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回 摧眉折腰侍权贵 从此不得开心颜(修虫) ...
-
夜幕沉沉,四野寂寂,月亮已被乌云遮去了大半,黄石寨上鬼影森森。
丁月华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她现在真有些后悔,真不该那么容易的就答应展昭帮助他来监视黄石,现在是想反悔都难了。“你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吧。”说话的是开封府四校卫之一的王朝。丁月华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倒是想歇着,可这棵树有这么大的地,你当我是猫头鹰能挂树上呀。我昨真是脑子进水了干嘛答应那么快,这根本就不好玩嘛。”
王朝摇了摇头没有吱声,来之前展昭就交待过他和马汉,知道这小姑奶奶不好惹,能不和她搭腔最好别搭。可一旁的马汉却是个直肠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王朝是拉都没拉住他就听他道:“真好笑,这办案子难道还有好玩不好玩的么?你要是不乐意,你开始就别答应来嘛。”丁月华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一听马汉这话当下就来了火:“你以为本姑娘没事找抽呀,不是你们那位猫大人请我我才懒得来呢!”
“你......唔唔......”马汉又要开口,不想被王朝一把捂住了嘴,丁月华见状却是不依不饶:“我,我怎么啦?我不是为了帮你们我至于遭这么大罪么?别说就你们两根木头根本进不了这寨子,就连这寨门在哪你们都还得在山里转悠几天呢!本姑娘一片好心,你们却当是驴肝肺!”王朝死死的捂着马汉的嘴,不让他出声,满脸堆笑的对丁月华道:“我们知道丁姑娘古道热肠,乐于帮人。这马汉是直肠子,嘴臭,您听了也别往心里去,全当他放了个屁。”
马汉用力掰下了王朝的手,着恼的瞪着他道:“你说话才叫放屁呢!”“嘘,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有人出来了。”看见后院正堂有人走出来,丁月华紧忙制止的他俩。“这人是谁呀?”马汉低声自语。院中太暗,加上月光也让乌云遮去大半,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是见他召唤了几个喽罗交待了几句便又回到了正堂之内。
不一会,正堂的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走出来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先前出来的那个人,另外两个一个个子高壮,一个却是身披一袭黑斗篷。指着中间的那个人,丁月华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黄石,而那个披黑斗篷的应该是天蝎。”王朝皱了下眉问:“这么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丁月华白了他一眼:“你没听我说吗,我是说如果我没看错,我又没说他一定就是黄石。”
就在这时,原本清静的后院顿时热闹起来,开始出去的几个喽罗带来了二十几个百姓模样的人。待他们例队排好后,站在中间的高壮男子开了口:“你们既来了我这黄石寨就得服我这得规矩,待事成之后本大爷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好啦,这话我也不多说了,该做什么、怎么去做自然有人会教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要多话,也千万不要到处乱跑,若有半点差池便别怪我没脸了。”
说着他右手一扬,先前那名男子立马跑下台阶,冲着喽罗们低语了几句,随后便看见喽罗将那二十多个百姓分成了五组,分别向一处侧院而去。王朝低声喃喃:“看来真让展大人猜对了,这些个百姓一定是当地的银匠艺人,他们把这些人弄来就是这了溶炼那批赈灾银的。”马汉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丁月华当下制止:“你们绝对不能跟上去,这寨子里到处都是机关。”
“那怎么办?”王朝和马汉异口同声的问。“别急嘛,让我想想!”丁月华瞥了两人一眼,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她俯过头对着王朝和马汉耳语了一阵,王朝马汉边听边连连点头。末了马汉冲她竖起根大拇指道:“你真厉害,这样的点子都让你想出来了。”丁月华得意一笑:“你才知道我厉害呀,要不说你们猫大人有眼光呢。”见她自是得意,王朝和马汉同时叹气的摇头。心想:这小姑奶奶果真不好惹。
万州驿馆。白玉堂鼓起腮帮瞪着展昭,半个时辰过去了他是一句话也不说。展昭双手托腮,撑在桌面上,两只眼睛迷迷瞪瞪的一张一合,末了打了个哈欠,干脆趴到了桌面上,嘴中喃喃呓语道:“小白,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侯呀?我忙了一天都快累死了,你有话就说嘛,让你打你也不打,让你骂你又不骂,让你......”慢慢地,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最后几个字根本就听不清,换来的是他匀净的呼吸声。
这只猫居然睡着了,而且睡的是那样的熟,不带任何戒备。白玉堂苦笑的摇了下头,其实他的气早就让这只猫死咧白叽的给磨消停了,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白玉堂心里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很想把绿乔传给他的消息告诉展昭;一方面他又实在不愿意看到展昭那本就沉重的肩膀再增加压力。
“你说五爷我如今该如何是好?猫儿,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是你却总喜欢把那好些事都压在心里,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看着熟睡中的展昭,白玉堂有些心酸甚至是有些心痛。打他认识这只猫起他就知道,这么多年来这只猫几乎从没有睡踏实过,他总是不停的奔波,为了一方百姓,为了一片青天,他将自已永远的置身度外。
白玉堂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逗这只猫笑,他喜欢看他的笑,展昭的笑太干净,太醇和!当然,白玉堂也经常嘲笑展昭,说他被那顶乌纱绊身,没有自己活的潇洒自在,可嘲笑归嘲笑,在白玉堂心里最为钦佩的还是这只猫。展昭曾不止一次的对白玉堂说过:江湖可以没有南侠,开封府也可以没有展昭,但老百姓不能没有守护他们的青天,朝堂不能没有勇于谏言的忠臣。白玉堂听后却不以为然,在他心里朝廷和老百姓的确是不能失去忠臣、失去青天,可是他们更不能失去展昭!他们不能没有他这个护青天护忠臣的南侠!
