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帐灯（本文已坑）》龚夕颜

16、 第十三回 鱼目混珠寻饷银 南侠仗义救弱女

　　黄石寨倚山而建，三面环山，只有前庭面江甚为宽阔，□□不大，却有一条隐蔽小道通向后山山道，不仔细分辩极易忽视。半山腰上有一处洞穴，布有数人把守，洞口砌似青石，修建得极是齐整。
　　洞内通道同是青石砌成，百米之处便是若干条岔道，丁月华和王朝马汉一身布衣装束混杂在那些银匠艺人当中。这是他们第三次被领进洞，前两次三人只是将洞内地形记了个大概，却没有找到那些用于赈灾的饷银。银匠依样被分为三组，王朝和马汉跟着钒铸的银匠进入了另一条通道，而丁月华却被留在了工艺组。
　　待安排停当之后，丁月华趁看守不备，闪身步出了石室，而同一刻，王朝马汉也从钒铸的石室设法遛了出来。“我记得这边三条道我们都去过，只有左边和第四条通道我们没有去。”藏在石柱之后的丁月华指着岔道对王朝和马汉道：“为节约时间，你们俩去左边那条，我去第四条，无论找没找到，一柱香之后我们都得回到这里。”王朝马汉赞同的点头，说完三人便分头行事。
　　石洞虽经修葺，但毕竟系天然生成，内里蜿蜒曲折。好在不够齐整，两旁均有参差不齐伸出头的岩石帮助丁月华逃过了守护者的目光。约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丁月华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嘲杂声，她探出头寻声望去，通道尽头有一座较大的石室，因视线被石墙挡住，丁月华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思忖的打量了下四周，决定从洞壁上方攀爬过去。
　　只见她脚尖点地，轻身跃起，如蝙蝠样牢牢的抠在了石壁上，沿着蜿蜒的石壁悄无声息的朝石室爬了过去。相比丁月华先前见过的石室，这间来得比较大。石室中除了四个值守的土匪，便是那停的密密匝匝的车辆，而车身的放着的正是那三方卯有铜扣、顶部绘有虎形图案的大铁箱。丁月华这次看清了贴于铁箱之上的封条，“铁甲禁军转运使”七个大字跃于眼前，这正是朝廷拔于重庆府的赈灾饷银。
　　丁月华不敢耽搁，沿着原路返回与王朝马汉分手的地方。见到她，马汉着急的开口道：“我们这边全是屯放木炭的库房，你那边可有发现？”丁月华点头道：“那些银车果然在第四间石室，只是有四个几个土匪守着，我没能进去。不过我看清了铁箱上的封条，正是你们展大人说的铁甲禁军转运使。”王朝一惊，对马汉道：“这么说，这批赈灾的饷银果然是落入了这帮土匪手中。”
　　马汉沉重的点了下头：“看来展大人说的不错，护送饷银的铁甲军果真是有问题，不然以他们的兵力是不可能让这帮土匪把饷银给劫走的。”王朝也随之点头应合：“肯定是解运大军主帅与匪首勾结，否则饷银定不可能落入土匪手中。”“哎呀，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呀！”丁月华瞪了两人一眼，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得弄到银箱上的封条和几锭饷银，不然让他们熔了我看你们让哪找证据去！”
　　王朝和马汉相互对视了一眼，觉得丁月华说的甚是在理且行事老练缜密，两人不禁笑了起来。王朝开口道：“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却很周详。”丁月华白了他一眼道：“废话，本姑娘虽然不及你们有经验可脑子还是好使的，不然你们猫大人也不会求我带你们来了。”马汉不禁摇头苦笑：“行了行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怎样弄到证据吧。”
　　“糟糕，还有件事给忘了。”王朝突然插句话道：“那些图，他们让银匠做成的银器的图我们得弄一份，不然一但让他们做成了银器运出山寨流入坊间，我们就很难找到其下落了。”丁月华哑然失笑的看着他，无奈的道：“你才想起来呀？我早就把那些图给记了下来，回去我就可以完完整整、一笔不落的给画出来。”马汉大惊，愕然的问：“一百多种，你就看了一眼？”
　　丁月华瞪着他：“一眼怎么了？看一眼我也能记下来！”她得意的道：“姑娘我别的本事不高，论记忆你们谁都比不上我。”王朝叹了一下，摇了摇头岔开话道：“还是先想办法弄到封条和饷银吧。”丁月华眼珠子一转，打了个响指道：“我有办法了。”“什么办法？”王朝和马汉齐齐朝她望去。丁月华眨了眨眼，俯过头冲着他俩耳语起来。
