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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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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贝呆呆地站在小摊边,手里捏着一个蝴蝶标本细细看着。大大的翅膀,黑白色,摊主说是非洲凤蝶。

      “从非洲抓来的吗?好远啊。”颂贝又将蝴蝶举高了些,对着薄云间的日光望着,本该是乳黄色的翅膀显得更白更透。“我听说非洲凤蝶的成虫体内有剧毒,能毒死六只猫,是不是真的啊?”

      摊主不知道在做什么,似乎没有听到颂贝的疑问。摊位就摆在路边,边上还撑了把遮阳伞。白色的碎石地面,黑色的网色交叉着,就像自己手里的这只蝴蝶,可惜都是死的。颂贝撇撇嘴,有些不舍地要将蝴蝶还给摊主,才转回头,就发现摊主正在急急地收拾自己简单的只是摆了一桌子的小物品。

      “城管来了,大家快跑!”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喊声,原本还安静空荡的小街上一下子挤满了人,看不清长相,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突然从一个方向拥过来。颂贝抓着那只非洲凤蝶站在原地不敢动,身后的那个摊主早就带着自己的家当跑走了。逃跑的人似乎注意不到任何障碍,桌子,自行车,行人。水泥地面上散落了些东西,还有倒翻的水杯,被几只脚轮番地踩过,也辨不清原形。颂贝呆呆站在,就觉得不停有人撞着自己,开始是从一个方向,然后是从四面八方。手里的凤蝶随着身体的晃动轻挥着翅膀,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走。

      刚刚还蔚蓝的天空,飘浮的几朵如薄纱一样的云彩,阳光还欲穿透凤蝶薄薄的翅膀射过来,突然间就那么黑了。看不到那片淡淡的蓝,厚道的乌云挡着,隐约瞧见云朵的边缘似乎有银色的镶边。颂贝眯起眼睛仰着头,望着视线里划破天幕的闪电,听着及时入耳的轰鸣的雷声,才意识到天,真的又要变了。

      整条街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地面散落着人们落下的东西,随着渐起的风慢慢移到。街边固定的商铺都打了烊,门关得严严实实。颂贝回头看了一眼,那把不知道被谁撞歪了杆子的遮阳伞还在,有些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半弓着背躲在下头,等着这场大雨的降临。

      风吹得凤蝶的翅膀不停颤,颂贝小心的用另一只手替它挡着。标本的翅膀很脆弱,有一处已裂缝碎开。

      大雨是在瞬间落下的,就在颂贝低头检查凤蝶翅膀的时候。噼啪的雨声混着浓烈的泥土气息,从鼻腔内灌入进来。听老人说这个时候的泥土味儿是有毒的,颂贝揉了下鼻子,莫名地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只白拿的非洲凤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是雨水冲刷大地那股有些冲鼻的味道,或者这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在这条寂静的小街,尽没有一个人可以和自己分享。

      五米外的路口,车辆互相跟着疾驰而过,颂贝在心里头思索着,以这样的雨势,从所站的地方冲出去叫到车这段时间里,自己可以被淋得多湿的问题,以及手里这只易碎的凤蝶标本又得以保全的概率问题。

      蝴蝶标本,不是该装在标本盒里吗?颂贝正对自己手里的凤蝶皱眉时,忽然在未间断的雨声里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抬头一看,那辆熟悉的银色跑车就停在路口,后车门开着,就见一个人探出头不停对自己挥手,修长的手指舞动着,特别灵活。颂贝歪着头想了会儿,确定他不会跑来接自己时,低着头冲了过去。

      抖了抖湿漉漉的刘海,颂贝转头对身边的人咧嘴一笑,说了句“谢谢啊。”

      “什么好东西?”霍天航指指颂贝搁在腿上的东西。

      “蝴蝶,凤蝶,嗯,摊主说是非洲凤蝶。”颂贝说着,将手里的标本盒递给了霍天航。“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哪里有人开个跑车还带个司机的?那你还不如开个商务车呢。”

