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与武将》栗羽节子

32、关于小文官做出的一个伟大决定（1）

　　关于小文官做出的一个伟大决定（1）

　　皇宫，怡心轩。

　　白景珏去找小道士的时候，发现他把整个怡心轩折腾的不成样子。
　　白景珏站在光秃秃的庭院中，看着拿着大铲子的好友，好奇道：“你在干什么咩？”
　　小道士笑得一脸向往：“我要为仙子开辟一个私人花园呢。”
　　白景珏环视一周，顿觉此项工程很是浩大，对小道士的壮志雄心分外佩服。
　　“好了好了，休息一下～”小道士把铲子一丢，笑嘻嘻的凑过来，问道，“小白小白～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干什么去了啊？”
　　白景珏搂住小道士，神情微微尴尬：“想了些问题，不过现在想明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烤东西吃吧。”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我从武阳的酒窖里偷了上次的酒出来哦。”
　　小道士顿时双目放光：“好呀好呀～快走快走～我马上去御膳房那边偷些鸡鸭过来，等我一下。”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景珏找了块干燥的地面，又搭好了火堆，一切布置妥当，便走进怡心轩的大厅。

　　许久不来了，连大厅的摆设都变了。
　　白景珏很是郁闷，他一眼看出，这房间全是按着那色皇帝的喜好来布置的，自己给他当伴读那会，他就好这个调调，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了，他的喜好还是没有变。
　　白景珏径直推开侧门进去，那里摆放的全是小道士送给皇帝的礼物。谭翃表面上嫌弃礼物嫌弃的要死，但实际上，他经常有空没空晃到这里，然后亲自把礼物摆放好。有几次因为小道士把这里闹得一团糟还大发雷霆过。哎，那个别扭的性子，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白景珏细细看过去。
　　各种样式的情笺都放在了抽屉里，白景珏无聊了就会一封封抽出来大声朗读，小道士的信写得别提有多逗了。小道士亲自叠的做的剪的一些东西，都是从民间学来的，从刚开始学笨拙的作品到后来精湛的作品，都一一排列在最顶层那里，仿佛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一颗鲜明而且爱恋的心……
　　白景珏倚在门口，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谭翃啊，你认真了。
　　而且庆幸的是，那个你认真了的人，同样也在认认真真，一心一意的，对着你。

　　小道士很快满载而归。
　　白景珏很是开心，自从武阳走后，自己心里就堵得慌，好久都没有吃到一顿顺心的饭了。
　　傍晚十分，微风微醺。
　　白景珏咬开封酒布，大笑着碰上小道士的酒坛。

　　东北边疆，吴城。

　　武阳同众副官及教练走在东北最边疆的小城里。
　　北疆之地，很是寒冷。武阳披着一件很厚的红色大氅，还是觉得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
　　然而饶是这样，小城街上还是有很多小摊子。难道天气冷了就不赚钱了麽？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看到武阳一行人过来，纷纷叫喊起来：“看一看，xx便宜卖啦”“您买点回去给家里的人吧”。
　　武阳看了一番，皱起眉头。这卖的都是些什么？
　　又走了几步，看到左侧的台阶上，或坐或躺，都是穿得极少的乞丐们，有老有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武阳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东北边疆，比自己曾经驻守过的地方，还贫穷落后。

　　武阳走过去，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披上。
　　然后转过头，吩咐李副官道：“我们军衣中还有很多剩余的吧，先拿过来给他们用。还有吃的，也都送过来一些。”
　　众百姓一听此言，立刻痛哭流涕道：“谢谢大人！大人好人有好报啊！”
　　武阳看着他们虚弱的，饥饿的脸，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皇帝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要演这样的一出假戏出来。和耽族，不能再打了。东北边疆邻国只有一个耽族，而耽族所统治的区域，却是既有水又有陆，贸易方便，国力丰厚。耽族常年和檀木王朝不和，导致东北边疆无法贸易，生存下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叹了口气，武阳蹲下来，抱过孩子，眼睛里绽出极盛的光芒，让众人纷纷一滞。
　　只听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是清晰：“放心，总有一天，我们将不再受苦。”
　　众人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从那里，看到了繁密生长着的希望，坚不可摧的信念。
　　是的，总有一天，我们将不再受苦。

