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雾》巳温

4、失态的他

　　阴雨连绵的伦敦终于出太阳了。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房霜念刷着手机在看音乐会，世界顶级交响乐团下个礼拜会在伦敦演出。

　　说实话，她还挺想看的，但是一票难求。

　　她看了一会退了出去，心想算了应该也没票。

　　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程逸风：【要不要出来晒晒太阳？】

　　晒太阳？

　　房霜念看向外面的景色，金色的阳光照在哥特式建筑上镀了一层光晕。

　　伦敦难得出太阳，再窝在屋子里她感觉自己要发霉了。

　　她回了个好，准备准备出去。

　　出去后一眼看到程逸风正靠在车门上看着手机，一身休闲装也能看出他身材很健硕，强劲有力。

　　他抬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优雅绅士地为房霜念打开车门，手护着她的脑袋。

　　房霜念也是一个细心的人，马上就发现了程逸风的细微的小动作。

　　这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遇见，哦不，程逸风说是第二次见面。他看出她穿着浴衣不舒服，贴心地拿出一套女装给她换。

　　起初她以为他有女朋友。

　　到现在，也一直没问。

　　可是他有女朋友，为什么又一直追着她不放？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蓄谋已久？

　　程逸风从上车后就发现她又在发呆，呆呆的，如果头顶上有一撮毛竖起来，那就更呆了。

　　“在想什么？”

　　“在想在日本的那次，你怎么有女装？”

　　房霜念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程逸风绕是思维敏捷都愣了下，然后他笑了。

　　“你是反射弧太长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吗？”程逸风又意识到这样说不太礼貌，“抱歉。”

　　他解释道：“衣服是朋友的，普通朋友，不是我们俩单独出去玩，还有别的朋友。”

　　他在解释，解释他没有女朋友。

　　房霜念转过头看向车窗那边，食指轻轻扣着玻璃，眼睫轻颤：“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

　　程逸风很乐意，他觉得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从浑身抗拒、冷漠疏离，到现在愿意跟他一起去吃饭、散步、晒太阳。

　　房霜念又反应过来，说好了晒太阳，他怎么开车带她去别的地方了？

　　程逸风看出她心中所想，贴心地解释：“先去吃早餐，你应该没吃吧？”

　　房霜念点头，因为她的职业，她生活作息很不规律，已经习惯不吃早餐了，她这个人又懒得弄。

　　想到这，她发现程逸风是个很自律的人。

　　他好像不抽烟，一日三餐都会吃，还会去健身跑步。

　　就这样在霜念的认知中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男性。

　　他带她来了一家中式餐馆，霜念吃鲜虾馄饨，程逸风跟她一样。

　　馄饨汤底浓郁鲜美，馄饨馅大皮薄。

　　吃完早餐后，程逸风又带她去一个地方。

　　一个小农场。

　　可以投喂的凶巴巴小羊、肥嘟嘟表情拽拽的奶油猫、还有牛和鸡。

　　简便的小农场，放松心情很合适。

　　出来后，房霜念听到房顶上有声响。

　　抬头一看，低矮的屋顶上有四只小羊行走。

　　上房揭瓦羊。

　　她想到刷视频的时候看到有人养羊驼，羊驼不高兴了会对主人吐口水。

　　“谢谢你。”房霜念浅淡地笑了，“今天很开心。”

　　每次遇见，他总是会叫她玩的开心。

　　用易玲美的话来说，房霜念身上有点活人感了。

　　“能让你开心，我很高兴。”他拿出两张音乐厅门票，“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房霜念低头一看，这不就是她想去看的乐团演出。

　　她接过后拿出手机，想要转钱给他：“这门票很难拿到，我把钱转你吧？”

　　“不用。”程逸风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是我约你去看，票当然要准备好，怎么能让你付钱？”

　　况且，他也没花钱，是一个朋友有关系，给了他两张票。

　　房霜念拒绝不了，只好说声谢谢：“下次我请你吃饭。”

　　“我记住了。”程逸风幽默地开了个玩笑，“这意思是，我等着你约我吗？”

　　房霜念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保持礼貌的同时会说些奇怪的话，就像一个正常人会突然抽风。

　　但是，他这样说也没毛病。

　　房霜念无法反驳。

　　“等你有空，我再请你吃饭。”

　　“我随时都有时间。”

　　程逸风目送她离开，等彻底看不见霜念的背影时，他才收回视线，侧眸看向空荡荡的副驾驶。

　　早在来伦敦的第一个星期，他就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完工作，谈好了生意场的合作。

