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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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律当初是玄霖拜托宗炼长老替虚清炼铸的，炼器人与兵器之间向来都有种微妙的连接，这也是为什么静澈单单找上宗炼说明此事的原因。不几日，依靠着与不律之间的联系，宗炼果真找到了云娘的小屋。彼时云娘又扯了一罐子的草药，浓浓地煎出一碗汤来正要去灌虚清。说来也怪，或许真是因为云娘是长白山的山神，她这样随随便便熬出来的药汤竟然也都有奇效，虚清如今已经能够下床慢慢地走几步了。
就在虚清弯着身子痛苦喝药的时候，一只人参娃娃突然从窗户跳了进来，拿他的背当落地踏板：“云娘云娘，离这儿一丈远的地方有个白胡子老头，似乎是往咱们这儿来的。”他想了想，又脆生生地补充一句：“那老头儿穿的衣服很像这个俊俏小哥儿。”
可怜虚清被那胖娃娃在背上踩了一脚，嘴里的药汤喷了一床，剧烈呛咳的时候手中的碗也倒扣在了被子上。
云娘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自己洗。”随后起身，跟着人参娃娃出门去了。
宗炼得知虚清成了普通人，十分心疼。他谢过云娘的救命之恩后便在她屋子边上又搭了间木屋，方便就近照顾虚清。虚清非常感激宗炼放下派中长老之职来寻他，这实心眼的孩子当场就眼泪汪汪的。待他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便搬进了宗炼的小屋，将他当做家里长辈一般尽心孝敬侍奉。
云娘自从被点为山神便不复往日自由，每天一个人呆在长白山深觉无聊。此时来了个有些呆气的俊俏小哥儿，正好时常逗他找些乐子。久而久之，三人竟都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虚清也渐渐不再为自己无法修仙之事而伤感。
其间宗炼询问过虚清出事当天的情况，虚清这个呆子只说突然有种灵力被封的感觉，其他的也不甚清楚。宗炼无法，又去问云娘，云娘表示雪妖不善使用禁咒，如此两下一合，宗炼心里便有数了。他传了封密信给夙瑶，一是为告知虚清完好，二便是怀疑虚清之事与虚凉有关。夙瑶接到信后大怒，然而苦于并无证据，也只能通传派中其他几位长老多多注意虚凉。而玄霖只知虚清无碍，众人都不敢让他知晓虚凉的嫌疑，于是他也只是时常来长白山看望虚清，并没有在派中生出更多事端。
如此过了一年多，虚清虽还是会偶尔想起在琼华的日子，却也更加喜爱长白山上平静恬淡的生活。一日玄霖提出要将他带回琼华，他不由自主扫了一眼屋外那抹窈窕慵懒的身影，踟蹰着不肯答应。玄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了，笑骂他一句“臭小子”。虚清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玄霖深知自己弟子呆气得很，遂不放心地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她是狐。”
虚清忙说：“云娘是狐仙，并非寻常妖物！她还是山神呢！”
玄霖听这呆徒弟急得声音都变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出门之后便拐去寻宗炼，拜托他多多看顾看顾虚清，宗炼乐呵呵地答应了。玄霖放心地回到琼华，自此，便渐渐地不再往长白山跑。
静澈并不知道救了她虚清师弟的人便是昔日太一仙径上记不清她名字的雪云狐，现下她正站在琼华宫里瞠目结舌。
“姑、姑、姑姑，您……能不能再说一遍？我刚刚可能没怎么听清楚。”
夙瑶无奈：“让你做代掌门便如此吓人？”
“……有些太突然了。我什么都不懂，如何能担此重任？”
青阳与重光对视一眼，捋须笑道：“你不必过谦，我等早有此心。你为人谦和持重、处事进退有度，不输夙瑶当年。老夫和重光师弟也以为你担此位并无不妥。”
静澈眨着眼，目光一一从聚集在琼华宫中的各位长老脸上滑过，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重光冷哼一声：“你既不愿，我们这些长辈便不作勉强了。”
静澈被他哼得头皮发炸：“不不不，长老误会了，弟子万万不敢违命。只是……弟子是不是还太年轻了一点？”
重光拂袖：“又没让你做掌门，你怕什么年轻？”他瞥了玄霈一眼：“要论年纪，自然是虚凉为长，然而各位当真信得过他？”
玄霈萎顿在一旁，不敢接话。近来虚凉接连惹出事情，越发显得心性狠辣，他这个做师父的苦劝无用，又气又急，颇为心力交瘁。早些年他不喜静澈而支持虚凉成为下一任掌门，除了偏心，也有认为静澈出身成谜、工于心计的缘故。然而近几年与这丫头接触下来，也慢慢了解到她性情柔中带刚、行事公正律己，虽然心细如发颇具机变，秉性却当真不坏。遂夙瑶令静澈成为代掌门一事，他并没有反对。
于是大家议定，静澈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代掌门。
代掌门反对无效，欲哭无泪地接下重担。
