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妹》红太郎

31、第三一章 上元遇袭（上）（大修）

　　过完年后，我娘忽然对我这个女儿格外关心起来，不仅给我添了新丫鬟，还专门请了嬷嬷来教我女红。
　　一直以来，我都觉着，我同我娘的关系似是很平淡，其实不止是我，九娘和十娘亦是差不多的，不知是这个时代母女相处本就该是如此，又或许，是官宦之家母女之间的感情本就淡些，总觉着有些生分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是我亲妈，这些年，我也惯了，所以她这忽然之间的转变，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想想也是，苏不欺和苏不疑早已成家，五娘九娘十娘亦都已经出嫁，剩下的，便也只能关心我和苏不危了。
　　只是……我倒情愿她像先前那般，对我平淡些。
　　先说丫鬟吧，之前我也没个正经的丫鬟，芳姨在的时候，便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基本也就用不上丫鬟，芳姨走了之后，这才有了凝香，凝香与我同岁，原先是九娘的丫鬟，九娘出嫁后，她便跟了十娘，十娘出嫁后，她又跟了我，算起来，倒是三朝元老了，其实我一直也没怎么使唤她，总觉着有些多余，这才过了年，我娘又给添了一个小翠，真是何苦来哉，我哪用得上这么多人伺候，而且小翠才十一二岁，能作些甚么？不过，我娘想得很久远……陪嫁，都是要成双的。
　　再说女红，像我这样的大家闺秀，学习女红，自不是为着靠此糊口，而是为着撑门面，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若是连一件像样的绣品都拿不出，可是一件丢脸的事儿，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脸，是我娘的脸，是苏家的脸，这我懂。过完年，我已十四了，学习女红，已迫在眉睫，这我也懂。我只是不懂，为何定是要绣那般复杂的样儿？花开并蒂，鸳鸯比翼，这……我又不是专业的，当初九娘为着绣这两幅嫁妆，足不出户绣了大半年，我粗略算了算，以我的水平，没个三五年，恐怕……而且那个甚么嬷嬷，便是负责教我女红的那个嬷嬷，她那一丝不苟的神情，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容嬷嬷。
　　苏不危幸灾乐祸地说，没准十年八年还没绣好，到时候我可就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是……吗？我当即很认真地告诉他，与其担心我嫁不嫁得出去，还不若担心担心他自己的事，过完年，他都十九了，也应当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苏不危却说，不知人为何要娶妻生子？
　　这……这话若是换作旁的甚么人同我说，或许我会有些感慨，不过苏不危，我想他只是因着十娘之事，受刺激了罢。
　　我笑道，“你这会儿不想娶，不准明儿便遇着了心上之人，到时可就不会这般想了……啊，今儿正是元宵佳节，不准今夜看灯之时，便能遇着。有道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看了我一眼，“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怕又是你自己胡编的罢。哪有这般容易？”
　　呃……是吗？这个，我也不知这是谁的大作，便只背得这几句，还道是已经有了的呢……我果然不是文科出生的。
　　我便道，“缘分这些事，可是很难讲的。”
　　他懒散地道，“算了吧，灯会有甚么好看的，不是猜字谜，就是对对子，年年都是如此。”
　　那他还想怎样？等等，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去灯会吗？问题是我想去啊。他要是不去，我怎么去呢？我正心中盘算，便听他道，“小妹可有心上之人？”
　　啊？
　　我不由得一怔，心上之人……这一瞬间，我想到的是程之谦。只是……我对他那点子好感，仅仅只因他长得帅而产生的肤浅的好感……这也能算作是心上之人吗？
　　或许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了想，道，“我为甚么要告诉你？”
　　他说，因为我是你哥。
　　我便道，不对。
　　他又说，因为我们感情好。
　　这个……我承认，经着那件事之后，我同苏不危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我依旧觉着他有些二。不过……这不是感情好不好的问题，所以还是不对。
　　他又“因为”了好几次，全没“因为”对，这……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不过就是想让他带我出去看灯而已。
　　我咬了咬牙……好，我迁就他！我正想提示他，便是这时，小翠推门而入。
　　苏不危不悦地道，“甚么事这般毛躁？连门都不晓得敲，真是没规矩。”
　　小翠低下头小声道，“有位公子，给我一封信，说是给四小姐的。”
　　公子？我挑了挑眉，不会吧，刚刚才想到他……应当是我想太多了，私传情书，似是不那么靠谱啊。只是……他向来便是不靠谱的，难道不是吗？翻墙还抱个琴、带两只螃蟹……想到此处，眼皮禁不住跳了一下。
　　“公子？”苏不危忽然精神一振，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小翠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苏不危说“拿来看看”，她还真的……这哪能让苏不危看？我一把抢了回来。
　　“小妹亲启。”
　　字体十分娟秀，心素如简，人淡如菊，这字迹……不是他。
　　是八娘的来信。
　　八娘这封信，我已盼了许久，自那日一别，我心里便总惦记着八娘，她应我会给我写信，于是我这一等，就是一月，此刻终于收到她的来信，我自是欣喜的，只是在欣喜的同时，心里，竟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果然，我还是想太多了。
　　“若无其事”地抬眼打量了一眼苏不危……这位的神情比我还失望。
　　信很短，只寥寥数行，大约便是说，她在程家一切安好，叫我莫要挂心。
　　一切安好……希望是真的一切安好才好，只是字里行间，笔迹却是有些涣散，尤其落笔“珍重”二字，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我又如何能够“莫要挂心”？
　　“给你信的，是甚么样的公子？”我问。
　　小翠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在财叔那里碰着的。
　　所以？
　　所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财叔是苏家的管事，家里家外，大凡有些书信上的来往，都是由他经手再转交。我因迟迟未等着八娘的来信，便交代凝香每日都过去看看，正好今儿凝香一时不得空，想着反正只是去看一眼，便让小翠代她去看一眼，事情偏就是这么巧，凝香看了那许多眼，都没见着信，小翠只是看了一眼，就见着了，而且她这一眼不仅见着了信，还见着了送信的“公子”，于是财叔就直接让那位“公子”将信给了她。
　　原本我还有些不明，八娘的信，因何会让一位“公子”给小翠？原来如此。
　　所以……这位“公子”，会是他吗？
　　虽然小翠说得不太清楚，不过依她的描述，那位“公子”的长相身材，都同程之谦很相似，只是她说，那位公子将信交予她后，就告辞了。
　　“对了，我记起来了，那位公子……好像是姓柳。”小翠说。
　　柳？所以不是……程？
　　小翠摇头，她说她拿了信就急着回来给我，所以也没怎么听清，只好像听着财叔对那位公子说，“柳公子，慢走。”
　　所以？所以“柳”公子和“程”公子，相差很远，不太可能听错罢？只是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总觉着，这个柳公子，就是他。
　　这只是一种直觉。

