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与武将》栗羽节子

31、关于小文官的个人感情纠结问题（2）

　　关于小文官的个人感情纠结问题（2）

　　白管家觉得自家少爷这两天及其不正常。
　　饭量变小足不出户这些就不说了，问题关键在于……他竟然在屋子里面做一些非常陶冶情操的事情。
　　他把鸽子啊兔子啊拴在桌子上，非要画什么动物特写，画完之后心里舒坦了，把无辜的小动物们都放了生，又开始吟诵歌词，都是时下里坊间流行的歌曲，吟诵就吟诵吧，可是那个抽筋的表情和见鬼的音调实在是让人在大晴天里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吟诵声终于停歇的时候，白管家舒了一口气，推门进去送食物。
　　自家少爷坐在书桌前，眉毛嘴巴都是墨水，桌子上摊着那些画，他美曰其名为画作题诗，可白管家读来读去，都不觉得那些诗和画有何般配之处。
　　“少爷，您没事吧？”白管家颤抖着，本着一心为主子的人生信条问道。
　　白景珏从诗画的世界里走出来，悠悠看了他一眼，眼神飘渺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少爷……”
　　白景珏打断他，继续吟道：“岁月不居，前尘如海。”
　　管家：“……”

　　京城正是春花烂漫的时节，与此同时，东北边疆却是天寒地冻。
　　武阳裹了一件厚长的红色大氅，军中领队和副将围了一圈，桌上铺着边疆形势图。
　　李副将道：“耽族虽然一直驻扎在边境处，进攻次数平凡，但每次我们人员伤亡都很小，而且奇怪的是，我觉得他们的打法毫无路线可言，感觉没有什么总体统筹方案。”
　　武阳身侧一武教练嗤笑道：“蛮夷之族，指望他们有何章法？”
　　武阳手指轻扣着桌面，淡道：“郑三，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轻敌以及不尊重对手，是你最大的诟病。”
　　郑三抿紧嘴唇，不再言语。
　　另一教练张遥道：“我也觉得不可小瞧耽族，毕竟他们是我朝开朝以来边疆最大的威胁。”
　　武阳点头赞同：“我们初来，对此地情况不甚了解，待到五天十天开外，耽族再次发动进攻，再做详细的军事部署。不过在此之前，各队加强练兵力度，并做好严密防御。”
　　在座众位均颔首听从。
　　武阳又道：“明日我们大家先熟悉一下这里的地形地势以及民风民俗，士兵务必熟悉地形，我们则去城里走一趟。李副官，你去安排一下。”
　　李副官抱拳道：“莫将领命。”
　　武阳挥了挥手，道：“那众位就先下去歇息吧，近日舟车劳顿，养好精神才可以投入战斗。”
　　于是众位纷纷点头称是，退出营帐。
　　武阳起身取来取暖炉抱在怀里，又依着火炉子坐下。
　　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带兵打仗，也是在这样的地方，天气冷得不像话，但是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因为心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那个时候，拼了命一样的打仗，觉得这条烂命，没了就没了。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活来的。
　　有个暖炉，浑身都开始暖和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活着，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武阳笑了笑，伸出手摸到胸口，温热温热的，还可以感觉到那不停歇的跳动。
　　如果可以的话，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就回去和他表白吧。

　　在屋里闷了几天，白景珏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了。
　　头发乱得不能看，但是又不想梳，最后果断从柜子里翻出个斗篷戴上，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街上还是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的，白景珏莫名奇妙的觉得烦躁。
　　原来只有自己，觉得这里少了一个人么？
　　抓抓斗篷，又念叨起二师兄纸条里的那句话，心烦得更是厉害。
　　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游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里，却突然听到一连串的撞钟声。
　　白景珏抬起头来，一眼看到牌匾上大红色漆金的字，愣了愣。
　　天光寺？怎么突然走到了这里？

　　来上香的人依旧很多，有结伴而行的，有孤单一人的，无论怎样，都是盼望自己在乎的人有个好兆头。
　　白景珏站在远处看着虔诚的人们，忽然涌上一种浓重的羡慕感。
　　也想要这样，为某个人点上一只香，盼他身体健康，盼他心情爽利，盼他……盼他在行军打仗，都能平安归来。
　　挑起嘴角笑了笑，行军打仗？怎么会想到这个？
　　背离人群的方向，顺着大红的墙廊，按着武阳的说法，白景珏走得很慢，但是一步一步，走向后山的那个亭子。
　　突然很想看看，那个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石桌石椅，常青藤绕着亭柱，长得煞是葳蕤。
　　白景珏走进去。
　　空气中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坐在外围的横木上，随手扯过来一枝青藤，拽了片叶子含到嘴里，骂道：“还真他妈是个风水秀丽的好地方啊。”
　　原来密密麻麻的柱子露出一点缝隙，白景珏随意转了个头，视线移到空隙处，蓦然凝住不动了。
　　这是什么？谁刻上去的字？
　　凑近去看，那么小的间隙，却密密的堆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白景珏手微微的抖，他扶起软青藤，看到了里面，在身高可以到的范围内，满满当当的，武阳的名字。
　　失神一般的，他去看另外三个柱子，都是一样的情况。
　　是谁，这么有耐心，长年累月的刻着武阳的名字？
　　木然坐到石椅上，伸出手抚上去，感觉坑坑洼洼的，垂首看去，是很清晰的痕迹，力度很深，看得出刚刻上去不久。
　　白景珏抚上去，按着笔画一笔笔的划过去，自嘲的笑了起来。
　　还能是谁呢？
　　原来杨柳，也这样爱着他啊。
　　白景珏可以想象，在那样的日子里，年少的杨柳坐在亭子里，是如何深刻而又悲哀的思念着一个人。想到光流泪流不尽，开始刻他的名字，一笔一划，深深切切，仿佛这个名字背后，是他的人，是他的魂。
　　那为什么，要离开武阳？为什么不挽留武阳？
　　既然那么爱他，那杨柳，究竟是为了什么？

　　胸口闷闷的疼。
　　白景珏趴到石桌上，温热的面颊触到冰冷的石头。
　　好像……明白了呢。
　　自己是喜欢武阳的吧，而这份喜欢从什么时候，却不知道。或许感情就是这样，慢慢习惯了，便开始无法割舍。
　　白景珏喃喃道：“杨柳，我和你不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既然弄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么，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会去他身边。
　　在一起，一定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才可以啊。

　　与此同时，皇宫，瀚海阁。
　　杨柳捧着折子跪下来，头低下去，难以看清神色，然而声音是清亮的。
　　“禀圣上，臣，已经查出思明山庄的所在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