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90、第十五章 修罗杀场

　　家丁一路上不言不语，赶车安顿伙食倒是处理得妥当，十分麻利。上官云桂看着渐渐熟悉的景色，心情也平静下来，她一定要找机会让父亲的际遇得到重视，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将父亲之冤平反，而她要见到这个人，唯有一个办法……
　　“小姐，喝点水吧！再过半天便可以到了。”家丁老实地为她端来一碗水。“这是前方村落里的泉水。”
　　“多谢小哥了。”上官云桂赶了太长的路也渴了，便接过那碗水。
　　低下头，只见那水清澈见底，确是十分清亮。端至唇边正要喝。却闻得“咚”的一声相击重物的响声。“别喝那水！”她慌忙抬头。
　　眼见那家丁的脸渐渐呆滞，头慢慢垂下，身子慢慢滑到地上，身后便露出嵇孟连嘻笑的脸。
　　上官云桂哭笑不得：“他不过是个下人，听人命令而已。不用下此重手吧！”
　　嵇孟连双手一抛，丁零当啷地往地上掷出一堆物事。
　　“你仔细看看，多么奇全的暗杀工具！这明明是个杀手！”
　　上官云桂睁大眼，全是一些精细小巧的不知名的器物，她从没见过。常阁老三番五次提到的危险最后难道是由他一手布置的？
　　“这么轻易就被你打倒，这杀手也当得窝囊了。” 嵇孟连也不是个绝顶高手，如果真要置她于死地，必会找个办事万无一失的人。
　　“小云儿，你也傻了，你不会武艺，一路上也无相熟的人，他用得着小题大做吗？幸好王爷在离京前叮嘱我要一路随行，否则你就永远回不了绥安了。”
　　上官云桂低头看了看那家丁，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他是个杀手。“那要如此处置他？”
　　嵇孟连大手一挥，就近拾起地上一条长绳，把那家丁绑了个结实，再拖回马车上。“好了。”他咧嘴一笑，重重地拍了下马背，惊得那马儿马上扬蹄狂奔而去。“他若运气好碰上匹老马，指不定还能回去报信。”
　　“那还不是一回事，我一样会提心吊胆。”
　　“不会。”嵇孟连闻言后几乎是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你回到绥安，他就会顾及自己的处境。”
　　“什么意思？”上官云桂不解地问。
　　“自然有人不允许他这样做。”嵇孟连只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我们还是要赶快上路，以访多生枝节。”
　　上官云桂看着难得严肃的嵇孟连，说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为齐陇王爷卖命，以你的性情，我找不到任何理由。”
　　男子摆摆手向前方的一匹马走去，哈哈笑道：“我嵇孟连只是市井中一唱杂曲的小人物，随性而为，这还不是理由？”

