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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七章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 下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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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白是在三月初二踏入安菀的。暮春时节,杨柳如烟,田野皆翠。映白一路行来,被北程州农人春耕、商旅纷纭的祥和景象惊着了。这片土地结束一场浩劫般的战争不过短短两年,然而那种百废俱兴的气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纵然还远没达到四海无闲田,可看着农人忙碌的身影,听着牧童短笛,让人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复苏的期待。他叹息着说:“真不容易啊,难怪北程州父老愿为她而与楚国战。”方昊然马上四顾,笑道:“属下一直就觉得林刺史更适合做一方父母。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不如在一地建功立业,护佑百姓。”江映白大笑道:“这其实是方兄弟你的想法,而不是林美人的想法吧。”方昊然笑道:“瞒不过江大人。”
方昊然在危难中得叠翠相助,捡回一条命后也捡回了志气,他离开寄居数月的小客栈前往楚国都城江靖。在那里他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已在楚国出仕的故交,也就是跟随齐燕之出使的那些人。通过昔日同僚的引荐,方昊然见到了江映白。他沉稳的性格和干练的言谈,以及作为东宫官员时的忠诚给江映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并在他的推举下入门下省为官,开始了他在楚国的官员生涯。若论才干胆略,方昊然堪称一等,可他就是运气实属下等。当年在赵国时为东宫属官,明明和太子关系良好,偏偏牵扯到郑王谋逆的储君之争。郑王伏诛,他却没被平反,一直到沅江之战前都在父亲的任地赋闲。总算太子没忘了他,给他在军中找了份差事,却遇到沅江之败,他好不容易在乱军中逃得性命,却又听到父亲任地被楚军所破,当地官员尽皆战死的噩耗。其后赵国支离破碎,司徒清和林晴朗于北程州混战,当地百姓扶老携幼逃往江南,他浑浑噩噩跟着过了江,度过了几个月艰苦求生的日子。直到为叠翠所救,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一时什么都想清楚了,如此乱世家仇国恨都是空,只有让自己活下去才是真实。
方昊然在门下省任职,公务上没有难处,可他得倒霉劲显然还没过去,他不幸的自江映白处出仕,这一点就使得他与京城豪族分道。京官素来是望族聚集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映白调任兵部后,他更是处处受制,虽还能应付,毕竟无趣。幸好江侍郎心里明白,又赏识他是真人才,这才将他调任地方。
这一年方昊然三十,尚未娶妻。这又是他的另一种倒霉。方昊然先后订婚四次,然而其中三人都在过门前去世,前两次还能说巧合,为其唏嘘。到了第三次,众口一词——克妻!这个名声一出,再也没有人家敢把女儿许配给他,偶然有个不怕死的都是典型的来攀门第,方家根本看不上。到了二十七岁,终于又订了一门亲,门当户对,姑娘温婉有才名,方昊然见过一面,十分满意。都到了快要迎娶的时候逍遥散一案身陷囹圄,出来的时候未婚妻家甩来一纸退婚文书,他叹一口气爽快的答应了,孑然一身去了父亲任地。归楚后,江映白也替他做过媒,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听到的人都连连摇头:“我家闺女还想多活几年”。倒是当事者想得开,对江映白说:“先立业后成家不迟,男儿何患无妻。”末了笑笑道:“大不了聘一个寒门女儿,身家清白、品行端正即可。”
