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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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怀朔入门以来，每日早课便是由虚清与静澈轮流教授。虚清初有徒弟感觉新鲜不已，再加上怀朔温润有礼又生得好看，虚清不禁将他当做亲弟看待，每日嘘寒问暖，俨然一个慈和的长兄。静澈则不忍怀朔最后落得舍身成仁的结局，也悉心教导他。如是数月，年岁本就相当的三人情状越发亦师亦友，关系也日益亲厚起来。
或许是先天属性的缘故，怀朔于仙术和医术上的天赋极高。他入门不过月余便能操纵流风撑起刃风壁，若非静澈怕他灵力不稳不肯继续教他风系高阶仙术，他现下多半已能放出风卷尘生。最近几月，他在静澈的建议下尝试修习火系仙术，火暖魄居然也堪堪有成。当时静澈见怀朔念了几次咒诀便能在手中凝出炎灵时，下巴几乎要掉下来。
至于医术，就连历来严格的重光长老都赞过怀朔几回，说他对各类金石草药的药性过目不忘，制药时君臣佐使的配伍也极有分寸。
虚清却时常喟叹美中不足，盖因怀朔在剑法和符箓上天资平平。静澈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时常用自己至今无法放出符灵这件事来安慰他们师徒二人。
“起码我们怀朔能驱使符灵是不是？”静澈笑眯眯的：“我这个师伯想要召人的时候还只能用传音符呢，简直是不提也罢。”
符箓造诣出神入化的虚清略感崩溃：师姐，为什么你的语气那样自豪？你快走开不要来带坏我徒弟！
幸而怀朔对阵法非常有兴趣，这极大地安抚了虚清。于是三人时常流连云经阁，每每废寝忘食。
紫英近日情绪有些低落。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一见到静澈和怀朔在一起，整个人就心浮气躁的，几乎彻夜难眠。在剑舞坪上撞见几次之后，他便干脆随宗炼长老到承天剑台去闭关，求一个眼不见心不厌。
除他之外，虚凉也颇觉心气不顺。去岁弟子大考，静澈手持玄冰向他刺来的那一刻，眉梢眼角的倔强凌厉而耀眼，肆意飞扬成了他念念不忘的梦。随后他又听说自己所受的刑罚那样轻，乃是因为静澈向掌门建言所致，于是愈加将她放在了心上。然而自她出关，居然每日只和虚清师徒厮混在一处，这令他非常不快。他倒没把怀朔放在眼里，却是实实在在地将虚清当作了威胁。与紫英的黯然回避不同，虚凉开始接近虚清，设法获取了他的信任与好感。
虚清心思单纯并未觉察这些暗涌，反倒时常与静澈感叹虚凉师兄真是好人云云，险些令静澈产生“去年的弟子大考该不会是我记忆出现的程序漏洞吧”之类的错觉。
日子就这样充实而平淡地滑走。又过数月，紫英仍然没有从承天剑台回来，静澈很是想念他，于是做了一篮点心去找他说话。到了承天剑台一看，紫英的剑炉周围罩着结界，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静澈不甘心地在原地站了好久也没能等到他出来，最后不得不蔫头耷脑地拖着篮子离开了。
回到清风涧后没多久，虚清便带着怀朔找上门来。静澈虽然打不起什么精神，却还是端出了清茶点心招呼他们到涧中竹亭内稍坐。
“师姐，这段时间我要下山去除妖，怀朔就先拜托你了。”虚清双手合在茶杯上，抬起来啜饮了一小口。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拜托。”静澈一面浅笑一面递给怀朔一碟百香冻。
怀朔不喜甜食，但百香冻有凝神的功效，对于每日刻苦修习仙术的怀朔很有好处，于是静澈和虚清每日都哄着怀朔吃掉不少。
看着眼前的点心，怀朔温润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弟子实在是……师伯，弟子不能用还神丹吗？”
静澈耐心解释：“还神丹起效太快，于你而言几乎可以算作虎狼之药。你修仙时日尚短，经脉中陡然承载如此汹涌的灵力，并不是好事。”