　　让万州城的衙役查察那八名死者的身份，只不过是展昭投石问路之计。离开东京的前一夜，展昭便接到上封密令，让他前往万州处理一批叛党。皇城司办案素来都是不问缘由依令行事，只要上封下令，均不得详问，若犯律，则判下狱。只是展昭做事一惯有着自己的规矩，他喜欢知已知彼，且厌恶乱杀无辜，所以这次他很想弄清那八名死者背后的真实身份。
　　但展昭很是清楚，上封即让他来万州诛伐叛党，那便说明这万州地界定有皇城司的胥吏隐藏其间。虽说展昭是皇城司最高的执行官——皇城司司吏，但皇城司受皇帝赵祯直接管辖，有很多胥吏的真实身份他并不所知。展昭行事向来妥帖，他不喜欢背后总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所以他每次都会谨慎的查出潜伏在自已身边的胥吏。那日，他只是略施小计便得知那隐藏在万州衙门内的胥吏。
　　赵元亿说展昭会因为太过聪明而害了自己，展昭心里十分明白，打他接手皇城司，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展昭并不怕死，只是想死的其所，如今朝中奸佞掌权，皇帝虽仁德，但却有着历代天子的通病，即是疑心颇重。为免更多忠良遭遇莫须有的罪名，展昭权衡利弊之后接手掌管皇城司，他只是想，如果他的死能换来更多人的生，那对他来说也不枉入朝为仕一遭。
　　明知不会有结果，展昭还是装模作样的来到坊间跟进案件查察的情况。这日晌午，天阴沉沉，展昭与白玉堂刚行至城西的尚贤坊，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呼。顺声望去，一名女子不知何故从一处楼宇上跌落下来，眼看离地只有数尺，行人纷纷闭眼不敢观之。展昭不作多想，脚尖点地腾空跃起，跨过一干行人的头，飞身上前将坠楼的女子稳稳的接在了怀中。
　　动作之快疾如闪电，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半晌，人们才缓过神来，人群之中有人开始鼓掌叫好。坠楼女子闻声睁开紧闭的双眼，但见自己被一陌生男子抱于怀中，当下又羞又恼的哭了起来。展昭见她一哭，脸上神色极是尴尬，飞快的将她放下，正要开口却不料被那女子抢了先。“你救我做什么？救我做什么呀？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我......”好一顿无理的抢白，展昭一时语结立在那里不知左右。
　　夹人群中的白玉堂听后好不着恼，走上前便对那名女子喝斥道：“你这女子，真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出手救你，而你不仅不思恩还以怨报德，当真是刁钻！”女子娟秀的面容忽白忽红，哭泣道：“我便是死了倒也落个干净，如今让他救了还不如死了好！”“你——”白玉堂再要开口，听得身后传来一道骂声：“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老娘真金白银的花钱将你买来，你当老娘开斋堂白养活你呀！”
　　展昭和白玉堂一同转身向后望去，人群中让开条道，见得五六个青衣汉子簇拥一名妇人走了过来。女子见了她，下意识的抓住展昭的衣袖躲到他的身后，瑟缩的道：“凤姨，我求求您别卖了我好不好？”妇人一听，左手叉腰，扬起右手对着围观的人群嘲讽道：“真是好笑，有听过万花楼的姑娘不卖身的么？老娘买了你来就是挣个卖雏的钱，不然老娘吃拧了没事干呀！”说着便指使几名青衣汉子动手抓她。
　　女子见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冲着妇人连连磕头道：“凤姨，凤姨我求求您，我求您别卖了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卖了我，凤姨，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不要卖我，我求您了凤姨，我求求您了......”女子的前额磕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不一会便见到地面上殷红一片，前额已是血肉模糊，可她却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是一味拼命的对那妇人磕头。
　　展昭这下全然明白女子为何要寻死了，心中顿时有股难受，看来救了她果真是害了她。妇人却不为女子的哀求所动，指挥两名青衣汉子将她带走，女子死死的趴在地上不动，却终是抵不过两名汉子之力，连拖带拉的将她拽起往人群外而去。被押的女子无力的回眸向展昭望去，盈盈美目中流露出一股凄恻伤痛的祈求之色，展昭知道，自己是她最后一丝希望。