江映白此来轻车简从,在踏上沅江北岸后派人通告州府,此后行宿都不打扰地方,如此自也不用指望到了安菀能有官员们城门迎接的举动。他入城后又命随从去刺史府通报,没过多久一名七品官员策马而来,对他说今日是刺史大人芳辰,正在府中宴请宾客,派他来迎接兵部侍郎大人,不敬之处万望原谅他云云。映白笑顾方昊然:“看来我等赶上巧了,既是林刺史宴会,可允许我等做一次不请自来的不速客?”方昊然也笑,又向来人拱拱手:“王公子,久违了。”
来人正是北程州法曹王琅,在朝凤时方昊然在林晴朗处见过他几次,对这个随遇而安的“前朝皇子”印象深刻。
林晴朗生在阳春三月,桃红柳绿、牡丹含苞,跟了元戎后第一次庆生,赵主玩笑说“一代美人,连生都生在万物最娇时。”她暗地里想“生在什么时候和长什么样有什么关系,苏长安也生在三月里呢”,转念又想:“苏长安倒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这一年是她离开赵元戎后第一次正正经经给自己庆生,刺史府里大开宴席,州府大小官员都在受邀行列,另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宾客——那些在汉南之战中建立功勋的将士。
汉南之战,北程州军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获得出色的战果,林晴朗为所有建立功勋的将士们请赏,然后,她把北程州所有军队,不管是屯田兵还是正规军,都赶到了春耕的田野里。
这个建议最初是肖归雁提出的,她觉得北程州还有大片的上好耕地因为人口不足而荒废,相应的,数万州军终日无事,便想着不如让他们也去开垦田地,一来补充军粮,二来也能强健体魄。晴朗深以为然,然而命令一下,州军们想不通了。自来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士兵们随时都要洒血疆场,相应的,受百姓供养就是天经地义。晴朗亲自到军营去做动员,司马肖归雁和几个高级军官更是挽起袖子率先下田,这一来兵士们也就安分了。她吩咐军队直到春耕结束,除了常规的日间操练,都必须担当农活。夏季练兵自五月开始,此后军队开垦的田地交给周边农户打理,减免他们部分赋税,军田所获收成全部用作军粮。
将士们在农田里忙碌了个把月,晴朗前几日去看军田,很是满意成果。正好自己庆生,将军官们请来吃饭喝酒,权当犒劳一下。所以,刺史府这天热闹得一塌糊涂,席开流水,房内实在坐不下,只能在花园里搭了凉棚铺上席子,下级军官和州府小吏们就坐在外头,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划拳呼喝倒也开心。晴朗在州府高级官员陪同下,不时出来敬酒。她熟记汉南之战中表现出色的将士名字,但凡见到了就上去拍拍肩膀称赞几句,直让那些汉子感动万分,更有少年人激动得哭了起来。
正高兴时,下人来报说兵部江侍郎已经进城,很快就到刺史府拜会。众人皆惊,晴朗正盘腿坐在军官们当中说笑,当下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对众人说:“各位兄弟继续好吃好喝,我失陪片刻。”自回房换了官服,带了肖归雁等人到门口迎接。
不过片刻,见一行人至,当前一人绯衣高冠,打出的议仗正是兵部侍郎。晴朗上前跪迎,江映白下马搀扶,两相一见顿觉心惊。
江映白心想:“越王说此人与我相像,竟是一点不错!”
林晴朗暗道:“除了苏长安,世间竟还有如此眉目如画,姣若女子的男儿!”