虚清放下杯子不赞同地看着怀朔：“你每天练功如此刻苦，若是不知补养，亏损了身体如何是好？师姐熟知药性，她既说还神丹用不得，你便好好听她的。欲速则不达，你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如何急得来？更何况，师姐的点心味道也都很不错，为了你还专门少放了许多糖，可不要辜负她的苦心……”云云云云，有的没的啰嗦了一大车，效果堪比魔音洗脑。
怀朔败下阵来，只得认命。
“是了，你此次下山除妖，何时返回？”
“多则半月、少则几日。”
“可是因为长白山的雪妖？”
“师姐消息好生灵通！正是长白山。虚凉师兄以前去过，此次与他同行，想必会很顺利。”
“他也去？”静澈皱眉。
虚清看着静澈的样子，叹了口气：“师姐，虚凉师兄人真的很好，你莫要担忧了。”
静澈将茶杯端到唇边，不置可否。虚凉最近频频向虚清示好，让静澈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弟子大考时虚凉的阴狠神色她记忆犹新，这分明是个顺昌逆亡、自我为中心的人，怎会愿意屈尊照顾师弟？此事必有蹊跷。
静澈放下茶杯：“好吧，是我太记仇了。”她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与虚清无法达成共识，便索性不说了，以免引来洗脑魔音。“你们何时出发？”
“后日一早。”
“那就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她手指在竹制桌面上轻轻敲着：“今天你可会用到不律？”
“嗯？师姐为何有此一问？”
“长白山灵气充盈，是群妖聚集之地。你虽有虚凉同行，但他也不一定能时时照应你。我想在你的笔中刻一个护阵，有备无患。”
“师姐好主意啊！”虚清大喜，当即解下不律交到静澈手中：“这样师兄也可不必分神照顾我了。”
静澈：……不，你想多了，我是怕他太分神“照顾”你。
次日傍晚，静澈将凝炼后的不律还给虚清，同时赠他一枚璇光指环。
虚清拿到指环以后傻掉了：“此物极难炼制，师姐，这、这……你还是自己拿着吧。我要是把它磕坏了，那多可惜？”
静澈轻轻推回虚清递过来的指环：“坏了便坏了，物件儿本就是拿来用的。”
虚清还要推让，静澈道：“不然，你就当作是我借给你的好了。平安返回之后我再去问你要回来，如何？”
虚清非常感动，捏着指环呐呐不语。
静澈笑了起来：“我可不是白帮你，以后云经阁再有孤本，千万要记得替我留一留。”
虚清郑重承诺。
静澈既疑虚凉有后着，自然是要确保自己这呆师弟万无一失的。璇光指环本就是极佳的防御装备，可以自动替佩戴之人治疗内伤，她又在里面熔了一支凤凰翎羽，这样一来，即便虚清重伤到只剩一口气，也能拖到他返回琼华接受救治。
然而半个月后，虚凉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同时还带回了虚清陨落的消息。
玄霖如遭雷击，当即便要前往长白山，其情状几如走火入魔。被夙莘拦下来后，他便在琼华宫外跪了一天一夜，求夙瑶彻查此事。夙瑶不忍，应承下来，接连派遣弟子去长白山探查，却只带回一片烧焦的袍摆。玄霖抚着袍摆大哭三声，晕厥了过去。
当晚，静澈闯破承天剑台的结界与宗炼密谈，后宗炼紧急前往琼华宫求见夙瑶，以其年老不支为由请求归隐长白山。夙瑶稍一思量，爽快应允。次日，宗炼将执剑长老之位传给玄霆、将剑匣交由紫英，孤身离开了琼华。
自妖界之战以来，这是琼华第一次有弟子陨落。派中其他弟子惊惶愤慨自不必说，怀朔所受冲击尤其巨大。玄霖怜他没有了师父，曾询问他是否愿意改而拜在静澈门下，他婉拒。紫英知晓此事以后，倒对他生出几分敬佩，虽然依旧介怀静澈对他太过亲切，却也在静澈无暇之时别别扭扭地承担起了指导怀朔剑法的责任。
宗炼离开当日，紫英曾到到清风涧中询问静澈与宗炼都说了些什么。静澈沉默了一会儿，道：“只是与长老说，虚清师弟多半并未陨落。”
紫英大惊，连忙追问。静澈说：“他出发之前我给过他一枚熔了凤凰翎羽的璇光指环，当能保他无虞。另外，我为不律凝炼时留了一丝灵气，能感觉到不律至今完好。”她抬起眼睛认真看向紫英：“虚凉此人不可信，慕容千万小心。”
紫英不解为何话题一下转到了自己身上，但还是点头应承。
静澈笑意微冷。她仔细想了几日，隐约觉察到虚清出事应该是近来与自己关系太近的缘故。她知晓虚凉的性格顺昌逆亡，却没想到他竟能肆意妄为成这样！遂暗暗为紫英担忧，毕竟整个琼华都知道，与她静澈最为亲厚的，是慕容紫英。
她捉住紫英袖袍：“慕容，我……”