      “说什么呢?”霍天航有些不解地接过标本盒,也没想多做辩驳,认真看起了玻璃片下静静的凤蝶。

      “我没付钱,摊主听到城管来就跑了。”颂贝带着赖皮的口吻靠了过去,肩膀紧挨着霍天航,眼睛牢牢盯着那只展开着翅膀的蝴蝶。“不过我也有问他钱来着,他自己跑的,可不是我的错,嘿嘿……对了,霍天航你知道吗?蝴蝶有两个复眼,每个复眼都由一万多小眼组成,是不是很神奇?它们一个个得有多小啊。”

      “是很神奇。”霍天航笑着回头看乐滋滋要和自己炫耀的颂贝,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滴水的刘海时又有些不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小心地替他擦起来。“不要把水滴的到处都是。”

      “哦。”颂贝接过手帕,听话地在一旁擦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还觉得很好玩,拨了拨垂挂下的刘海,和小狗一样甩了甩头。转眼瞟到有水滴落在标本盒上,吐了下舌头,继续擦起来。

      “怎么出来了?”霍天航问,似乎没注意到颂贝刚才的小动作。

      “给小老鼠买鼠粮,好久没买了,小东西吃得很少。”颂贝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个转身靠向霍天航,姿势像是半趴在他身上,指了指那只蝴蝶标本又开始炫耀起来。“你知道吗?雌的非洲凤蝶有好多形态,会呈现出很多有趣的贝氏拟态,知道什么叫贝氏拟态吗?你不知道吧?呵呵,就是说本来好吃的没毒的,把自己弄得看上去就像不好吃的有毒的那个样子。啊,你知道什么是拟态吗?”

      “嗯,我现在知道了,而且……我还会运用。”霍天航说着,伸出手臂绕到颂贝身后,圈住他的肩膀。

      “什么意思?”颂贝眨眨眼睛,看了眼车窗外密布的雨珠,又将视线移到笑得有些怪怪的霍天航脸上。

      “我的小松鼠也会呈现出好多好玩的贝氏拟态。”霍天航说着,抬起左手勾住了颂贝的下巴,把他的脸更近地拉向自己。“明明是很鬼灵很好吃很无害的,偏偏装得很不解风情很单板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颂贝突然觉得眼睛失去了焦距,有什么压了过来,然后又是一片黑暗。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车窗的声音减弱了,唇上软软地一片清凉,还带着一丝清香,将自己含住。

      压缩泵的声音,马达转动的声音,规则的“滴滴”声,在耳边一点点清晰起来。

      霍天航,霍天航,有一个声音在叫,好像是自己的。

      那个身影在黑暗里转身,透着一道浅浅的光,那个人对自己点头微笑,摊开掌心伸出手,五指灵动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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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哗哗地倾盆而下,颂贝眯着眼睛用手护着头冲向路边,那辆仿佛漂移而来的银色跑车在他面前停稳,后车门瞬时打开,差不多就在同一秒,颂贝已经坐进了车里。后座软软地,车厢里暖暖地,还挺舒服。关车门那一刻,似乎看到已经开始积水的路面上,飘浮着一只如纸片般的东西,黑白相间的花纹,一侧似乎还翘着,形状有些眼熟,正眯着眼睛要看个仔细,扑头盖面一块大毛巾罩在了头上,忽的一片漆黑。

      颂贝将毛巾拉下来擦了会儿头发,瞄了眼窗外飞逝的朦胧街景,将毛巾拿在手里仔细又看了看,是白色的,隐约还带着粉色,于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还好不是大红色的,不然和新娘盖头一样。”

      身边的人“噗”一声笑出了声。颂贝回头白了霍天航一眼,继续擦自己的头发。

      “我帮你?”霍天航说了声,也没见他动手,就坐在一边看着。

      “不用,好手好脚的。”颂贝随口回了句,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探过头照了照后视镜,发型还不是很糟糕,就是水的定型效果太短暂。有些无奈地捏了捏自己一头软软的头发,问道。“你头发软吗?”