白玉堂知道,展昭有着他的骄傲,有着他挺直不弯的脊梁;展昭也有着他的柔情,也有着他念念不忘的那分承诺......
那份承诺,那份他对她的承诺。他曾经答应过她,他会好好活着,不然那个她一定不会饶他......白玉堂刚走,展昭就睁开了眼睛,他一直就没有睡着,因为他知道白玉堂有着想说而又不想说的话。与其让他矛盾,还不如自己主动放弃。展昭很清楚的知道白玉堂要说的很可能就是自已渴望知道的,可是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六年前,他早就给自已选择了新的命运。
夜已深,浓墨一样的天空暗淡的不见一丝星光。初春季节,乍暖还寒,这样的夜更显冰冷。朔风卷着落叶刮了过来,没有温柔,吹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的强劲......朦朦黑幕之中,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一处深宅院落之中,一阵疾风自他身后吹来,将他墨色的衣摆和幽黑的夜幕纠结缠绕在一起,他就像只游离在阴阳之界的魈魅,令人可怖。
少顷,一个黑衣人从一处房屋中跑了出来,单膝跪地对来人道:“司吏大人,东家已等侯多时,请司吏大人立马进见。”来人“嗯”了一声,便匆匆向那间屋子而去。进了屋,他将戴于头上的风帽拉下,借着屋中的光亮看到的是展昭那张如同水墨江南,飘逸俊朗的脸。“你来了?”纱曼之后传来道低沉的男声。“是。”展昭颔首一揖:“不知东家有何急事要传见卑职?”
纱曼之后的人没有回答只简单的道了四个字“你进来吧。”展昭稍有迟疑,答了一个字“是”便走了进去。正殿之中一个人静静地背门而立。展昭俯首礼行道:“臣,展昭参见江陵王。”江陵王赵元亿慢慢的转过身,冷峻的目光直视着展昭:“展昭,你知道吗?但凭昨日之事,本王就可以让你死在这万州地界!”展昭平静的笑道:“看来这万州大衙也遍是王爷的眼线呀。”
赵元亿重重的叹了口气,朝展昭走了过来,对他又怜又恨道:“展昭呀展昭,你知不知道你的聪明会害死你的!”展昭淡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道:“纵是一死又何妨。臣知道,打从六年前王爷向圣上举荐微臣,命臣任皇城司吏一职起,臣的命便不是臣所能控制的,臣无非就是想做个明白鬼而矣。”赵元亿凝视着他,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问:“本王一直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是如何会答应加入皇城司的?”