　　花开并蒂，鸳鸯比翼，刺绣果然是一门艺术。
　　尤其是蜀绣，那是怎么复杂怎么绣。闩针晕针、车凝针、滚针、飞针、扣针、撒针、拨针、梭针、虚针、续针……单单基本针法，便是有几十种。那丝线，当真比发丝还细，总之这玩意需要耐心，务必要全神贯注，而我今儿恰恰是心不在焉。
　　未时起针。
　　申时收针。
　　那半叶莲瓣，绣得惨不忍睹。
　　当我将绣了一整个下午的成果呈给容嬷嬷过目之时，她的脸都变了……我早说了让她今儿不要过目了，是她自己非要过目。
　　半响，她才吐出四个字：明儿重绣。
　　明儿重绣就明儿重绣罢，明儿的事情，明儿再说……今儿晚上，我还要去看灯。
　　……
　　有道是，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元宵灯会果然很热闹，大街小巷，处处灯烛齐燃，更有舞龙舞狮，锣鼓声声，鞭炮齐鸣，除却满街的花灯，还有满天的焰火，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我正兴致盎然，忽见前边围了一堆人，似是在围观甚么？本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的原则，我扯着苏不危就挤了进去。
　　挤到最前才发现，原来是一盏走马灯，屏上人马追逐，物换景移，美仑美奂。难怪这许多人围观，这玩意在这个时代算是新奇的了，我虽不觉着此等雕虫小技有多稀罕，不过这盏走马灯确实十分精致，尤其是四个角上挂着的坠子，十分漂亮。
　　灯的下方，还挂了一出上联：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这个嘛……我自是对不出来。我虽对对对子没甚么研究，但还看得出来，这个对子……很难！留意了一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都是作青衫儒巾的打扮，应都是些读书之人，更有几个，正自低首作沉思状，想来便是冲着这个对子来的。
　　苏不危道，“小妹也对这个对子有兴趣？”
　　这个……我对这个对子没兴趣，但是我对这个灯有兴趣。只是想要这个灯，却要对得出下联才行，这个……不是我的强项，我看了看苏不危，不知道这小子行不行？
　　苏不危道，“你看我作甚么？”
　　你说呢？不过看你的样子也对不出……要是子瞻同学在就好了。
　　苏不危道，“小妹，为何你总是瞧不起我？”
　　是……吗？我挑了挑眉，那你倒是对一个我看看啊。
　　苏不危便说，这个需要想一想。
　　好……吧，只是你能不能想快一点？已经有人对了。
　　“扑萤扇，扇扑萤，扇收萤又来。”此人对道。
　　便有人道，“好！”这个……哪里好了？
　　“飞花舞，舞飞花，舞乱花落零。”又有人对道。
　　又有人道，“好！”这个……哪里好了？哪里好了？好吧，是比刚才的好点。
　　“醉翁居，居醉翁，居晃翁失足。”又有人对道。
　　又有人道，“好！”这个……我真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好了？侧眼看了一眼苏不危，他还在想，我正想鄙视他，却见他忽然抬起头来，对道，“断肠人，人断肠，人去肠空断。”
　　“好！”立即有人喝道。
　　“好！”这一次是好几个人一起附和。
　　顿时一片叫好之声。
　　苏不危一脸得意，这个……他今儿的表现，确实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那……这个……这个意思是不是，这盏走马灯就……等等！
　　只听得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这一瞬，我的心似是漏跳了一拍……是他！

作者有话说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此联偷自《王安石捡联获妻》的典故。所以，坦白从宽……对对联实在不是夫人的强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