北程州官员,除了丁源等少数几人,都未曾见过这位兵部侍郎,当下“啧啧”的交头接耳,皆是一句话:“这位江侍郎样貌真好。”邢昭更推推王琅:“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位江侍郎的样貌和我们林大人颇有几分相似?”王琅笑着点点头:“有几分。”一面心想“世间巧合事真够多的,才有个颇似王琼的杨叠翠,现在又出来个象林美人的江侍郎”,这么想着越发觉得有趣,差一点笑出声来。
早在江映白踏上北程州之地时,丁源就向林晴朗介绍了这位江侍郎的过往——先皇佞幸臣、越王入慕宾。晴朗听到“佞幸”这两个并没有什么震动,这个在大半人看来罪该万死的罪名,恰恰在林美人心中算不上什么。无他,只因为林美人自己担了十来年佞幸之名,也确实在赵主面前以色侍人了几年。当下一见江映白,顿时觉得他这个“佞幸”之后必是有万般无奈,如此容颜恰逢好男色的君王便是怀壁其罪,避无可避。江映白看着她也心想:“难怪两代君王为她颠倒。”又想:“一个姑娘生的如此容颜却还能这般坚定的行官员之路,且将北程州治理得政通人和。众人皆说赵国沈慕岚女中翘楚,我看此人早晚能凌驾其上。”
第一印象都不差,自然好说话,江映白笑吟吟的说并无紧急公务,不敢打扰林大人庆生,不知可能讨一杯水酒?林晴朗娇艳一笑“得兵部侍郎江大人光临,蓬荜生辉。”
不一会有人人席间舞剑,一路剑法舞得光芒流动煞是好看,一时四下喝彩。江映白看得兴起,向晴朗拱拱手:“今日匆忙未曾带礼物,映白愿吹奏一曲为林刺史上寿。”丁源低呼一声,对身边人道:“借林大人得光,今天有耳福了。”
一曲笛音婉转优美,吹得是江南名曲,晴朗听得入迷,应和着笛音曼声歌唱,一吹一咏,一曲罢了掌声如雷。丁源叹息一声:“今日竟有双重耳福”,心中暗想:“林大人看样子挺中意这位江侍郎。”
其实,这个时候林晴朗对江映白谈不上中意与否,她对这位兵部侍郎前来安菀的原因心知肚明——名为劳军,实则探看北程州兵马的实力。归顺以来,楚国对她不薄,所以她也犯不着得罪越王的这位心腹。相反,她倒很高兴有那么个机会接触越王的这位“入幕之宾”,若真是一个标准佞幸,她到轻松了,再没有比拉拢那样的人更容易的了。
当日宾主尽欢,晴朗命人在刺史府中收拾了间上好的屋子供江映白下榻,遣心腹侍女去伺候。两个女孩儿回来的时候脸红扑扑的,眨着眼睛无限向往的说:“江大人实在是好看的不像话。”一时间,清朗想到了自己初见苏长安的情景,以及豆蔻年华时的甜蜜萌动。
翌日,两人交接了公务,首要自然是方昊然的任命。吏部文书数日前便已抵达,晴朗大吃一惊,心说“这人居然从那样的混乱里活了下来”。相对的,她在朝凤的另一个好友徐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司徒清叛乱时,在其麾下的徐彬突围报讯,身负重伤,最终逝于璧山,由于此后璧山失守,他甚至未能得到妥善的安葬。晴朗和方昊然之间交情泛泛,倒是齐燕之喜欢他的诗画风流,两人颇有些唱和往来。但是,她欣赏方昊然对太子的忠贞,当下看到朝廷派他来当璧山县令,果然没有半点反感。方昊然办完手续即刻赴任,临行前晴朗请他吃了顿饭,谈起别后情景皆是感慨万千。方昊然将流落江南到投靠江映白的过程简略说了一下,其间九死一生,此时谈起恍若隔世。此时璧山县令由沈唐兼任,他的本职则是长湖知县。北程州归楚后官员调动频繁,尤其是为填汉南职务,吏部连着调走了多名北程州官员。林晴朗知道这是有意打散她的人手,然而一来官员轮值调动乃是规定,二来这些官员们也需要上升的机会,若是加以阻拦既不合国法更对不起这些与她生死与共的属下。
如此一来,北程州顿时有了不少空缺。首先自是便宜了那些陆续来投的旧赵官员,比如沈唐、邢昭等人,之前还都是林晴朗私下任命,现下都得了正式的吏部任命。其中,邢昭因汉南之战的功勋,破格任命为长史。相应,同样为汉南之战呕心沥血的肖归雁并没有得到晋升,晴朗对此十分不满,倒是当事者一脸轻松,笑吟吟的说:“升一半留一半,这是最基础的手段,林大人怎么忘了?”又道:“不晋升好,这般才能继续留在林美人身边。”晴朗狠狠瞪了她一眼,肖归雁娇笑道:“我替有些不方便说的人说出来罢了。”
江映白此次出行的名义是巡检边关守军,慰劳将士,随行都是兵部官员。他轻车简从先行一步,大部队两日后方到。北程州驻军在大校场演练,主将景牧告假,由副将况临指挥。校场上旌旗舞动、鼓声隆隆,士兵们精神抖擞,举止划一,阵法、刀枪、骑射,样样出彩。演习完毕,江映白抚掌道:“好,堪称虎师,难怪能保北程州于群雄之间。”一干从人纷纷点头,都是一个“好”字。林晴朗神采飞扬,对江映白说军队大半都还在参加春耕,待到大人前方巡视归来,正好是夏日练兵的开始,届时再请大人指点。
江映白一行又到军营察看,抽了几个军士问话,看过武器和粮草储备,样样井井有条,堪称兵精粮足,将士用命。末了,映白忽然道:“军队训练由何人负责?”回答是:“司马肖归雁、将军景牧。”映白点点头,微笑道:“林刺史,北程州兵马的确是威武精炼,只可惜,肖司马、景将军仍是北人用兵。”
“此话怎讲?”
