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十章 郢都锦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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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桂在常阁老的庄园住了不到七天，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阁老出行数日，上官云桂自到偏庭弹琵琶解闷。喧闹声由远及近，扰得上官云桂指法尽乱，她嘀咕着正要起身看个究竟，明墙后面就闯出个身着紫红武装的少女来，后面则跟着一脸愁容的管家。
少女梳着双蟠髻，长发松松地披于颈后，墨眉大眼，两颊红润，嘴唇丰泽，窄袖胡服加身更显俏皮。她的表情十分丰富，此时正挑衅地看着上官云桂，在离她不足三步处停下。
“你就是绥安歌女尚桂云？”少女似有不悦，语气带着冲撞。
“正是。不知小姐如何称呼？”上官云桂心想不会是常阁老的孙女吧，这个像团烈火般的少女，美丽耀眼却又刺目。管家在少女身后不断地打手势做嘴形，大概要她行礼什么之类的。
少女突然冷笑：“难怪宏若哥哥被迷得七晕八素了，确实有点手段。”
来者不善，来者不善，上官云桂在心里直念，果然又要碰上麻烦事了。
“还能让你住进外公的别邺，真不知道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汤！还是歌女都有迷惑人心的本事！……”少女快语如簧，任性娇蛮之态尽现，完全不把周围的人当一回事，根本没给上官云桂插话的空间。她这样一闹，管家等人大气都不敢出了，慢慢把头低下去。
好厉害的大小姐，不过她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若在平时，上官云桂早忍不住吵起来了。看到这位小姐的状态，她开始有些自我反省了，不受控制为一点点小事就和别人翻脸是常有的，细思起来有不值得和浪费时间之嫌。得罪凌烟童其实完全没必要，只要忍住不和她斗嘴不就过去了。
少女皱眉瞪着她。“你敢笑本郡主！”上官云桂自嘲的笑容很快被误解了。这下再解释也白搭。一下子她与这些皇亲国戚都扯上关系了。
“冯叔。”少女显然被激怒了，大声喊道。管家小心地弯腰走上前。“把她的行李收拾好，找辆马车送她出京。”
“郡主，可是老爷吩咐小的要招待好尚小姐……”他的话马上被少女打断，“外祖父那里我自有说法，照我说的去做！”
管家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搓着手在原地踱步。
“还不快去！”少女加大了音量，用可以杀死人的目光扫向管家面上。管家马上解开手朝后退去。
她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官云桂。“我实在不明白，宏若哥哥为何这样看重你，以前的那些女人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上官云桂隐隐闻到一股醋味，少女的话也让她了解到一些讯息。原来洪公子喜欢的人不止一个，不只辛九娘，也不只她。少女的话反倒提醒了上官云桂，若不是因为父亲的案子仍存在疑点，他也不会对自己如此重视吧。
“郡主是主人，主人要让客人走，桂云自不便久留。”上官云桂也算忍住吵一架的冲动了。
“看你也算识大体的人，放心，本郡主不会让你空手而归。”少女露出富贵者特有的俯视神情，虽不至于像施舍，但也极为伤人自尊。
上官云桂闻言心下立马烧起一团火来，即便意识到此人得罪不起，仍按捺不住耐性了。冯管家领命战战兢兢地抱来她的行李，看着这个仆人，上官云桂反而清醒了，她倒无须怕这位号称郡主的少女，只是需得顾及常阁老的威严。
少女见她不声不响，向后伸手。随从马上会意地递上一叠银票。
“这一笔钱够你过一辈子了，开几间商楼歌馆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只是你要答应一件事，再也不要出现在京城和我的面前。”
上官云桂笑着推开少女的手，道：“小女子不过一介歌者，身不由已，只问一句，是郡主说的话有用还是阁老说的话有用？”
少女微一愣，马上拉下脸，“你以为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外祖父不过一时心软，应承了宏若哥哥的玩闹之举。待他细思之后，一定会赞同我的作法。”她将银票一甩，“要或不要随你！”
“冯叔，马车备好了吗？”少女回眸间也明媚照人，只那眼神多了娇横。
“尚姑娘请随我来吧！”冯管家有些无奈，但也只能依命行事。
出常府没过多久，车夫就停了车。上官桂云扶开布帘，只见一座颇有气派的楼坊出现在眼前。
“尚姑娘请下轿。”车夫弯身。
“为何到此？”
“冯管家吩咐小的带姑娘来此锦芳楼，让姑娘暂居此处，待阁老回来再作商议。”
想那小郡主决计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冯管家果然想的周到。
正说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淡妆女子迎上前来。
“可是尚桂云小姐？”女子双目精光四射，丝毫不掩饰她审视的用意。
尚桂云欠身回礼道：“正是。敢问大姐尊姓？”
