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与武将》栗羽节子

33、关于小文官做出的一个伟大决定（2）

　　关于小文官做出的一个伟大决定（2）

　　临走前，白景珏很随意的去武府走了一趟。
　　他前几天在锦绣铺里看到了一件非常大气的红色衣衫，当即想也不想，立刻叫来裁缝师傅给自己量了尺寸，同时问武管家要来武阳的尺寸，按着成衣的样子让师傅给做了两件。拿到衣服以后，发现师傅很细心，自己的那件红色衣服上面多加了些图案，配合自己的身材相貌，更突出那种秀气的感觉，小文官爱不释手，立刻穿了上去。另外一件则细细打包了起来，笑的合不拢嘴，脑子里都是武阳穿上它的样子，好看的不得了。
　　今天白景珏依旧穿着那件红袍，披着黑色的大氅，逢人就笑得那个灿烂，武府的人都见惯了，纷纷笑着夸赞“小公子真是越来越玉树临风了呦”，白景珏更是开心，扯着人家就说“我要去找你们大人呢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或者要说的话让我带给他啊快点快点嗷嗷嗷咩～”，于是到最后，手里捧着各种点心各种信件晃荡过市。
　　“呦，王大娘啊～又新酿了酒啊，好的好的，我会给武大人拿过去的～”妈的，老子给他拿才怪，路上老子要都喝了，嗯哼，谁让他抛下老子一个人在这里。
　　“大叔大叔，你都不给人家准备一桌饭席践行的麽？”白景珏努力做可怜兮兮状，心里早乐开了花，我叉那个叉呦，大叔我爱死你做的饭了！
　　“管家大叔，您塞给我这么多银票干什咩？让我路上用？大叔你人真好，来抱抱抱抱～～”管家武大叔看着凑过来搂住自己要强吻的小文官，突然就后悔的不得了，我招惹这个神仙干什么干什么！
　　白景珏很是开心，抱着一堆东西从武府出来，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得瑟的不行，就容易撞人。
　　撞人……白景珏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每次只要他撞人，撞的就是同一个嗷咩——白景珏忐忑不安的抬起头来，然后郁卒了。果然又是杨柳啊，他大白天的在武府外面晃来晃去，专门等着我撞麽？
　　“杨大人啊，好巧。”既然看到了，也不能不打招呼。
　　杨柳今日穿着一件金色的长衫，袖口做得很是繁缛，花纹密密麻麻，衫角极为精致，坠了淡雅的流苏下来，腰间一条细细的白色腰带（白景珏：腰真他妈的细嗷！），额环配合衣服的搭配，也选了金色的绸缎，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依旧美得让人睁不开眼。
　　杨柳笑了笑：“白大人怎生拿了这么多东西？”
　　白景珏咽了咽唾沫，道：“我要去找武阳啊，武府的人让我带给他的。”
　　杨柳笑容一滞，双手在身侧握紧：“你去找武阳？”
　　白景珏咧开嘴笑得傻兮兮：“对啊～今天就准备出发了。”
　　杨柳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嘿嘿，那我先走了～”白景珏挠挠头，拔腿欲走，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过身子，抬起眼看着杨柳道，“我看到那个亭子里你写的东西了，我知道你很爱武阳，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走他。所以，我和你不一样。”说罢也不等杨柳的回应，搂着东西快步离开了。
　　杨柳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也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却怎么也移不开步子了。

　　白景珏开开心心回到自己的府邸。
　　看到车马都在门口准备好，又吩咐几个家丁把箱子搬了上去，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都倒进车厢里，便哼着小曲去和白管家道别。
　　“小少爷，您真的要去麽？”白管家又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白景珏拍拍管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白管家：“……”
　　顿了一会，白管家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道：“二少爷应该快回来了把。”
　　白景珏拿管家的衣角擦了擦自己的玉佩，撇撇嘴道：“管他呢，爱死不死，爱活不活，爱回不回。”
　　管家无奈，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了起来：“小少爷，我刚才才记起来，今天早晨老爷来信了。”
　　白景珏一顿，问道：“他说什么了？”
　　管家道：“老爷说他和大少爷几天以后可能就回来了。”
　　白景珏一惊：“完了完了他回来了发现我不在了我就死定了嗷嗷嗷啊嗷！”暴走了半天，眼睛一亮，凑到管家跟前，小声道，“老家伙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这么说。”
　　管家愣了：“这能行麽？”
　　白景珏无谓道：“反正照我说得没错啦！到时候我已经跑到边疆了，我看老家伙能把我怎么样！咩哈哈哈哈哈！”
　　管家：“……”小祖宗啊，到时候你是没事了，死的是我好不好好不好啊！！