“北程州不见水军。”
晴朗微微皱眉。
“的确,北程州历来对抗的都是北方来敌,重骑射、轻舟楫。然而,北程州虽据北方敌,却不是北方地,此间照样江河纵横,南临沅江、北屏东阳江、云阳湖。东阳江江宽仅次沅江,终年通航,云阳湖周极百里水色连天,这里都是水战的好场所。若是有一支强干的水军,将来对抗外敌就有了弓马之外的选择。”他看晴朗皱着眉不发一言,显然是在思考他这段话,微微一笑又道:“汉南之战,府军于白鹤塘失利,也是吃了不懂水战的亏吧。”
回府后,林晴朗对肖归雁说:“江侍郎是个一心为公的人。”
两日后,江映白带着部众离开安菀北上,继续他的巡视和劳军,数日后,进入青芜县。刚到一个小镇就被先行探路的侍卫拦住——青芜民变,请他暂勿前行。
江映白吃惊的让人继续打探时,青芜县令也接到消息,他甚至来不及召集兵马,仅带着十余个衙役就飞马赶向出事的地点。
青芜县令,正是林晴朗的夫婿齐燕之。
青芜沐阳山,上沈村。这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小镇,沐阳山连绵百里,山不高,但是林地茂密。前朝鼎盛,人口众多的时候,靠近镇子的平缓山坡都被开垦成梯田,到了春日一面山金灿灿的菜花盛开。两百年乱世后,人口大量减少,村民们自然放弃了麻烦的山地,因为村子周围的平地开垦出来的良田已经足够这个两百余人镇子过日子。前一年,陈蔡之战的大量难民投奔北程州,春日州府根据原定计划给难民们授田。之前的难民授田都安排在壁山一带,这一次人数众多,加上许多男子尚在青山关等地充当民夫,州府便将他们分别就近安排,分布在青芜、安菀等几个县的村镇,这一来就闹出事了。
上沈村村民看着重新开始平整梯田、种植庄稼,以及在村子的外围逐渐开始修建房屋的移民,觉得自己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被莫名侵占了。他们开始阻碍移民们修建房屋,声称他们开垦的土地归自家所有。而移民们的想法很简单——这是官府分给我们的,有意见找官府去。两方小冲突不断,有一天上方村一个人家从箱底里翻出一张地契,说山上某几块地归他家所有,不是无主的荒地,非要让对方还给他。移民们辛辛苦苦耕种了一个春天,怎么可能凭他一张地契就双手奉上。于是矛盾更加强烈,直到某一日,上方村这户人家带着亲族邻人三四十号,拿着锄子耙子冲到地里一阵乱刨。移民们闻讯,也是拿起农具赶来护地,双方一场乱打各有损伤。然而,移民中有一个汉子回家后忽然吐血,第二天就没了,这一下群情激愤,他们拿着棍棒农具冲到上方村,要求交出凶手。
事情就这样滚雪球一般越闹越大,村民与新移民连续发生械斗,械斗双方的数目不断扩大,牵连的范围也跨出上方村。等到上报到县里时,已经发生大小械斗四起,伤十余人。齐燕之大惊,连忙命传上方等几个村镇的地保甲正,结果府吏刚出发,上方村地保就连滚带爬的跑到县里——地保打听到消息,双方又一次聚集人马要“决一死战”,仅上方及周边两个村落准备参加的村民就有一两百人。燕之拍案而起,一面命县尉召集兵马并准备用兵的手续,一面集合衙役,一行十余人骑着快马朝上方村赶去。
