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〇章 人有相似（下）（全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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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大年三十，这原本是多么重要的一个日子，事实就是……狗血的事件，往往都发生在最重要的日子。
一清早，我的右眼皮便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苏不危这小子便断言，这是大凶之兆，天将降灾难于斯人也，不是无妄之灾，就是血光之灾……我只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眼皮跳，那是控制眼皮肌肉的神经不正常兴奋引起的，眼轮匝肌肌纤维在短时间内不能自主地持续收缩，牵动其上的皮肤，眼皮自然就跳了，一般在疲劳过度、用眼过久或睡眠不足之时，眼皮跳的发生率就会较为频繁，我不过就是昨儿夜里没睡好罢了。
团圆饭之前，灾还没影儿，洒扫门间没洒着我身上，去尘秽没去到我眼里，净庭户没净着我鞋上，贴春牌没贴在我脸上，钉桃符没钉着手指儿，挂钟馗没挂错门，换门神没换错神，祭祀祖宗祖宗的牌位亦没有掉下来砸着我。
只团圆饭吃得有些沉闷，主要是我娘有些不高兴，原本苏不欺在外未归，她便已觉着这团圆饭有些不“圆”了，其实今年少的，又何止苏不欺一个，五娘，九娘，十娘，还有……还有苏不疑。我娘不高兴的便是这一位，若说苏不欺“不归”是因着“正当理由”，那这一位已经“归”了的，却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玩失踪，累得全家人等他吃饭，便只能算作是……“岂有此理”。我爹对此只说了四个字：不用等他。
吃罢团圆饭，我娘便忙着吩咐将迎神的香花供物一一摆了出来，这些都是要祈新岁之安用的，我便同苏不危、千乘千运千之以及小雪儿，一起到院里放爆竹烟花。
千之才刚学会走路，奶妈惠兰将他抱起了站到一旁，苏不危牵着千运，我便牵着小雪儿，千乘却是不需人牵着了，过了年他已六岁，平日里便是总是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所以？
所以大家都忽略了他顽皮的本性，当他突然跑过去将那点燃的爆竹一脚踢翻之时，我和苏不危一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爆竹朝我和小雪儿飞来，我才惊呼出声，我的反应也算是快的了，本能地护住小雪儿就地一滚，这才险险避开，那爆竹几乎是擦着我的发际飞过。
苏不危大惊小怪地道，“小妹，你流血了！”
我这才感觉到，好像是有点疼，伸手摸了摸额角，果然有血。
苏不危抢上前来，便要捂住我的额角。
其实……其实也没流多少血，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便有些血渗出，所幸，没有炸着眼睛。
小雪儿忽然放声大哭，大约是吓着了。
她这一哭，千运和千之便也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千乘却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不知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是吓傻了。
一团乱……
奶妈惠兰亦吓得不轻，此时方想起要去禀告夫人，我正待拉住她，忽然闻得身后一声暴喝，“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八卦袍，星斗冠，桃木剑，蹬云靴，这一身行头……道士？
呃……等等……还有……苏不疑！
所以他说让我现出原形的方法是……我当时那个寒碜啊……
并非我不信这回事，事实上，我还真的信。毕竟这大千世界，就算真有某些得道高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能看穿我的本质，也不出为奇，虽然我并不认为我的本质是妖孽，我这是穿越！只是这位道长的就……行头倒是挺专业，道冠巍然，身形飘洒，胸前的阴阳鱼图案黑白鲜明，一身道袍无风自动，还真有些像……林正英？只是动作……山寨！
“大胆妖孽，见到本道，还不束手就擒？往哪里逃！”
我……不知道他哪知眼睛看见我逃了？我便是站在这里，倒是看他如何收场？
苏不危挺身挡在我面前，“二哥，你这是作甚么？”
苏不疑上前推开苏不危，“你让开，不要阻碍道长作法。”
作法……是作法。
只见这位道长手舞足蹈，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手一扬，自袖中变出一道符，戳在桃木剑上，那符“呼啦”一下燃烧起来，十分碜人，更碜人的是他还大喝一声，“如来佛祖急急如律令！”
够了！是太上老君！我忍无可忍，一记重拳击在他鼻梁上，他拿桃木剑指着我，我忍了，他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我亦忍了，但是如来佛祖……他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我承认，我出手狠了点，而且出其不意，他只“啊”了一下，便仰面倒在地上，然后……然后他坐起来，伸手一摸，鼻血？两眼一翻，又倒了。
便是在这时，似是觉着身后的空气一凝，我的眼皮忽然严重地跳了两跳，正欲转身，便觉一股腥臭的味道迎头淋下……所以？
所以我终于明白了甚么叫做狗血淋头。