　　之所以告诉霜念会待一个月，是出于私心。

　　他总是想靠近她，和她多待一段时间。

　　想尽办法约她出来，选好游玩地点，又担心她会无聊。

　　现在看来，他的计划还不错，能让她开心。

　　房霜念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你小时候经常玩的陆子成回来了，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霜念其实还有点印象，只是她这样说可以省去麻烦。

　　“哎呀，回来见一面就想起来了，你们俩小时候关系可好了。他现在啊，年轻有为，是一家外企的总经理。”

　　妈妈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撮合霜念和小时候的玩伴。

　　“妈，我不回去那么快。”

　　那头声音一顿，再次响起。

　　“你都在伦敦待那么久了，该回来吧？”

　　“就算你不想见陆子成，你难道不想回来看看我吗？”

　　房霜念轻轻叹气：“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吧。”

　　“忙忙忙，哪次你都说忙，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敢回来，难道你一辈子都留在那边吗？”

　　霜念借口说信号不好，赶紧挂了。

　　每次妈妈打电话，最后总是会说到隐晦的事情。

　　妈妈说的对，房霜念就是不敢回去。

　　她是个胆小鼠。

　　程逸风中午的时候给房霜念发信息。

　　【吃饭了吗？】

　　他知道霜念总是不按时吃饭，有时候不想动手直接不吃，情愿饿着自己。

　　九个小时后，程逸风盯着手机蹙眉。

　　以往再久也不会超过五个小时，这次是因为什么？

　　她是在睡觉还是忙着忘记了？

　　程逸风先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她烦了。

　　回忆了各种细节，排除了是自己的原因。

　　【霜念有时候情绪很差，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看着她点。】

　　程逸风倏地想到易玲美说的话。

　　那时候他不是很懂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着这句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强烈的不安促使他不敢停留，驱车前往房霜念的地址。

　　“看着点”而不是“照顾”，看着点说明易玲美很怕房霜念出事。

　　他开的越来越快，握着方向盘的手出汗，心跳加速。

　　来到她家楼下，他站在门口，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他敲门，无人回应。

　　“房小姐？房霜念你在家吗？”

　　叫了好几声，门也敲了很久，还是没人回应。

　　他急着想报警寻求帮助，想直接撬锁进去。

　　“怎么了？”

　　刚好回来的房霜念看到程逸风在门口转来转去，一脸焦急。

　　男人的背影一僵，转过头看着她。

　　霜念不明白，她就出去一小会，他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跟平日中矜贵儒雅的模样大相庭径。

　　程逸风大步走向她，再也顾不得绅士了，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心终于安定下来。

　　这下轮到房霜念不平静了，她挣扎他的拥抱，程逸风意识自己失态，连忙放开她。

　　解释：“我看你很久不回信息，以为你出事了。”

　　“抱歉。”房霜念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她低下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回任何人的消息。”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把自己藏起来，断联和外界的一切。

　　等她从低情绪中脱身，又会自己跑出来。

　　就像一只蜗牛，受到人的伤害，会把自己藏在壳里。等没人寂静时，蜗牛又会探出头，缓慢爬行。

　　程逸风知道她不想说，他也没再继续问。

　　“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

　　刚刚的失态让程逸风很乱，他逾矩了，他应该冷静克制，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手足无措。

　　离开前，他又转过身多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房霜念眨眨眼，又从兜里拿出一袋法式面包。

　　他总是在关心她。

　　以前叫她开心，现在陪在她身边关心她有没有吃饭。

　　“早点睡。”

　　程逸风打开车门，最后看了她一眼。

　　房霜念盯着脚看，她心里很纠结要不要叫他上去喝杯茶。

　　他刚刚眼里的着急在意，霜念看的真真切切。

　　直到车子尾气消失，房霜念都没有开口。

　　她回到屋子，啃着面包，心中有些郁闷。

　　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晚上失眠睡不着，架起支架开始画画。

　　不知不觉，她已经画个六个小时。

　　可她还是不知疲惫一直画。

　　等到晌午时，画作完成。

　　房霜念望着她亲手画的，自己都愣住了。

　　她有灵感画画的时候，想到什么画什么，不会特意去控制自己的思绪。

　　画上一片漆黑。

　　但有个地方存在一丝光亮。

　　身姿英挺的男人站在光亮前。

　　房霜念盯着画出神。

　　每次和男人见面，在霜念的视线中，其他人都黑乎乎的看不见，而她却能一眼看到程逸风。

　　他长的高长得好看，在人潮中自带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