次日早课，怀朔低声向静澈道喜，静澈苦着脸：“代掌门就好比朝廷中的丞相，要化正派内、调和阴阳。我现在一样都不成，这代掌门要如何做？想想都头疼，何喜之有？”
元越正好从旁边走过，听到这话颇为不忿：“师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也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本门上下，如今得偿所愿却又在此惺惺作态，真是令我……”
“令你什么？”静澈扬声：“元越，说我是妖的话你都传了好些年了，能换点新鲜词吗？”
“你……”元越没想到一向不与他计较的静澈会突然回嘴，不禁涨红了脸嚷道：“你本来就是妖，我传不传你都是妖！不知是哪里来的妖物，竟也在我琼华作威作福这么些年！”
静澈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师弟当真好风度。言语毁谤代掌门，你自去正#法堂领罚吧。”说罢便带着怀朔先行离开，留下元越在原地跳脚。
昔日她不愿多事去计较，但如今的情形不同了。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已担此重任，当然不能显得软弱可欺，否则以后要如何服众？
怀朔闷笑：“弟子素日只见师伯温柔可亲，不意师伯竟也能如此厉害！”
静澈不欲和他多说这些俗事，只笑着随便找了个理由道自己与元越有旧仇。
早课过后，静澈接到夙瑶召唤。她赶到琼华宫一看，发现紫英正肃手立于高台之下。彼此见过礼后，静澈疑惑地看向夙瑶：“姑姑，这是……？”
“慕容紫英已年满十五，今日便由你送他去须臾幻境中历练一番罢。”
静澈：……认真的？我业务不熟，把慕容卡在空间罅隙怎么办？
紫英对她恭谨一礼：“师姐勿忧，紫英一定尽快返回。”
静澈认命：“……还请姑姑教我‘自在往来’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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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姐？你怎么在这儿？”紫英手执龙渊，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竹屋和那在竹屋前翻检药材的静澈。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然而……这个景象怎么可能出现在须臾幻境中？
“这一大早的，我不在我的清风涧该在哪儿呀？”静澈转头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似琉璃玲珑漂亮。她并未束发，只随意斜挽了个髻。
“清风……涧？”莫非自己已经回到琼华了？
“是啊。”静澈端着一盘子杏花糕走过来摆在藤萝架下的石桌上。“来，吃点东西吧。”
“……多谢师姐。”紫英伸手拿过一块杏花糕，并不急着吃。这个地方这个师姐，怎么处处都透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看着紫英疑惑地打量周围的神情，静澈挑眉，眼里一道精光闪过。
“怎么了？”
“……无事。”
“你这人~”静澈微微一个薄嗔的眼神扫过去，透出一股子娇俏：“刚下了早课，你不饿么？我可不管你了，吃完点心我还得去看看掌门有没有事情吩咐呢。”说着，她伸手拿起一块杏花糕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晶莹圆润的指尖若有意似无意地划过丰润的粉唇。
“你要不要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回来，就陪你练剑。”
“……师姐自便。”
清风涧，正午时分。
“我们歇一会儿好不好？”正与紫英拆招的静澈突然收剑：“快到中午了，我好饿好饿，饿得再也动不了了。”她委屈地撅起嘴目光盈盈地看着紫英，显得娇憨又妩媚。紫英心尖一颤，慌忙移开了视线。
“我们一起做饭吃吧？”静澈娉婷走到紫英身前抬头潋潋地看进他眼中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鼻息可闻。紫英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耳朵根都红了。
与静澈相处近十年，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形状其实非常漂亮。静澈的气质向来温润闲适观之可亲，然而这样的气质也经常让人忽略她精致秀丽的容貌。所以当这双绿眸波光潋滟地凝视着紫英的时候，竟让他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几乎舍不得挪开与之对视的目光。
“陪我吃饭好不好？”平日清越的嗓音此刻软语低喃，紫英有些不知所措。
静澈一笑旋开身子，垂下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扬起。紫英嗅到一缕杏花甜香，心中升起一阵不可名状的躁动。静澈轻轻叹了一声，突然从身后环住了他，在他耳边低笑：“你在脸红什么？真是个呆子~”