苏不疑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他……他竟然真的拿狗血泼我！
我承认，我有些冲动，没想到苏不危比我还冲动，挥手就是一拳，击在苏不疑脸上。
苏不疑两眼通红，捂着脸道，“三弟，你疯了？干甚么打我？”
苏不危道，“你才疯了，你竟然拿狗血泼小妹？”
苏不疑怒道，“你清醒些，她不是小妹！”
苏不危上前一把揪住苏不疑道，“你胡说甚么？她明明就是小妹！”
苏不疑反手揪住苏不危道，“你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出她是妖孽。”所以他的意思，他便是火眼金睛？
“我看你才是妖孽！”苏不危猛然往苏不疑胸口一推。
苏不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回身便扭住苏不危的胳膊。
“你听我说，她真的不是小妹……”
“你还说？”
两人扭打在一起。
……
苏不疑说，小妹自小性子便弱，然自八岁那年一场大病之后，忽然便性情大变，他早就怀疑我有些不妥，便暗中留意，果然，我的行为举止日益古怪，早些年他便同苏不欺提过，偏苏不欺被我所迷惑，不肯信他，还处处维护着我……
（所以，苏不疑一直无从下手，是因为苏不欺……）
苏不疑说，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机会揭穿我的真面目，只是我太狡诈，他几次试探，都被我掩饰过去了，后来我有所发觉，便躲到三叔家去了……
（所以他的意思，我去三叔家是为着避他？这……自作多情，我那是为着避苏不欺！
我便是和八娘感情好些，难道不行？）
苏不疑说，他要告诉大家我和八娘感情有多好？他亲眼见着想害八娘，那次在披风榭，就是爷爷三周年祭那次，他亲眼见着，我想推八娘落水……
（所以？
所以那日偷窥的还不止程之谦，这位兄台也……即便看见了又如何？难道我便一定要承认吗？那日……那日落水的是我！）
苏不疑说，旁的不说，落水之后那些，又作何解释？小妹怎么会识水性？试问一个闺中小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本领？
（很简单：我根本就不会游泳，是他看错了。那日我不慎失足落水，子瞻同学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是他救的我，不是我救的他，虽然子瞻同学也不识水性，但是他知道那一处的水并不深，所以才奋不顾身跳下来救我。
我承认，这有些不要脸，只是……是他先不要脸的，偷窥，很自豪吗？）
苏不疑说，那个山寨货是天清观的道长，叫甚么戌道子，道行高深，他好容易才请这位大驾前来作法，本想着这位定能将我收服，没想到，连他都斗不过我……
所以？
所以他这种症状临床上称之为“精神失常”，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精神活动障碍性疾病。
科举落榜，情绪错乱，便是因此而有些“失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对此，我爹只说了一句话：“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除夕夜的精彩，终于落幕，只剩了我和我爹两人。
我爹道，“可曾吓坏了？”
我摇了摇头。
“小妹……”我爹欲言又止。
我低眉道，“爹，你是不是有话同我讲？”
我爹并未作答，只望着我的神情，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许久，他忽然道，“小妹，无论你是哪个小妹，你都是小妹。”
所以他的意思是……感情还不止一个小妹？
是的，那另一个“小妹”，便是我爹的幼妹，也即我姑姑。我对这位姑姑知之甚少，只知道她远嫁他乡，而且红颜薄命。
“还记得海棠姑娘吗？”我爹说。
人有相似，即便样貌再相似，神情举止，语态脾气，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海棠姑娘像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姑姑，海棠姑娘同姑姑是样貌相似，而我同姑姑，却是神情相似……记得，八娘似乎也曾说过，我的神情举止，同姑姑很像。
姑姑去世那一日，正好是我出生那一日……
所以，我爹一直以来对我的另眼相待，便是同此有关吗？只是或许我爹想错了……我并非姑姑转世，轮回，前世，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只是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因何才会穿越的，人的记忆真的很奇妙，那些不该忘记的，总是很容易忘记，而那些该忘记的，却偏偏记得很清楚。我从来不承认我是多愁善感之人，只是有时候，亦会有些感概，人生就像是一个梦，只是不知道，甚么时候梦醒。
我总感觉，我爹对姑姑的感情，不似单纯的兄妹之情。
除夕夜啊除夕夜，这个除夕之夜，令人难忘，有太多出乎意料之事，亦有太多出乎意料之人。
苏不疑是。
我爹是。
苏不危也是。
苏不危问了我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他说，“小妹，这么多年来，为何你总是看我不起？”
所以，我有吗？
这个……一直以来，我都只是觉得……觉得……他有点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〇章 人有相似（下）（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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