大门。而房妙砚也刚好要出去办事。
穿过安静的长廊,只有他们两个人,房妙砚就说:“你知道在这里,每天充当她的兄长有多辛苦吗?她的孪生弟弟还在坐牢,有些事就只能靠我了。”
朱道云回答:“我看你更喜欢当管家,不喜欢当军师了。”
房妙砚赶紧说:“都累,都累。”
朱道云有些嫌弃地说:“我以前给你的薪水不够高吗?司南府给的更多吗?你都想吃里扒外了。”
房妙砚解释道:“我没忘记我们四个人说好的计划啊!”
朱道云只说:“最好是这样。”
快要到正大门,他们远远地看见它就在前方,有几个侍卫在那里把守,他们就不再交谈。朱道云推着轮椅,和房妙砚慢慢靠近那几个侍卫,缓缓从侍卫们的眼前经过。
到了大街上,两个人就要分离,房妙砚忽然问:“她刚才给了你什么?”
朱道云沉默着,不打算回答。
房妙砚一直盯着他,追问:“给了你什么?”
朱道云只轻描淡写地说:“不是钱。”
房妙砚说:“当然不是钱了!她吃火锅之前,我看见她偷偷给了你一件东西。……不敢说,是吗?”
朱道云故意说:“怕你嫉妒。”
房妙砚不由为自己辩护:“是怕你谈恋爱耽误了大计划……”
朱道云狡猾地说:“那你自己去问她,送给我的是什么?你就不用胡思乱想,哦,对了!应该说,直接盖章认证。”
不等房妙砚再说,朱道云挥挥手,先走了。房妙砚觉得他溜得比兔子还快,两只手转动轮子根本追不上他。
回程,朱道云撩起白纱的一角,看着另一只手上的赠礼,那是一只精致的荷包,可以放小额的钱或香薰丸。荷包是司南九亲手做的,刚才他编造了一段话骗了司南九,才得来这只荷包。
其实,他并非稀罕这只荷包,而只是借这个荷包让司南九永远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