在上方村一带受田的移民聚集于村外十里,这里有一处大小合适的盆地,且有溪流环绕,只是在两山之间,出入不便,故而一直没有人定居。这些难民但求有一处地方安生立命,自不会挑剔出入方便与否。李娘也在此处有了一座小小的茅草屋,这是他丈夫前些日子回来春耕时搭起来的。大青山关城营建的难度超出想象,工期也延长了,参加营建的民夫在播种的时段得到半个多月的假,如今又全部返回工地,不过这一次他们能获得少量工钱。李娘带着小女儿独力操持田里的活计,夫妻俩惦记着等男人带着工钱回来,要是田里收成好,缴了租应该还能在冬天到来前修个瓦房。林晴朗是力邀李娘跟她到安菀过日子,说可以给他们夫妻介绍个好人家去帮工,或者资助他们点钱做点小买卖。然而李娘觉得当年逃难的时候,他们看着林家陷入绝境也没帮什么忙,当下受她恩惠良心上过不去。苏宏业还是放不下他们,却被李娘劝住,少年自己也有出人头地为已经去世的爹娘争口气,重振门楣的念头,于是洒泪分别。李娘并不知道,因为宏业深受燕之疼爱,当下跟着他到了任地青芜,两边只相隔二十多里。
李娘的地在后山上,和上方村又隔了一座山,和村民也就没什么冲突。这天一早起来做了饭,将女儿托付给邻家老妇人,拿了锄子正要上山去地里却看到村里一群年轻人拿着农具棍棒叫嚷着往外走。她知道村人和周边另两个村子的移民们与上方村那些原住民冲突,已经打了好几架,上次更是抬着个年轻人的尸体回来,这几天人人都在喊“报仇”,眼看这情形又是要打架去。她家里没男人,自不会有人找她去帮忙,她也不明白,大家伙九死一生的好容易有了条活路,怎么就非要打打杀杀的。正想着,忽然听到哭喊声,见一个老妇人哭喊着跑出来,对着那群人拼命招手,声嘶力竭的叫着她儿子的名字,然而她儿子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连头都不回一下。老妇人追到村口再也跑不动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李娘上去劝慰,老人一把抱住她,求她追上去帮她劝回儿子,说她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小孙子都得去上吊。
李娘经不住老人的哭求,回家放了农具追了上去,一直追出几里路才见到村民,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显然是斗殴双方已经碰上了。李娘不敢靠近,站在高坡上俯瞰,但见双方都拿了棍棒,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两边叫骂不断,无非是一边说你们侵占了我们的地,一边说这是官府分给我们的。一边骂杀人凶手,一边回以“小偷、强盗”。李娘见情势危险,没办法去拉回那老人的儿子,又想到丈夫回工地前嘱咐她“初来乍到、寄人篱下,凡是能忍就忍,少管闲事、勿生事端。”看看下面已经打成一团,叹了口气就想回去了。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不远处烟尘翻滚,十余骑飞驰而来,当前一人身穿青色官服,身后十余骑均是身穿皂衣、手之长棍、腰佩钢刀的衙役。
李娘停住了脚步,心想:“好了好了,官府的人终于来了!”
齐燕之一马当先,大声道:“住手!全部给我住手!”紧跟其后的衙役人数不多,可各个训练有素,挥舞棍棒策马冲入人群,对着双方一阵抽打,果然分开了混战的人群。
齐燕之策马在中,衙役们在他两边一字排开。
燕之喝道:“谁敢越此一步,杀无赦!”
衙役们抽刀齐声应和,人数虽不多,可声音坚定、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