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妹》红太郎

18、第十八章 大喜之日（下）（大修）

　　程家果真是巨富，都说程家舆马赫奕，婢妾靓丽，官爵货力，摇动府县，倒真不是夸张了的，别的不说，只这程家的府邸，便可见一斑。远远观望，便见红砖绿瓦，檐牙高啄，极其醒目，及入内，廊腰缦回，歌台暖响，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也难怪成国夫人的眼睛长在额头上了，这等家势，便是跋扈一些，亦是情有可原的，像程老爷那般，倒是谦和了，不过子瞻同学说，那不叫谦和，那叫虚伪，用他的话来说，他这位舅父，其矫诈修饰之言语，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盗也!
　　程府上下张灯结彩，端的热闹非凡，程老爷今年五十整，此次纳妾，大摆宴席，应当说是排场十足，极尽铺张，果然是巨富，那场面，那气势，漫说是寻常人家了，便是一般的大户人家正式娶妻，怕也是有所不及，程老爷子①生前是眉山大理寺丞，在官场中很有些人脉，再加之程老爷刚刚升任眉州通判，便是在知府下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及诉讼，此番又要纳妾，便是双喜临门，前来道贺的宾朋自是络绎不绝，其中亦不乏一些官场中的同道，进门时，正好撞着眉山县令梁知荣梁大人亲来道贺，梁大人还上前和三叔寒暄，只是三叔却不怎么热忱，似乎对这位梁大人不怎么瞧得上眼，大约是看不惯梁大人那副阿谀奉承的嘴脸罢？那倒是，论才学见识，梁大人自是拍马也及不上三叔了，只是若论官场之中的八面玲珑，怕是三叔却又不及这位梁大人了罢？我尝听我爹说起过这位梁大人，此人乃是典型的凤凰男，没什么家世背景，才学见识亦只是一般，他便是完全靠自己爬上知县这个位置的，可见也是个能人。
　　梁大人道，“怎么不见公群兄？”
　　公群兄，那便是我爹，我爹字公群。我爹为什么没来？我爹那是懒得来。
　　三叔同梁大人寒暄，自是没我们甚么事，因宴席尚未开始，程夫人便让程兄带我们四处瞧瞧。她言下的“四处瞧瞧”，自然不是真的“四处瞧瞧”，而是指的后院，前院宾客众多，子瞻子由两位同学自是没甚么，我们这些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是有些不太方便。我自是没甚么意见，史莺儿小姑娘却是拍手称好，八娘便只是一笑，子瞻子由两位同学都不作声……既是不作声，那便也是没意见了。
　　后院虽不如前院大气，环境倒是真的不错，颇为清静怡人，但见曲折游廊，方厦圆亭，两侧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石间清流激湍，疏林如画，四面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门栏窗槅，皆由朱粉涂饰，虽有些富丽俗套，但……富丽俗套有甚么不好？
　　或许唯一的不好之处便是……容易转向。
　　因为路太弯！
　　其实原本此间的地形并不算复杂，只是经过人为的复杂化之后，便显得有些错综复杂了，许是我原本方向感便不好，又或许，是我当时的精神有些恍惚……
　　华灯初上，宴席便热热闹闹地开始了，程老爷此次宴请的宾客虽多，不过却并不在一处，而是有内外之分。外席，便是那些狐朋狗友及官场同僚；内席，则主要以内眷为主，我和史莺儿小姑娘，便也混充是“内眷”了。
　　开席，一十六道凉菜，三十六道热菜，一一被端上桌来，道道色香味俱全，众人吃吃喝喝，说笑言谈，便略去不提。席间，我因有些……急，就出去了一下。
　　回来之时，不小心踩着个小石子儿，便扭了一下脚，正准备蹲下来揉揉，没想着正在此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道，“没想到程大人真会纳这个女人为妾。”听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便是那个梁大人。
　　另一人便道，“听梁大人之言，莫非认得程大人新纳的这个小妾？”果然便是梁大人，只是这个人的声音确是陌生得紧，两人好像正往这边过来。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存在着一丝窃听的心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窥人隐私的欲望的，这也是人之常情，难道不是吗？正好身侧便是一块太湖石，于是我便非常合情合理地隐至其后。
　　只听得梁大人道，“又何止是我一个，在座又有几个不认得怡红院的海棠姑娘？”
　　我不由得一怔，程老爷新纳的小妾，竟然是……海棠姑娘！
　　另一人便道，“如此说来这位海棠姑娘，却是青楼女子？莫非梁大人也曾是她的坐上之卿？”
　　梁大人便道，“我哪里有这等艳福？这位海棠姑娘的眼界可是高得很，不是姓程，她都不接待的。”
　　另一人便道，“梁大人此话怎讲？”
　　梁大人便道，“这位海棠姑娘，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进程家这个大门，只是她最先看上的，可不是程老爷。”
　　另一人便道，“梁大人是说，程公子……”
　　梁大人便道，“我可是甚么都没说。”