那女子呵呵笑着，拉着她的手对车夫吩咐道：“你回去跟冯大爷就说翩蝶定会好生招待尚小姐。”车夫领了赏钱驾着马车朝回赶去。
“来。”女子领着上官云桂从正门而入，迎面而来形形色色的人，是她所熟悉又不甚熟悉的场景。
“翩蝶姐，这是谁啊？”也有人见了她这生面孔问道。
“这位姑娘是夫人请来的乐师，只暂时居此，你等切记不可怠慢。”女子领上官云桂来到一处花厅，招来众人，细心嘱咐。
待只剩她俩，女子道：“小姐不用担心有何不妥，此处来人混杂，相见多日也是陌路人。”
“桂云自知冯管家的良苦用心，还要多谢大姐与此地主人肯留桂云在此。”
“夫人久闻尚姑娘之名，直说此次得以相识实属巧合。”女子边说边朝屏风外望去，屏风外人影幢幢。“夫人来了。”
同为歌者，上官云桂自然也听说过郢都锦华楼及琼花夫人的故事。
琼花夫人，人如其名，淡雅胜茉莉，清淑同江梅，又傲笑于玫瑰。上官云桂不禁肃然起敬，放下琵琶上前行礼。
“尚姑娘不必多礼。”婉转柔和的嗓音让听者倍感舒适，仿佛要洗净灵魂深处的尘垢。琼花夫人伸手将她扶起，笑意盈盈地与她寒喧：“商楼主近日可好？”
上官云桂据实回答，楼主似乎从没有烦心郁闷的时候，至少她没遇上过。
“我与商楼主相识已久，郢都绥安相隔不远，我却与他久不相见了，如今细思，确是遗憾。”琼花夫人表情柔和，无限怀念。“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多年前的那场华美的剑舞呢。”
剑舞？楼主还会跳舞？这又是上官云桂所不知道的了。
琼花夫人看了一眼桌上的琵琶。“尚姑娘尽可以将这里当作虹楼，其实一直很期待姑娘能在这里高歌一曲，姑娘若愿意，让翩蝶安排吧。”
上官云桂当下婉拒：“多谢夫人美意，可桂云心中有事，怕带累夫人，故不便太过张扬。”若是让那位小郡主知晓了，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完全有可能把锦华楼搅得天翻地覆。
“难得姑娘想得这么周到。”琼花夫人的笑容容易让人亲近，平静无波地像一片海，让人看不出其它情绪。
“有一事还要烦劳夫人，桂云想写一封信向楼主报平安。”上官群青的事搅得上官云桂心烦意乱，自看到父亲那副癫狂失控的模样，她便时时在梦中惊醒，让她撇下狱中的父亲独自回绥安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担搁时日是必然的了，可又不能向楼主明言缘由，实在是一个难题。
“这个自然。”琼花夫人点头道。“尚姑娘的心事不便过问，我们不过受人托付，自当全力以赴。”
看样子冯管家与翩蝶似乎很熟，且受到了琼花夫人的默许，所以才把她安置在这里，但以常阁老的身份，怎么会允许下人出入这种场所？于情于理都不相符……若被阁老知晓，岂不会因自己连累好心的冯管家。
不想琼花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这点疑惑，说道：“阁老为人豁达，冯大爷和翩蝶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乡亲，两人俱没有亲人在身边，便结拜为兄妹。”
上官云桂却给吓了一跳，她话未出口，这琼花夫人怎么如此明了。看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并不是只有楼主心思缜密。
“尚姑娘先休息，琼花就不打扰了。”琼花夫人吩咐过后就起身。
“夫人走好。”
上官云桂朝卧椅上一靠，长长呼出一口气。京城繁华，却又是是非之地，洪公子，不，应该是十五王爷接她到此实祸多于福，稽孟连所言不差，他应该不是十五王爷的贴身随从，仅在绥安听候差谴，如今碰上这等事连他个人影都不见，多半早回了。
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眼前闪现出烛火中的琉宇宏若，模糊又清晰。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是哪种人？四周安静地连一颗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她的思绪刚刚放松，便无意识地想起那晚的情景。
她没有想到他是齐陇王，当今天子的娣亲兄弟。
他说的对，他是什么人不重要，他只是她心仪的人。这世上有一种男人，让你恨不起来，即便你最终会被他伤被他负。五年前的相遇，一天的时间是来不及了解一个人的，可是了解了又如何，她仍是爱上了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上官云桂无法释怀，这个男人让人捉摸不定，他说他忘不了宁河歌台的少女，他说她是特别的……上官云桂摇摇头。别傻了，谁又知道他同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付出越多只会伤得越多，她还不至于糊涂到失去自我。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现在他不在她面前，她不敢肯定再见到他时，她还能保持这种想法。况且父亲的事若不处理妥当，上官云桂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十章 郢都锦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