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41、第十六章 绝绣重生

　　绣宫里的宫人们从早到晚地为皇家制衣绣服，很少有闲瑕时间。只有在中午吃饭时，老老少少才会聚在一起，闲谈中便会涉及到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每当这时，赵轻蝉就沉默地埋头扒饭，耳中却没有漏过她们的每句话。
　　“哎呀，五皇子这次闯的祸太大了，不仅娘娘气他，平时就不怎么理他的皇上对他的印象就更差了。”
　　“这个皇子，一天到晚尽弄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来，不是玩蛇就是捉鸟，从没干过正经事。以他那样恐怕根本没想过作储君的事吧！”
　　“连琴妃娘娘都已经放弃他了，这种事当然没可能了！”
　　“十三皇子还太小，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出个李贵妃、刘贵妃之类的出来，你们以为主子过的生活又有多舒心？你们与其把时间花在这上面，还不如多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一不留神得罪了哪位主子，我看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一个中年绣女对叽叽喳喳的少年宫人训斥道。
　　领头的老绣女叹道：“唉，你就让她们说吧！反正绣宫这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她们平时太累，也就这时才有时间放松了。”
　　“还是秦婆婆疼我们。”颜珠愤愤不平地说道：“不像有些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她端着碗和其他的小宫女站在长桌之后，眼睛看着管她们的邓宫女和田宫女。
　　听至此，她有些替颜珠担心，忙抬头。那两个宫妇脸上果然很没面子地红一道白一道，田宫女显然气得忍不住了，扬手就揪起了颜珠的一边耳朵。
　　“你这个小丫头，整天偷懒不好好干活，还好意思在这里叫嚣！真是不成体统了！还有你，”她指着一旁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绿绒，“别看你这丫头一声不吭，其实和她一样一肚子坏水！”她想这真是借题发挥了，颜珠确实不该当面扫她们的面子，但，绿绒又有何错。她正待要出语制止，也许只能求求情罢，毕竟她也才入绣宫，级别不及她们。
　　秦绣女“啪”地放下碗筷，平和的语气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威严，“好了，大家一天中好不容易有个轻松的机会，你们就不要搞得人人不开心了。两个小丫头还是孩子，许多东西是要慢慢教的。上面派你们来料理绣宫，可不是让你们来添乱的。”
　　田宫女当时就呆住了，她和邓宫女是中宫专门负责各宫平时秩序的，一向不把绣宫中的绣女们放在眼里。今日碰了秦绣女的软钉子，想是一时缓不过神来。
　　秦绣女在宫中多年，想必也有许多关系和门路，光是同期的熟人多半也有晋升教管宫女的。从田宫女和邓宫女隐忍的态度便可看出她们对她也是有忌惮的，只是没想到平日客客气气的老人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哎呀呀，搞得气氛这么僵，来来来，各位姐妹，继续！”性格活泼的千阮夸张地大叫一声。
　　本来被场面唬住的众女又开始活跃起来，她也继续低下头默默地挟菜。
　　“还是说说司律大人吧！”传来少女无比憧憬的嘻笑声。仿佛是找到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一时无数话语飘过耳边，一句接着一句，或是间插而言，她只能听些片断，光听着她们的语调，她也想象得到她们此刻两颊绯红兴致勃勃的神情――因自己也曾经如此呀！
　　“最近司律大人都不常出席宫中的宴会，他比以前更加不苟言笑了。”
　　“还不是要怪那个无故失踪的赵轻蝉呀！仗着和司律大人认识的久，又曾为辰妃的贴身待女，以前就趾高气扬的，被贬了也不知收敛，还玩什么失踪！”
　　“就是就是！我虽然没见过她，光听着众位姐姐们的话，也觉得这个人不怎样。对了，千阮姐姐，你认识她吗？”
　　“也不能这样说赵轻蝉啦！我也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因我会梅花绣来找过我，其实她确实很能干，在绣技上一点也不会输给我们。”千阮如今已认不出自己了吧！赵轻蝉默默地闭上眼——她目前的容貌怕已是年近三十了。
　　“湘素，你刚来绣宫，我知你有些怕生，可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和大家交流交流。”秦绣女从不会冷落绣宫中的任何人，这也是她的处世之道吧！
　　她抬头笑笑，说道：“让众位姐妹见笑了。湘素还有许多地方要请教。”
　　“湘素才艺出众，连我也自愧不如，你们才是应该好生向她请教。”方才的中年绣女姓蒋，性格耿直，脾气火爆，但绣工在绣宫中却当推首位。她明白她说的是心中实想，但只怕是又要引起一阵风波了。
　　“哦，以湘素的绣技，为何这时才想到入宫，既然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何以又入这深宫？”果然有酸味的话就追上来了。
　　“家乡遇上灾荒，众人糊口尚难，哪里还有余力置什么新衣绣巾。湘素自然也丢了饭碗，才想到入宫来讨一碗温饱饭啊！”想一个可怜点的理由，尽量低调是赵轻蝉在这里存活的唯一选择。“况且湘素从小生有怪病，大夫说病情恶化时，可以在短期内变得苍老。”还是把这事说清，要不然他日她们见到她迅速衰老的容颜定会惊呼怪物的。
　　蒋绣女忍不住又开始责备说话的那绣女了，“绣宫中哪一个人没有一段不堪艰难的过去，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湘素，进宫之后，你可有见过司律大人？”千阮及时地止住要爆发的火山。
　　她一愣，随即回答：“未见过。”
　　千阮笑得如清晨的朝露般美好。“若能认识他该多好。能够时不时见上他一面，我们在这宫中枯燥的日子也不会无聊了……”她意犹未尽，众年青绣女面上却是一致的赞同。
　　赵轻蝉心中渐渐泛起悲凉。以前的自己其实是多么幸运，不仅时常与叶律见面，还能向他倾吐心中的烦恼与不快。眼前这些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女们却终日被困在这个绣宫中，不能认识同龄的男子，更谈不上找寻那个相伴一生的人。偌大皇城中又有多少这样的女子任年华老去，最后孤守青灯。
　　“时间到了，大家还是各归各位吧！”秦绣女却在此时发话，众女纷纷退席，短暂的交谈就此结束。
　　她也回到了自己的绣桌。展开的丝绸上未绣完的牡丹总似少了点什么，她呆呆看着，右手提针，迟迟下不了手。
　　“美是美，只是有静无动，自然少些灵动了。”千阮的绣桌挨着赵轻蝉，此番话提醒了她。针落绸上，她已知道自己要绣什么了。
　　隔着绣桌，突然传来千阮疑惑的话语，“湘素，总觉得你这针法看着眼熟，我以前认识的人中一定有人也会。”一惊！绣针刺过左手食指，冒出一滴血珠，滴溅在绸上。愕然抬首。
　　“看我这个人！真是绣衣绣糊涂了。”千阮拍了拍额头，“没可能的，她和我差不多大呀！”她抱歉地对赵轻蝉说：“不过，湘素，你的眼睛真的很像赵轻蝉。”
　　赵轻蝉心慌地笑笑，以此掩饰。“世上本有相似之人，难免会有一二处巧合。”言罢低头继续绣着，借着那滴血迹，绸布上慢慢翩飞出一只青色小蝉，头顶上一星赤红。

作者有话说

　　八卦果然是女人们永远的话题，小小感叹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