　　这也叫甚么都没说？
　　待到这两人走远，我才从太湖石后头出来，然后我就……就走偏了。
　　待我发现走偏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荷塘，只见一弯新月之下，曲曲折折的荷塘里，尽是田田的荷叶，却是还未有荷花盛开，应是季节还未到罢？最重要的是，方才出来之时，并未见着有这么片荷塘。
　　正欲回转……便只是那一抬眼，却正好瞧见荷塘一角的廊亭之中，卓然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背对而立，轻风中，他的长发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我的心，亦跟着轻轻一颤。
　　是他！
　　“小妹！”身后突然传来子瞻同学的声音。
　　子瞻同学见我半日不回，出来寻我。
　　子瞻同学真的是……出现得太是时候了！再回首，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已是不见了踪影，廊亭里只余下一片轻风。
　　正在此际，忽然一颗流星划过。
　　有人说，当你看见流星的时候，对着它许愿，你的愿望便能实现。这个说法虽没有科学依据，但是，却很美。曾想，会有一个人，陪我一起看流星，却不曾想，第一次看见流星，却是和子瞻同学。
　　我正有些感慨，却听见子瞻同学道，“扫把星。”
　　呃……扫把星……
　　我挑了挑眉，道，“这不是扫把星，这叫流星。曾经有人说过，流星的光芒虽短促，但天上还有什么星能比它更灿烂，辉煌，当流星出现的时候，就算是永恒不变的星座，也夺不去它的光。”
　　子瞻同学看着我不语，神情似乎有些复杂，然后他说……
　　“是他和你说的罢？”
　　他？
　　子瞻同学欲言又止。
　　我皱了皱眉，道，“子瞻，你是不是有甚么话想同我讲？”
　　子瞻同学是有话同我讲，但是他没有直接讲，而是说，“前几日，我遇见佛印……”
　　我当即精神一振，“佛印怎么了？”
　　子瞻同学颇为复杂地看着我，道，“他要还俗。”
　　还俗？不错，有长进，这次的动作倒是挺快……等等，佛印要还俗，子瞻同学看着我干甚么？
　　子瞻同学道，“他还俗，是不是为了你？”
　　啊？
　　子瞻同学道，“小妹，你不需骗我，那日，我全看到了。”
　　又是全看到了……大哥，你究竟看到了甚么？
　　子瞻同学说，他看见：我送荷包给佛印。
　　这么说，那日他早就醒了？等等……那不叫“送”，我只是捡起来，还给他。
　　子瞻同学说，他不是说在披风榭，而是我翻墙而出……
　　唏嘘……
　　“还有……”
　　还有？
　　子瞻同学迟疑了一下，道，“还有，你与他月下相见……”
　　我有些张口结舌，这……感情他这偷窥还是专业的？全看见了……是全看见了，但是全没看清楚！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和佛印？子瞻同学果然错得很离谱。
　　子瞻同学说，“小妹，那日你落水，是不是也是为着佛印？”
　　“啊？！”等下，等下，我有些乱。您这个逻辑有点太复杂了，让我先整理一下，如果从他
　　的角度看……我送荷包给佛印，然后佛印不要，然后他让八娘转还给我，所以我就……所以我是自己跳下去的？我倒！甚么逻辑？当时若不是您鬼叫鬼叫，我哪会掉下去？
　　“子瞻。”那一刻，我作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我决定……我清了清嗓子，然后，很冷静地告诉他，“子瞻，那个荷包，不是我的。”
　　那个荷包不是我的，是八娘的。
　　我翻墙而出，是因为八娘翻不出。
　　还有，同佛印月下相见的不是我，是八娘。
　　这么说，你懂了吗？
　　懂了？我想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子瞻同学，你也希望八娘和佛印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吧？
　　还有，曾经有人说过，流星的光芒虽短促，但天上还有什么星能比它更灿烂，辉煌，当流星出现的时候，就算是永恒不变的星座，也夺不去它的光……那个人是古龙，不是佛印。
　　……
　　程老爷大喜之日，这顿饭大家都没吃好，我原本是为着这一顿来的，没想着竟会遇着这些个事儿，回席后便总觉有些心神不宁，方才那……难道是幻觉吗？子瞻同学有些纠结……我承认，八娘和佛印的事儿，确实有些纠结，虽说佛印已有还俗之心，但是他们俩这事儿，不是光还个俗就成了，若非如此，也没必要将子瞻同学拉下水；八娘向来不喜这些场合，而且她素来喜清淡，这些山珍海味，怕是不合她的胃口，便也吃得很少；子由同学却是为着方才“到处看看”之时，史莺儿小姑娘那句“程家表哥最好了”，颇有些不悦；三叔和程夫人亦各怀心事……或许史莺儿小姑娘的原因最单纯：她卡着鱼刺儿了。
　　回去的路上，程夫人对三叔说，“你觉不觉得，那个海棠姑娘，她像一个人？”
　　三叔只是不作声。

　　注释：
　　①程文应，关于程老爷子，作两点说明：第一，据查，程老爷子是因程浚程老爷之故才被封为眉山大理寺丞的，为了情节需要，稍加改了改；第二，据查，程老爷子年九十而终，为了情节需要……

作者有话说

咳咳……新内容，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