“师姐何事？”琥珀色凤目中漾着紫英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
静澈抬头看了他良久，心头千言万语却不知要从何处说起。
“……无事。”手指缓缓松开梨白衣袖，她看着紫英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慕容，你千万小心，千万、千万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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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虚清正躺在长白山腰一座木屋中。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奇经八脉尽断，已昏迷数日。他右手上的璇光指环不复洁白莹润，乌突突的全无灵气。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素白衣裙的女子端着药碗走到虚清床边坐下。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一碗药就直直灌进虚清嘴里，顷刻便见到了碗底。
“咳咳！咳咳咳咳！！”虚清呛咳着醒转，脸都憋紫了。
“你可算醒了。”白衣女子慢慢悠悠地收回碗，语气里很有那么几分慵懒迤逦：“这药果然还是得用灌的才有效果。”
虚清咳得昏头昏脑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女子见状噗哧一笑，简陋小屋中顿时好似绽开了满室芳华。
“是姑娘救的在下？”虚清好不容易不咳了，一开口，声音沙哑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然是我。”女子转头，含笑看着虚清。虚清这才看清楚此女眉眼间总有那么一丝漫不经心的神色，说是傲慢又不像、说是倦意也不似，竟能引得人不愿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开。“我叫云娘，是这儿的山神。俊俏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俊俏小哥儿，俊俏小哥儿他噎了一下。
“……在下虚清，出身昆仑琼华。”
“琼华？”云娘意外地扬了扬眉，她上下打量了虚清一回，笑问：“看你年岁应当不满二十，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做果子露的姑娘？”
“果、果子露？”虚清心想，一定是自己没有睡醒所以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叫果子露！
“嗯，不对，她好像叫杏子脯。”
虚清：“……抱歉姑娘，在下也不认识杏子脯。”
“果真不认识？”
“……果真不认识。”
云娘失望起身：“唉，算了，我再慢慢打听吧。”她走到门口时回过身来：“小哥儿，你既出身昆仑琼华，必定是修道之人。你说说，为什么想修仙？”
虚清被她饶得头晕：“……自然是为了护卫天下苍生。”
“不是因为想成仙？”
“若有机缘，在下当然也不会拒绝，然仙道渺茫，在下修仙的初衷，的确是为守护苍生。”
“那便好。”云娘表情温和下来。
虚清一头雾水：“请问姑娘，何出此言？”
云娘一叹：“你奇经八脉尽断，今生再无法踏上仙途了。但既然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成仙，想必也不会太伤心。”说罢，她便转身出门去了。
虚清仿若被一道闷雷击中。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伸出右手试图凝出灵力，然而全身脉络中却空空荡荡的，一丝真气灵力也感觉不到。
“……我……再也回不了……琼华了？”
他拥着被子在床上呆坐良久，直到月上中天，云娘端着一碗乌漆抹黑、看着就十分感人的粥再次推开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