　　京城，瀚海阁。

　　皇帝微微闭上眼，道：“杨卿，朕要你带最少的人，去剿灭思明山庄。”
　　杨柳一愣，疑惑道：“最少？”
　　皇帝笑着睁开眼睛：“放心，你从精卫军里挑选出500将士来，朕觉得，应该足够了吧。”手指划过桌上铺着的那份思明山庄地势图，声音微的带了些狠厉，“杨卿，朕相信你。”
　　杨柳听闻此言，心下一惊，立道：“臣定不负圣上期望，一月之内，必缴匪凯旋。”
　　皇帝挥挥手：“今日不早了，杨卿忙了许久，早些下去歇息吧。”
　　杨柳行礼，恭送道：“多谢圣上厚爱，臣为檀木，死而后已。”
　　皇帝眼神瞬间一变，然而很快回复过来，懒洋洋的一笑：“杨卿退下吧。”
　　杨柳躬着身子离开。
　　谭翃看着他退出的身影，嘴角扯出长长的嘲笑，呵，好一个“臣为檀木”！

　　杨柳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衫，额环却是白的，当中的黑曜石熠熠生辉。
　　握紧手中的折子，杨柳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个笑容。
　　走出京城中央，却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从轿子中偷偷跳了下来，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跟踪的人，才放心的往郊外走去。
　　约莫一炷香以后，走到一处不知名的庄园。
　　他轻轻扣了几下门，有一个家丁打开门，高声骂道：“谁啊，大晚上不睡觉扰人清梦！”
　　“抱歉抱歉。”杨柳在夜色中笑了笑，然后凑过去，用很轻的声音说，“请转告：时机成熟，西南可侵。”
　　那家丁看了他一眼，继续骂道：“走错地方了？快滚快滚！”
　　杨柳低着头，连说了几个抱歉，拢了拢衣袍，转身离开了。

　　天际红彤密布，染得杨柳额间的黑曜石，异常妖异。

　　思明山庄。

　　沈俭收到尹伽蓝的来信。
　　红色的底子，只有一行清晰的黑字。
　　“动身西南九羌。”

　　沈俭笑了笑，然后对冷笑博道：“师弟，我该走了。”
　　冷笑博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么快？”
　　沈俭起身去收拾东西：“大势当前。”
　　冷笑博低下头不再问。
　　红烛明灭。
　　沈俭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盯着自家师弟的眼睛，道：“老三，守好思明山庄。”
　　冷笑博正色道：“师兄放心。”

　　皇宫，怡心轩。

　　谭翃处理好瀚海阁的公务，略微疲惫。
　　小安子靠在隔间的椅子上打盹。
　　谭翃笑了笑，没有叫醒他。自己披了件白色披肩，径直往怡心轩方向去了。

　　走到近处，首先闻到一股浓郁的烤鸡味。
　　谭翃笑着叹口气：“这傻道士，又去偷鸡了。”
　　再走近些，听到熟悉的两个声音，欢乐的说笑声。
　　谭翃顿了顿，然后走进去。
　　庭中两个人吃喝正酣，见谭翃进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谭翃笑吟吟的：“朕也觉得饿了。”
　　然后很自觉的拔下一大根鸡腿。
　　白景珏斜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个酒坛子，道：“亏你来得早，要是再晚一些，好酒就没了。”
　　谭翃低下头，醇厚的酒香迎面扑来，他扬起嘴角：“果然好酒啊。”
　　白景珏很是得意：“当然了，也不看是谁家的！”
　　小道士护着自家仙子：“切，才不是呢，明明是武将军家的。”
　　白景珏心头一热，大声喊了出来：“他家的就是我家的！”
　　谭翃一愣，随即抬起头，看着小文官道：“小白，做好决定了麽？”
　　白景珏咽掉口中的鸡肉，眼睛亮得不像话：“嗯。”他狠狠的点头。
　　谭翃微微恍惚。
　　那个曾经还在自己身边任性调皮，不好好念书不称职的陪读小公子，是真的长大了麽？

　　小道士凑到谭翃身边，讨好的递上已经熟透的一只鸭子。
　　谭翃转过头看着他，小动物一样企盼的眼神让他瞬间涌起一股浓重的幸福感。
　　前尘不居，岁月如海。
　　以前的日子，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而自己，是不是和小白一样，也已经找到那个可以一起度过以后日子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