　　不能让她仅存的一点希望都破灭，此时的展昭虽极不情愿多生事端，却还是不得以站了出来。“放开她！”三个字一出口，生生把白玉堂吓了一跳。白玉堂知道展昭因公事在身不好出手相助，本是打算管了此事，却没想到这只猫还是抢了先。妇人听到有人阻扰，双手叉腰冷声笑道：“呦，这位公子，怎么要怜香惜玉起来了？”展昭面色微微一红，瞬间又恢复平时，正色道：“光天化日岂有逼良为娼之理！”
　　妇人倒底是见过世面的青楼老鸨，见展昭澄澈的目光不失炯利，清秀的面容透着威严，虽然着一身朴实的蓝色长袍，却上下显出一股高贵之气。当下换了幅脸面，笑着迎上前道：“哎呦喂，瞧公子您这话说的，咱可是遵理守法的本份人，哪会干逼良为娼之事，这姑娘可是妈妈我出了钱买来的，大宋律法也没说花钱买姑娘是犯法的吧？再说，又有哪家青楼买了姑娘不做生意光养着吃闲饭的？”
　　展昭避嫌，朝后退了一步，妇人一番话说的极其圆滑，也让他寻不出个问题，只得道：“即是做生意，那也有许多活可做，又为何非逼她卖身呢？”妇人扭动着腰枝一通大笑：“看公子您生的贵气，不会还没讨媳妇吧？妈妈我开的不是酒楼是妓院！妓院是做什么的您不是不懂吧？”一语落地，白玉堂禁不住笑了起来，展昭窘迫的朝他瞪了一眼。
　　正在这时，捕头王大力带着一干衙役赶了过来，冲那妇人呵道：“大胆刁妇，钦差大人驾前岂容你如此放肆！”“钦，钦差！”妇人倒抽了口气，瞠目结舌的看着展昭，原就瞧出他不凡，却不想是如此大的人物。吓的紧忙跪地，自掌嘴道：“怨民妇这张臭嘴，还望钦差大人见谅饶了民妇这次，您老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展昭亦不愿生事，冲其扬了扬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起来吧。”
　　妇人“唉”了一声，站了起来。展昭指着被青衣汉子押着的女子对妇人道：“你且当行回善，就放了她吧。”妇人不敢抬眼看展昭，只是极不情愿的小声喽嚷道：“她可是民妇花了大价钱给买来的，就算要放她也不能让民妇赔了本钱吧......”展昭无奈的摇头，亦想早早了解此事，便道：“你用了多少银子，本官替她赎身总可以了吧。”妇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不多，正好三百两。”
　　展昭一愣：“三百银？！”妇人点头，竖起三根手指道：“是呀，真真正正的白银三百两。大人做这么大的官不会连三百两银子都拿不出吧？”或许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信，可展昭确实一时拿不出三百两。白玉堂用手忖轻轻地撞了他一下，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要不要你打个借条问五爷我借，别说三百两，就是三千两五爷我现在也拿得出来。”
　　展昭白了他一眼，对那妇人道：“本官手上的确没有那么多现银，你且回去准备好卖身契，本官随后就来。”妇人笑道：“行，民妇这就回去给您备着，姑娘嘛我也给您留着。”甫毕，她又冲展昭抛了个媚眼，低声道：“官爷，您可真是好眼力劲呀，那可是个正宗的雏。”但听这话，展昭整张脸立马红到了耳根。待妇人走开，白玉堂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猫儿，没看出来呀，眼力劲真是不错。”
　　展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唤道：“公子！”转过身，展昭看到那女子一脸清泪的跪于地上冲他深深的磕了个头：“小女子蓝娉婷在此谢谢公子搭救之恩，恩公的大恩大德，娉婷此生都没齿难报。”见她行此大礼，展昭心里却是过意不去，冲她摆了摆手道：“你别这样，快起来吧，且先回去，我一会就来。”
　　蓝娉婷俯首跪地，却是不起。展昭知道他不离去，她是不会起身的。于是，只得快步走出了围观的人群。穿出人群，展昭想着如何筹措那三百两银子。这时，白玉堂跟了过来，笑着道：“说了让你打个借条，五爷我又不会问你要利息。”展昭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扭头对着跟在身后的王大力问：“王捕头，你可知道这万州城何处有鼎盛米店？”
　　“鼎盛米店？”王大力一脸愕然，指着街的另一头道：“就在前面拐角，那是这家米店在本城的最大分号。不过大人，您这会去米店干嘛？”展昭笑了笑没有回答，快步向米店方向走去。白玉堂拍了拍手中的纸扇，冲着展昭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人家当官是全家跟着享福，你做官却连三百两也拿不出来。唉，还好有个有钱的大哥。”说着，也一道跟了过去，留下王大力一头雾水的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