      “你摸摸看?”

      颂贝转过身,撇着嘴上下打量着霍天航,一会儿,伸出手按了下他的额头。“你也淋雨淋发烧了?真厉害啊,居然都摸不出热度,低烧,据说低烧更严重。你离我远点,容易传染。”说着,自己就缩在车门边。

      霍天航也不反驳,伸手捏了下自己的刘海。“还行。”

      “切。”颂贝又白了霍天航一眼,继续擦头发。

      “你动作轻点,这样擦有损毛鳞片。”建议是那么提了,可人没有相应动作,眼睛似乎都没看着他。

      “你可真专业,怎么,兼职造型师?”

      “兼职的造型师没有,御用的有。”

      “御用的?你?”颂贝瞪大眼睛。“你还要御用造型师?你以为你大牌明星呢!”

      霍天航停下了研究自己刘海的动作,抬眼看了看正瞪大眼睛盯着他的颂贝。两个人就那么在后座对视着也不说话。雨水敲打在车窗上,看不到外面的景致,从前挡风玻璃看,就像车被整个压在了瀑布下。

      可能是里外温差偏大,里侧的玻璃面上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霍天航。”颂贝伸出手在霍天航眼前晃了晃。“傻了?”

      “不要叫我霍天航。”霍天航伸起手拿着毛巾轻揉地擦着颂贝后脑勺上的头发。“还没干呢。”

      “一会儿就好。”颂贝低着头乖乖地一动不动。“霍……老霍,天航,Sky……呃,这个有些奇怪。”

      “小松鼠,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是坏人比我被雨淋感冒的概率低些,嘿嘿。”傻傻地笑了两声,颂贝抬眼偷瞄了下霍天航,脸呼地莫名又是红了,赶紧将脸又往下埋了些,直往胸膛上靠。裸‖露出的后颈上立刻被暖暖的毛巾拭过。

      霍天航没说话,似乎轻笑了声。

      乌黑的眼睛溜溜地转了两圈,由着人继续给自己擦头发,颂贝瞥了眼车内地面,还用脚蹭了蹭,有钱人就是有钱人,不会又是波斯地毯吧?是几个零的?直线条几何图形,单一的黑白两色。

      “我说你是刚刚从伊朗回来,还是才去的世博?哈哈,多少钱买的,没被宰吧?”颂贝笑呵呵地抬起头。

      “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可以使用上几十年也依旧如新吗?”

      “那一定不是活的东西。”颂贝甩了甩头,随口答道,然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嗯……”

      “什么?”霍天航靠在一侧,支着手臂看着颂贝,手随意搭着,手指自然下垂。

      “你以前在雨天接过我吗?”颂贝半嘟着嘴,好奇地又打量了下整个车厢。“从内部看,怎么像保姆车?”

      “你有没有太夸张了点?”霍天航说着伸手拍了下颂贝的头。“还保姆车,你见过保姆车吗?”

      “喂!”被拍了脑袋,脖子本能地缩了缩,手却没有放过肇事的人,一下就把霍天航拍他头的手给抓在了自己手里,还是两个手一起捧着的。颂贝似乎是发现了新奇物一般,将那只手翻来覆去看,还一根根手指摸过去。“咦!远远看着你的手真好看,就像指挥家的,细细看……真丑呢,好多茧子哦。”

      霍天航由着颂贝研究自己的左手,微笑着也不说话。

      “我说……”颂贝放低声音,身体探向霍天航,眼神亮亮地。“你不是啥总裁吗?是不是背后还有条□□什么的?这个……是练枪时留下的?枪法好不好?能教教我吗?”

      霍天航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握着空拳置于下唇处,侧过身将视线移向窗外根本看不清的风景。

      颂贝吐了下舌头,也转过头,去看自己那一边的窗户。

      车里静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后视镜里,霍天航和颂贝分座两侧,望着各自窗户外朦胧的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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