　　沿着护城河，杨柳走得很慢。
　　脑子里想来想去都是白景珏那句话：“我知道你很爱他……但是，我和你不一样……”，忍不住苦笑出来。
　　你知道……我有多爱他麽？

　　彼时年少，身上却背负了太多东西。瘦弱的少年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偌大的京城里，一眼望去都是陌生的繁华与喧闹。
　　因为生得好看，自小大大他受到过很多次的调戏和取笑，这次来京，他特意弄脏了脸。
　　可是，有谁来告诉自己，在这里，自己怎么生存下去？
　　衣衫褴褛的少年行走在大街上，多日米水未进，饿得隐隐发晕。路边飘来包子的香味，杨柳咂了咂嘴，一步也迈不动了。
　　当时包子铺正好有个买包子的少年，稍微比杨柳大一些，看打扮就是贵公子。贵公子身边一个人也没跟着，一心一意只想着买包子。挤在人群里，冷不防后面偷偷伸过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摸走他系在腰里的钱袋。
　　杨柳凭着最后的力气跑过去，扑到贵公子身上，用尽力气道：“公子，小心钱袋……”
　　然后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桌子上的饭菜。
　　贵公子笑着道：“可以自己吃麽？要不要我喂你？”
　　杨柳脸一红：“不用不用，我自己吃就好了。”
　　于是贵公子就坐在一旁，托着腮笑嘻嘻的看着他狼吞虎咽。
　　杨柳吃饱，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抬起眼，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张脸。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笑起来眼睛都散发着光芒的，英俊的少年。
　　“谢谢公子。”杨柳被惊艳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贵公子摆了摆手，声音清脆：“没事的，该我谢你才对啊。”
　　杨柳微微牵起嘴角。
　　贵公子目光突然凝住了，好半天才感慨道：“你长得……真好看啊。”
　　杨柳一滞。
　　贵公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额环，问也不问就给愣着的杨柳戴上，末了端详了老半天，心满意足道：“果然很搭你，你是我见过的戴额环最好看的人。”顿了顿，又道，“我叫武阳，你呢，你叫什么？”

　　那么普通的相遇，那么自然的相熟。
　　中间摸清彼此的心意也花了一段时间，也吵过，也闹过，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
　　互相喜欢，喜欢到……觉得，这就是爱。

　　武阳的父母不是没有找过武阳，但每次武阳都表现的很是坚定。
　　从没有受过苦的武阳，为了杨柳，挨了家罚，那么粗的鞭子还蘸着盐水打上去，疼得撕心裂肺，完了之后去睡柴房，大冬天冰冰冷冷的，武阳缩成一团，不停哆嗦。杨柳趁着天黑摸到柴房，废了好大的力气从窗户跳了进去，腿上被扯烂几条血口子。
　　然而看到缩在一起身上都是伤的武阳，杨柳觉得自己的伤一点都不疼。可是，心疼得厉害。
　　他抱住武阳，骂道：“你傻啊？！那么倔干什么啊？”
　　武阳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很轻：“小柳，我喜欢你……”
　　杨柳不说话，想抱紧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又怕他伤口疼，只能把脸埋在武阳的掌心，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武阳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只要熬过去就好了，阿玛和额娘舍不得的……”
　　武阳弯下身子，贴着杨柳，感受到对方的纤弱却无比温暖，闭着眼睛温声道：“没事的，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吧……”

　　那个时候，响彻在心扉里的，是什么？

　　杨柳摸到胸口，顿了顿，然后开始不要命的捶打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这颗心为什么还会这么疼？它不是早就已经死了麽？在看着武阳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就死了不是麽？是自己亲手将自己送上了绝境，不是麽？
　　有什么资格来心疼，有什么资格来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爱他？！
　　可是，为什么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身边悄无一人的时候，自己就会想起那些日子，然后一边哭一边笑，心里又甜蜜又撕扯的疼。
　　张大嘴巴，想喊又喊不出来。
　　武阳……武阳……

　　三日后，东北边疆，营地。
　　“老子是谁？你说老子是谁？老子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什么？没听说过？你不是瞎了就是聋了不然怎么会没听说过？”
　　“别啊，我错了我错了～大哥你把你们将军叫出来啊我找他有事！”
　　“嗷嗷嗷啊嗷嗷！！我真的不是奸细啊别阉我！嗷！！！武阳武阳武阳！！！！！”

　　半炷香后，将军营帐。
　　“白大人，你怎么来了？”武阳给白景珏递过热毛巾，又端过一杯热茶。
　　白景珏热泪盈眶：“武大人啊，你不知道，我为了你，跋山涉水，被恶霸欺凌，被怪兽吃肉……嗷，你要对我负责啊！”
　　武阳面不改色的一挑眉，道：“嗯？真的？”
　　白景珏立刻颓下来：“好吧，其实我是坐马车来的，没受一点苦。”
　　武阳摸了摸他的头：“先喝点热茶。”
　　于是小文官端起被子，乖乖地大口啜饮。
　　武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
　　白景珏抬起头看他，眸子黑黑地：“武阳，你还喜欢杨柳麽？”
　　武阳没想到白景珏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却见白景珏摇了摇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扑上来，挂到武阳的身上。

　　“好吧我不管，总之你要把他藏到一个小角落里，然后来喜欢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