展昭笑而不答,反问道:“那王爷又为何要向圣上举荐微臣呢?”赵元亿看着他,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八皇兄在世时曾对本王说过,倘若朝廷要起用人,那满朝之中唯有你——”他指着展昭道:“唯有你展昭可用。”展昭微微一怔,继而苦笑道:“可这六年来,微臣的双手却是沾满了鲜血。”赵元亿竖起根手指冲他摇了摇道:“不,你错了,如果换了别人,死的人只会更多。”
展昭深深叹了口气,他当初又何偿不是这样想的,接手皇城司吏一职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展昭看过太多遭奸臣构陷而下狱死的忠良,为了扼制这一幕幕惨剧,为免更多良臣遭遇莫须有的罪名,他不得不扛下这遭世人唾骂的司吏之职。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接手皇城司办的第一起案就是让升平公主心肝情愿的和番契丹。从那次开始,展昭就深深的痛恨自己,但他却没有任何选择。
赵元亿见展昭不语,心中也是莫可奈何,好在这次皇城司吏的任命事关重大,并未放在台面,对于展昭的公开身份还不算尴尬。
殿中一时静默,两人名怀心事。须臾,赵元亿道:“本王此次传你来是想告知于你,你目前的行踪已经被敌国的探子探到。所以,从你踏入川蜀之地开始,他们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开始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而留在你的身边。当然,你在提防之余更要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套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放出你这条明线就是想引他们上钩,迫不得以也可采用些非常手段。”
“微臣明白。”展昭点了点头,重重的叹了一声,苦笑道:“这些年来,微臣就像是个刽子手,除了私察、刑讯就是杀人,如同那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行尸走肉一样......”展昭没有将话说完,他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赵元亿沉默不语,他又何偿不了解展昭此刻的心态,可是,有的时侯为人臣子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当刀压在你的脖子上时,你该做的,就算是死也必须得完成。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屋子里静的可以听见两人的心跳声。过了良久,赵元亿才开口道:“溶尸案他们不会给你任何结果,所以,你想要的答案不可能会有。展昭,记着本王说的话,安心做好你的事,该你查的你就查,不该你查的最好不要惹祸上身。还有,过不了几天朝廷会让你出使契丹,本王言尽于此,你自己一定要好生掂量,切不可意气用事。”
展昭拢袖一揖:“臣,明白。”他抬眼看了下赵元亿,啮了啮嘴,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赵元亿知是他有话想说,只是不知当如何开口,便问:“说吧,有些话你我之间想说便说。”展昭艰难的笑了一下,如鲠在喉,好半天才挤出句话道:“臣,只是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赵元亿点了下头,许可道:“你问吧?如果本王能回答便会回答于你。”展昭道:“当年圣上让展昭去契丹盗那燕云十六州的军事布防图,不止是想引出暗藏在朝中内奸吧?圣上更大的用意是想让,想让......”
未等展昭将话说完,赵元亿便点头道:“你的确很聪明。不错,让你盗图是内阁议事上圣上钦命的,朝中知悉此事的人除了圣上与本王外,就只有八个内阁大臣。耶律宗元居然知晓你前去盗图,那就说明这个暗藏在朝中的奸细只可能出现在那八个内阁大臣之中。圣上料定你此去必是艰险重重,九死一生,可他却没有派一兵一卒去支援你。你不能怨他狠心,他,他也是......”
说到这,赵元亿重重的叹了一声:“圣上也是没有办法呀......因为只有你的生死才能绝定升平公主能否和番契丹,只有公主和番我们的人才能顺理成章的潜入上京,圣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宋、为了天下苍生!不然,他又何偿忍心将他唯一的妹子拱手送于契丹人。” 展昭的心如铅之重,料想自已所猜不假,但从赵元亿嘴中说出来却是抹生生的疼,如同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了把盐,那种疼疼的撕心裂肺。
六年前,当赵祯命展昭去接近赵翎时他就是万般的不愿,展昭实在不想让自己亲手将这个□□灵动的小公主送到那蛮荒之地。更何况是利用一个情笃初开的姑娘对自己纯真的爱,那将是何等的残忍!可是,他最终还是把她送到了凤凰台上,当真应了那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赵翎远嫁的那天展昭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他从来行事就是熨帖规矩的人,那一日他是彻底的放骇了一次。
那日,展昭跪在汴河边不停的嚎哭。赵翎牺牲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而去救他,而他却是骗了她,这样的欺骗让展昭痛不欲生。白玉堂是不知这个中原因,只道这平日里极为内敛的男子竟也是性情中人,只当展昭是为他与赵翎之间那有缘无份的感情而落泪,却不知,是他一步一步将那个真心爱着他的姑娘逼上了和番之路。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当赵翎呤出这句诗时,展昭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可他却没得选择。但他知道,他对她是真动了情。所以,那日七夕,他差点就带着她走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懂,我都懂......如果你真心对我就记着我的话,好生照顾自个不要再受伤了......再就是,寻户好人家的姑娘,这便是对我最好的了......”
赵翎笑意盈盈、盛满泪水双眸至今都停在展昭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记着我的话,否则,我不饶你......”记得,他又何偿记不得,他答应过她,他会好好的活着......这样的承诺如万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