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我反对》一点青霜

6、相惜

　　如果世界上没有坏人的话，那么世界上也就没有好律师。——查尔斯·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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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某杀人案的一审程序已经结束一个多星期了，戚少商的心绪仍久久不能平静。

　　——顾惜朝，一个拥有鹰一般锐利眼神的狂傲男子，心思缜密，气势凌人，身处困境，依然临危不惧，处变不惊，遇挫愈勇，顽强坚韧，这样的对手是戚少商生平未遇、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给他带来压力的人。

　　“大当家，”阮明正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刚才接到市检电话，通知我们准备递送材料，那个顾律师……真的上诉了！”

　　“哦，我知道了。”戚少商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楼道里拦住顾惜朝时、那人说要上诉时一脸毋庸置疑的坚毅神情。

　　“大当家，我真有些佩服那个顾律师，能把案子打成死缓，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还不见好就收？难道他不知道，除非重大错误，二审轻易不会改判的，到时候输了，反而影响声誉，得不偿失。”阮明正觉得这个顾律师很难理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无罪结果吧……”戚少商将头枕在椅背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心中撞开了万丈波澜。

　　——顾惜朝，你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心中的信念，真的可以无视规则，不顾一切，执着地追寻下去？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使你心无旁骛、如此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在司法领域，你敢于颠覆常规，特立独行，你未来的路将无比艰难……可是，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佩服你，甚至有些羡慕你，因为你找到了能使自己忘我付出、奋斗不息的方向。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们不是对手，那么你就不会抵触我，我需要从你身上找回自己久已失去的激情与动力。

　　——那一天，我终究没能拦住你，难道相知一场，真的就要从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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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当家，您在想什么？”阮明正疑惑地看着戚少商又一次神游天外，心中暗暗诧异。自从遇到那个顾律师，他就常常这样若有所思。

　　“您认识那个顾律师吗？您是不是觉得这个人肯定是我们难缠的对手？”

　　——对手！又是对手！

　　戚少商不禁在心中苦笑，难道他与他之间，真的就注定永远对立？难道就不能公私分开、做回朋友？

　　“你把高某案子的全部材料给我拿来，”戚少商没法回答阮明正的问题，只好继续谈工作，“别忘了一审的判决书。”

　　——判决书上，有辩护人的姓名、工作单位、联系电话和地址。

　　戚少商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同样也不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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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市公安局。

　　戚少商像往常一样，提前40分钟到达会议室，签到、领资料，然后跑去预审处看成崖余。

　　“无情警官，别来无恙？”戚少商径自推开法制组的门，向里面的人微笑招呼。

　　——成崖余，B市公安系统的英雄，年轻有为，智勇双全，对犯罪分子下手无情，绝不姑息，因而得号“无情”，威名远播。两年前带队执行一次诱捕毒品犯罪团伙的任务，为掩护同事不幸双腿中枪，虽经全力抢救，终是无力回天，双腿自膝盖以下做了截肢手术。因公伤残后，他仍然坚持要留在局里工作，市局领导特批将他从刑侦支队调到了预审处，因此得与检察院经常沟通联系。戚少商对无情既钦佩又欣赏，二人志同道合，彼此引为至交。

　　听到戚少商的声音，无情从厚厚的一摞案卷中抬起头，苍白而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好，”无情轻声应道，“高某杀人的案子，顾惜朝上诉了吧，结果怎样？”

　　“今天二审，可惜我来开会，没法去旁听了……”戚少商坐到了无情对面，问他，“怎么，你也认识顾惜朝？”

　　无情淡淡一笑，摇摇头说：“谈不上认识，只能算见过。他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人。”

　　“是啊，”戚少商赞同地点头，“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也非常深刻。”

　　“三年前我还在支队的时候，有一次他跟着主办律师来给嫌疑人办取保候审，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助理，但人很狷狂，目空一切，跟我们据理力争，把那个主办律师气得脸都绿了。”无情回忆着当年的情形，哑然失笑。

　　“嗯，可以想象。”戚少商眼前仿佛已经看见那个狂傲的男人，灼灼逼人的目光，言语犀利，寸步不让。

　　“他很另类，好像全然不懂人情世故。”