紫英一下懵了，心跳也立时紊乱起来。他握紧了手中剑柄，张了好几次口方抖着声音说：“师……师姐，你又胡闹。快别闹了……”
“紫英，你这样子，好像个……被人非礼的小姑娘。”静澈吃吃地笑，温热气息似羽毛扫过紫英耳际：“陪我嘛。”
琥珀色凤目中恢复了清明，紫英挣脱她的手臂，转身退开一步。
“不好。”
“为何？”静澈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头，指尖绕上鬓边垂下的发丝。
紫英不语，龙渊铮然而出，一招分花拂柳自下而上顷刻间封住了静澈商曲、膻中、天突三穴。他持剑挺立，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静澈慌忙后退，不慎撞倒一张木椅跌坐在地上。她煞白了一张俏脸，泪盈于睫将落不落，神色十分惊惶无助令人心疼：“紫英……你怎么了？为何这般对我？”
“她从不唤我紫英。”剑近数寸，抵在静澈的咽喉上：“你不是她。”
“你……”眼泪从绿眸中一滴一滴掉落，但紫英不为所动。
僵持了一小会儿，静澈忽然挑唇懒懒一笑，歪歪身子靠在了刚刚被撞翻的木椅上。
“这么大的火气，是怨我看透你的心思呢，还是伤心她从不曾这般对你？”
琥珀色的凤目一眯，龙渊再进两分。
静澈扑哧一笑，伸指弹了弹龙渊，清越嗓音忽地变作了一个魅惑的男声：“先把这个收起来吧。虽说你也不一定伤得到我，被一把利器指着毕竟不是太舒服。”广袖一挥，竹屋杏林如墨晕宣纸般渐渐化为一片桃红柳绿的湖泊，他二人则身处这湖上一个极其精致的小亭子里。紫英恍惚间只觉剑下一松，再一看，那人已翻身卧上不远处的围栏，慵懒地半倚在支起的玉臂上，一双晶莹漂亮的赤足在大红缓袍间放肆地轻晃着。
“吾乃司幻仙君，执掌这须臾幻境。”声音慵懒磁性，眼波一个流转间便淋漓尽致地诠释了倾国倾城。“行了，放松些吧，这里没人会伤害你。”右手一招从虚空中拿出一壶桃花酿，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你、你是男子？”紫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凤目。
“你这娃儿有趣得紧。谁规定过男子就不能长得漂亮？何况对于仙君来说，容貌美丑并没有差别，想化作什么形象都随便你——本仙君……”玉足一荡，司幻欺近了紫英在他耳边微微弯下身，红衣下伶仃的肩胛和锁骨若隐若现：“本仙君，刚刚不是还化作你心上的姑娘了么？”
紫英黑着脸，反手一剑斩了过去。
司幻哈哈大笑，足尖轻点飞身上了亭子的檐角，大红色的衣袂飘然若蝶。
“须臾色境的场景依受试之人而幻化。”弯起如描画般的红唇，一双桃花凤目中笑意盈盈：“本仙君只是顺应你的内心而已。”
“……”紫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有个性的仙君。在他心里，仙君神君之流自然应当清心寡欲高高在上什么的才……然而眼前这一位……
司幻又是一阵大笑：“哪里来的愣小子，满脑子的清规戒律！既能来到我这须臾色境，想必你已见过酒仙翁了。那老头从来嗜酒如命，若照你所想，他便不该得道才是。”司幻飘然翻下亭檐，缓步走向紫英：“我问你，在你看来什么对于修仙最要紧？”
“自然是兼济天下的仁心。”
司幻笑叹：“虽说是个呆子，倒也的确是个有仙缘的呆子。其实我最不喜欢和头脑顽固的卫道士讲话，但你这娃儿倒不似个虚伪君子。”他指了指亭中的沉香木凳：“坐吧。”
“修道不在清规戒律，在于道心。”司幻一边说一边往一只白玉小杯里倒酒：“若无道心，再怎么守着别人定下的规矩也无益处。但是……”他将杯子推给紫英：“道心若毁，便不只是止步不前而已，只怕从此都不必再提寻仙问道四个字。”
紫英头一次听到道心这个说法，不由愣住，有些呆呆地看着司幻。
司幻一笑，继续说道：“酒色财气最易使人执着，故而于道心最为危险。你们琼华开山师祖明月老道便开辟了这片空间罅隙取名为须臾幻境，用以考验门下弟子的道心是否坚固。一旦心有执念，道心便不再无坚不摧。所以小娃儿，你可要想清楚，什么是你的道心、什么是你的执念。本仙君在这须臾色境一千余年，并不是没有见过执着于清规戒律的堕魔者，也不是没有见过看似放浪形骸却最终得道的弟子。”司幻似笑非笑地看向紫英：“你这小娃儿仙缘颇深，若因执迷不悟而渡劫失败，未免太可惜。”
紫英静默不语。
“须臾色境你通过了。”司幻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红#袖一拂在亭子里开启了一个传送法阵。
“能抵挡住青丘九尾赤狐族魅术的寥寥无几，而你不仅能抵挡，更是一百多年来唯一一个将其识破的。你的道心，只怕坚不可摧。”
“……紫英鲁钝，还请仙君明示。”
“嘘……”如玉漂亮的手指竖起挡在红唇前，桃花凤目里闪耀着笑意：“这是你自己的道心，唯有自己方能参悟。”
“……”
“顺其自然便是。以你资质，自会明了。”
“紫英，谢仙君垂示。”
而后的财境和气境紫英皆安然通过，并无悬念。回到琼华以后，他第一眼便看到夙瑶身边侍立的静澈。想到须臾幻境中耳边的轻笑低语、背后的暖玉温香，即便知晓那是假的，紫英也还是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如擂鼓。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