　　马不停蹄地回到绥安，上官云桂顾不上劳顿就朝虹楼而去。正碰上这天刚在歌台上奏完洞萧的陈可心，陈可心见了她自然高兴，马上让小丫鬟去给她收拾屋子。
　　仿佛有讲不完的话，讲着讲着上官云桂无意中提到了辛九娘。
　　“你走后不久，有客人花重金为九娘赎身，奇怪的是她竟肯了……”陈可心一幅恍若隔世的样子。
　　她确有一点失落，没有见阿九最后一面，虽然之前经过了那场误会，但她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晴南呢？”辛九娘既然作了决定必有她的理由，她不是个随意的人。倒是不见欧阳晴南，才让上官云桂倍感奇怪。
　　“别提了，楚公子出不起楼主开的天价，与那不懂事的孩子私奔了。‘飞鹤镖局’早已成了一团乱糊。楼主趁乱也躲到京城去了。”
　　果然，她就知道商少言决不会那样好心，特意来告诫自己。原来是为了逃避此事。
　　上官云桂自然十分担心欧阳晴南。“有他们的消息吗？”
　　“他们是连夜失踪的，一点线索也没留下，楚公子长久习武自是明白这些的，连衙门也没了法子。”陈可心越说越急。
　　“找不到也好。”上官云桂低声道，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要是被找到说不定情况更糟。她抬头道：“楼主既然不在，如今可是谁在照料虹楼？”
　　陈可心马上皱起了眉。“不说也罢。你一提，我就觉得憋闷。凌烟童抓住了晴南的茬不放，立主要到官府把她的乐籍抹掉，虽说当初我们都是因为境遇困窘才入了这虹楼，但既入这行当，这岂不是要断了晴南的生路？以后也再回不来了。更气人的是，甘师傅也站在她那边，说永远不让那些不顾虹楼声誉的人再进虹楼。”
　　闻言上官云桂又气又好笑，她们这是作什么！虹楼本就是一座歌楼，只不过在勾栏瓦肆间稍露头角，始终还是富贵人家寻开心之处，还不许人们寻求自己的人生吗？
　　“楼主丢下这一大摊子麻烦，自个儿倒乐得轻松快活，他做的也实在太绝了。”想起那男子如今必定还在锦华楼中光彩照人地谈笑风声。他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不似冷漠又不似懦弱，倒显得无悲无喜。
　　“砰！”陈可心的侍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口齿不清。“姑娘……凌……”
　　还未等她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房外，接着一股透着冷意的绝美嗓音随着开门的声音传进来。
　　“是谁准许她进来的？”凌烟童红颜怒色仍不减风采，双眼直接投向上官云桂，而后凌厉地扫到陈可心面上。
　　唉，也许她与她八字不合、前世有仇，加上稽孟连的缘故，无论她做了什么，凌烟童注定要看不顺眼。
　　“凌姐姐，桂云回来后未先去你那处是不妥。”上官云桂勉强展开一个笑容，她也是隐忍着心中那气。
　　“看来尚小姐没听懂我的意思，”凌烟童轻蔑地一笑。“也难得你还有勇气站在这里。你不是攀了高枝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上官云桂也不退缩，道：“原来姐姐说的是那事，桂云并未觉得不妥，只是做了一个歌女应该做的事，不知你为何要这样生气？”
　　“恐怕不会这样简单吧！”凌烟童脸色变得凝重。“这虹楼容不下你，趁还未惹来大祸，你最好再不要出现！”
　　陈可心急急走上前来恳求道：“怎会有大祸？我看是有什么误会。楼主不在，凌小姐还是等等……”
　　“住口！”一声轻喝，凌烟童用眼神逼退了陈可心接下来的话。
　　满屋的人再没人愿开口。顿时一片沉寂。
　　“哎哟！我说大家怎么都凑到一处聊天了。烟童，又有人在下面闹事了，快别留下磕话儿了。”一位美人靠在门扇上，微曲的褐发沿肩线波动，柔软无骨，仿佛整个人都融在那段木头上，正是那有着一半飞星国血统的庞舒，她平时无忧无虑不管事，却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凌烟童见是她，便靠近上官云桂，在她身侧用很轻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她们不明白，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言罢就朝庞舒走去。“指不定又是你搞了什么恶作剧惹恼了客人。”“冤枉冤枉，谁不知道我是最好心的了。”庞舒推着凌烟童消失在门前，细蜂软语飘散在空气中。
　　上官云桂愣在原地，她还在回味方才凌烟童的话。她是在暗示什么？自己会给虹楼招来大祸？她的语气竟似知道……

　　“这可怎么办？”陈可心急得六神无主，“她怕是铁了心的，她明知你是无处可去的。大家姐妹一场，她怎么狠得下这心！”
　　“可心姐，你别担心，我并非无处可去。”上官云桂思绪一理清，对凌烟童的行为也就理解了，她终也是为了虹楼着想。既然这样，她也需得寻个落脚的地方，风雨浮萍，世间总有个容她之处。
　　上官云桂笑着安慰道：“秋醉情不止一次提过让我去她那了。”
　　闻言陈可心马上变了颜色，她马上抓住上官云桂的手臂。“桂云，你可要三思啊！她那处不比虹楼，她这个人可是以心肠狠闻名的。”
　　“我又不是要同她签卖身契，只暂在那里避个风头，待楼主回来再从长计益。”
　　陈可心一阵叹气。“就怕到时你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她的神色越来越黯淡，眼角有了点点泪光。“怎么会变成这样，转眼间就只剩我一人……”
　　上官云桂心中一酸。是啊，本以为会永远在一起，至少不会不知讯息、不晓身在何处，人与人之间也许就是这样分分又合合吧，缘分尽了，哪怕万分不舍也再难相见。
　　“比起阿九和晴南，我算是幸运了，不是吗？”她想让自己笑得轻松，可她终不是那善于掩饰之人，苦涩的感情不知不觉呈现在她的脸上。
　　“先别急，其他人还未表态呀。”
　　“可心姐，不用了，我是非走不可。”说什么等楼主回来评定也不过为陈可心能安心，她是不会再回到虹楼了，这么多年，她对这里的一切也早有了深厚的感情，她不会想眼见它因她毁在别人手里，她没有保护它的力量，那就让她与它彻底脱离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