　　“所以，他得罪了很多人，无形中给自己执业设了障碍。”无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他很有才华，学历也高，听说是政法大学的硕士，只是性格原因一直不得志，索性自己出来开律所，打算白手起家。”

　　“白手起家谈何容易？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他又是这样的个性，肯定会很辛苦。”戚少商无限感慨。

　　“也不一定。一朝成名，很快就众口相传，高某的案子打成死缓，第一单生意开门红，马上又有人找到他了。”

　　“什么案子？”戚少商心中一动，忙问。

　　“你别激动，只是个普通的强/奸/案，现在好像刚一审……”说到此处，无情略停了停，瞟了戚少商一眼，见后者一脸的怅然若失，心中明白，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别失落，这个案子比较特殊，社会影响很大，我想判决结果估计不会让顾惜朝满意，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上诉。”

　　“特殊？上诉？”戚少商一怔，喃喃自语。

　　“既然顾惜朝引起了你的兴趣，真打二审，你何不亲自出马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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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完会，已经接近五点，戚少商走出会议室，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阮明正的电话。

　　“喂，大当家，您开完会啦？”电话那头阮明正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欢快。

　　“二审结果如何？你们去旁听了吗？”戚少商不想多说，于公于私，他都需要马上知道结果。

　　“去了，结果是驳回上诉、维持原判。”阮明正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

　　“顾律师……他又提出什么新的辩护意见吗？”

　　戚少商其实很想知道顾惜朝败诉后的反应，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

　　“他倒也没提什么新的意见，还是坚持高某无刑事责任能力，应判无罪……”阮明正仔细回忆，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说，“对了，庭审结束后我跟老八在门口碰到他了，还跟他说了几句话。”

　　“说什么了？”戚少商忙问。

　　“也没说什么，我们跟他打了招呼，老八开了句玩笑，说‘顾律师，这回您总该服气了吧’……”阮明正回忆道。

　　“他怎么说？”戚少商追问。

　　“他说‘是我输了，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输给的是程序和规则，而不是事实和正义’。”

　　乍闻此言，如雷贯耳，戚少商心中波澜起伏，感慨万千。

　　——顾惜朝，你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止全力求胜，同样敢于言败；你并非不懂规则，却仍要放手一搏，不管败诉带给自己的负面影响，但求俯仰无愧，心中无憾。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一念及此，戚少商匆匆挂断了阮明正的电话，开始在手机电话簿里搜索顾惜朝的名字。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11个数字，戚少商盯着手机，左手拇指轻放在通话键上，犹豫着该不该拨通这个电话。

　　想起顾惜朝的骄傲，顾惜朝的敏感，顾惜朝的排斥……戚少商摇摇头，暗想此时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叹了口气，将手机塞进了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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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无情所料，顾惜朝新接的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戚少商坐在小会议室里，听勾青峰介绍案情，双眉紧锁，沉默不语。

　　“陈某，男，19岁，W大学金融系大一学生，自入学以来一贯散漫，不认真学习，而且经常旷课逃学，打架滋事。被害人薛某，与陈某同系，案发半月前二人刚刚确立恋爱关系。此后陈某数次向薛某要求发生两性关系，均被薛某拒绝。案发当晚，陈某将薛某诱骗至事先开好的旅馆房间，将薛某强/奸。因为陈某曾在案发当天下午向同宿舍的几个同学吹嘘，自己已经在某某旅馆开好房间，晚上要带女朋友去过夜，室友们见陈某晚上没回宿舍，担心其所言是真，于是向学校保卫处报案。学校保卫处及时联系派出所，当晚在旅馆内将陈某抓获。一审法院判决陈某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被告辩护人目前已经提起上诉。”

　　“辩护人上诉的理由是什么？”戚少商问。

　　“辩护律师认为陈某不构成犯罪。”勾青峰回答。

　　“好家伙，这个顾律师可真够厉害的，”穆鸠平忍不住在一旁插话，“回回都是无罪辩啊！”

　　看到戚少商沉着脸，阮明正忙瞪了穆鸠平一眼，示意他别随意说话。

　　“你们都去吧，这个案子我亲自做，”戚少商对众人吩咐道，“把案卷和全部证据材料给我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