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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十四章 卧虎老者  ...

  •   面对着那一屋书,上官云桂只觉得一切都在旋转,她站在原地,周围没有一丝声响,只见到常阁老一张一合的嘴,时间停止,一切仿佛皆是虚空,空气俱朝她有限的胸肺中挤压。
      “哇!”朐口一闷,她用手捂住口,摊开竟是一团黑血。
      离与上官群青相见只不过十日,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会发生这种事!难怪商少言来警告她!上官群青早已遭了毒手!
      “阁老,家父是怎样被害的?”是的,一定是有人下了毒手!夺去了父亲的性命!只怕他说出当年的事实!
      常阁老低头展开一页纸,提起一旁的毛笔。
      “忤作鉴定为自杀。很抱歉。”
      上官云桂握紧拳头,骨节凸现,她竭力制止住不断颤抖的身体。“阁老和岑大人不是在父亲面前许诺可保他安全吗?既然守备那样森严,怎会不清楚一个犯人的动向?”
      “小姐想说什么老朽明白。只不过凡事要讲证据,如今令尊一去,此案又成一桩悬案。”常阁老握笔一挥,运笔如疾风,一只老虎倾刻跃然纸上,它仰头而望,似在怒目瞪视着什么。
      “阁老关心的是那件旧案还是上官群青这个人?难道一条人命还不及案卫重要?”上官云桂在混乱中艰难地问道,指尖在掌窝颤抖,已是血红。
      虎已成,常阁老提笔一收,墨迹未干,更显生动。“老朽自然对令尊之死难辞其疚,让小姐来此的也是老朽。只想告诉小姐一事,令尊若在,我们尚有把握,今时的局面却是动不若静。”
      老人站起身来,满脸的皱纹掩盖了他的所有喜怒,唯有一双眼火势渐起。“既然有人肯下此狠招,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思绪却明显早已不在这个空间,他想的也不再是眼前此事。
      “敢问阁老,”上官云桂屏住呼吸,在这一刻,她才开始认识这个老人,心中满溢的悲伤汩汩流出。“家父在你眼中算是什么?一个人?一件案?或只是一件物?”
      常阁老回手取起那幅画好的画。“问得好。”他眼角的鱼尾纹变得更加深刻。“老朽为官四十年,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问相同的问题,你猜我是怎样回答的?”他的语调轻缓,似在讲述着一个平常的故事,无形中平息着上官云桂的悲愤。
      “曾有一个妇人失了孩儿,经查证,实被熟人拐去卖掉,待寻得那孩子,他却不肯回到生母身边,因那妇人待他极恶,孩子遍体都是旧伤。任凭买家夫妇哀求,任那孩子哭闹不休,我还是将他判还生母。”
      上官云桂麻木地道:“阁老的判断并无不妥。”
      “买家夫妇也曾问我:大人,他在你眼中,是人还是物,您为何还要让他落入那个女人的残忍中……我回道:人情与公正是两回事,你们私购人口便是罪。”
      “呵呵,天下之民又有几个不晓这个道理,阁老不必再提!”上官云桂只觉无力,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明白,她只想见到她的老父……生或死,她都要见他一面……
      常阁老摇摇头:“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可随着年岁渐涨,经历愈丰,我渐渐明白这只是一种天真的想法,世上从没有绝对的公正,无形中你已经在做着与初衷截然不同的选择。”
      上官云桂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
      “丰州之案的主审官正是当年身为亭台御使的老朽。”
      此言一出,将处于半恍惚状态中的女子唤醒,上官云桂猛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盯着神情若定的老人。
      “证据非常充分,人证物证俱全,我与令尊素昧平生,只查得他或许与某位贵人来往甚密,虽有疑惑,可一丝破绽也寻不到,唯有上奏请先皇定夺。直到如今,老朽一直心存愧疚,所以耿耿于怀,立誓要重审此案。”
      “那人是谁?”上官云桂当然明白常阁老的话中话。
      “尚小姐还是不知为妙,阻力已成,此后的事交与老朽便可。”常阁老似乎不想谈太多。
      “阁老是怕我的形迹泄露?”
      “你既然清楚,我也不必废言,若不是你早被赶出家门,怕也避不过那场大劫。”
      大娘和哥哥们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劫难,又是谁要这样咄咄相逼!
      上官云桂在痛苦中挣扎。她不甘心!她怎会甘心!眼前这个人给了她希望,却又硬生生要她放弃希望!父亲难道就要这样死不瞑目地做个替死鬼?
      常阁老见她犹豫不定,在那副已干透的画上盖上朱印,卷作筒状,递至她的眼前。“不管尚小姐如何悲痛,请尽快离开郢都。”
      “是讽刺么?曾有人劝我离开,我不信,如今阁老亲口对我说了,民女唯有哭笑不得了。”上官云桂冷笑,说什么耿耿于怀,常阁老毕竟是个官场之人,重审是轻,名誉是重,他视他的前途更甚任何事物,他想借此事打击对手,目前的情势却对他不利,他需要她消失,最好不被人发现她就是上官群青的女儿。
      “民女如何信你?至少也要让我再见爹爹一面,是死是活也要有个证明。”
      “尚小姐,我朝律令罪人尸骨是不能回归故里的,况且我也没权利去要求。不过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定会给上官大人寻个清静之地。”
      上官云桂彻底陷入深渊,她重重地摔入这个陷阱。到头来,她什么也不能做,自己才是造成父亲冤死的导火线!她应该回到丰州等着父亲回来,不管多少年,又或许等回的是一具棺材,她也不会如此悔恨和自责。她无处申冤,因为没人会接一个歌女的状词,只会笑她作戏,用一个已故罪人引起注目……

      不加迟疑,常阁老马上吩咐一个家丁打点护送上官云桂回绥安,临行前他把那幅画交到上官云桂手中,“有了这个印章,没人敢拦你!”她垂下眼收下。“阁老,你说过要重审此案,那么,你可以当着民女的面再立誓言吗?民女无所求,只求阁老不要让家父死后还一身骂名,被人指点。”
      “……”
      “至于我,”上官云桂抬头道:“身如浮萍,四海可为家。”
      “有我无他,这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了。”常阁老笑得极有自信。“小姐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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