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局》琛小玉

20、第 20 章

　　一个多月后。

　　年三十。

　　顾辰谦大清早独自在崤山之中御剑飞行着，准备回门派一趟，向师父提前磕头拜个早年。

　　他两天前携家人和白苏回到了陕州城，之后去了趟洛州，结果白掌门还在闭关。他只得离开，返回陕州。

　　阔别数月，崤山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在茂林上空飞行了一会儿，护域派黑瓦红墙、布局随意的建筑群映入眼帘。

　　顾辰谦在建筑群最南边的大门降落，走上前去，双手推开那两扇深棕色的木质大门，跨步走了进去。

　　为了保护大家的隐私，门派规定除特殊情况，不准从大家居住的小院上空穿行而过，所以顾辰谦独自在门派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走了许久才终于来到钱未济居住的小院。

　　两扇浅棕色木质大门上没有落锁，说明院内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走到师父居住的厢房外，见房门开着，于是走上前去，轻敲了下门，对着在床上盘腿而坐、似是在运功的师父轻唤了声：“师父，我回来了！”

　　钱未济收敛气息，缓缓睁开眼睛，下床后迈着沉稳地步伐向顾辰谦走来。

　　他在距离顾辰谦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直视着对方：“在你心里，我还算你师父吗？”

　　顾辰谦心头一惊，后背瞬间泛起一层薄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敬地磕了个头：“徒儿许久未归，还望师父责罚！”

　　“去杭州躲柳大人一家的事，你早就请示了我，何错之有？”

　　顾辰谦眼神慌乱，思忖着，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总不会是生死簿的事被师父知道了吧？好像瞒着师父能让他生气的只有这个了。难道是白掌门之前告诉了师父？

　　万一不是因为生死簿，自己主动承认不就成不打自招了？

　　顾辰谦思忖片刻，对师父又磕了下头：“不知徒儿所犯何错，还望师父明示！”

　　“看来我不说清楚，你是不会主动承认了！”钱未济疾言厉色地说，“生死簿的事你打算瞒我多久？”

　　“您知道了。白掌门给您说的？”

　　“是啊！他不但告诉我生死簿和《净邪秘笈》的事，还告诉我你拐走人家小儿子两个月，前几天才送回去。”

　　顾辰谦跪在地上，惊愕地仰视着钱未济：“白、白掌门知道了！他不是在闭关吗？”

　　“他没闭关，那只是对外的说辞，他一直在咱们门派闭门不出，和掌门师兄研究《净邪秘籍》下卷的功法。”

　　“师父，白掌门怎么知道我和白苏的事？”

　　“白苏从来没有和门派的哪个人非常亲近，如今一反常态地成天围着一个人转，张口闭口都是你，你当他爹娘都是傻子？”

　　顾辰谦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钱未济一脸不悦地说：“少给我嬉皮笑脸！你瞒着我生死簿之事，还不让白掌门告诉我，是觉得师父没用，无法护你周全，还是觉得咱们护域派会怕前川、倦笔书生之流？”

　　“徒儿不是有心隐瞒！师父将我视为己出，对我的好不逊于我爹娘。儿女在外，总是报喜不报忧，涉及生死大事，更不想让你们忧心，所以这件事我不光没有告诉您，也没有告诉我爹娘和妹妹。”

　　钱未济抓着顾辰谦的胳膊，将他拽起来，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微微叹息一声：“我知你懂事，但是有的事不是你一人能扛的！之后的半年，你就住在门派里，这样穷奇的妖魂要是有何异动，我们也好随时应对。”

　　“我体内有妖魂，我怕哪天师兄弟们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掌门师兄已经在门派下发公告，说门派弟子在做门派任务时不管受到什么损伤，护域派理应护其周全，而不是为了所谓的门派名誉就将弟子弃若敝履，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门派一定会护你周全。

　　等过了年，你把你家人送来门派住，就算你将来因为妖魂失控了，我也会好生照顾你的家人。”

　　顾辰谦感动不已，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为我筹谋至此，我无以为报……”

　　“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等你生死簿的事情了结了，师父就去和你爹娘商议下，一同上悬济派为你提亲。”

　　“多谢师父。我等过了年就把我父母、妹妹接来，但是我不能在门派里待着。”

　　“为什么？”

　　“前川等邪祟的计划还在进行中，一旦不夜冥王卷土重来，那必然生灵涂炭，苍生遭劫！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前川、倦笔书生太强大，以寻常门派弟子的实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我机缘巧合体内得到了穷奇的妖魂让修为大增，我如果参与，定当助他们一臂之力。”

　　钱未济担忧中又颇感欣慰：“好，咱们护域派自创派以来以‘心怀天下、护佑苍生’为念，你能这样想很好。不过，炼融鼎一直被崔阁主好好的藏着，复活不夜冥王的计划不一定能实施得通。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待在门派里，尽快把妖魂问题解决。”

　　“嗯。”

　　******

　　陕州城中，声声爆竹辞旧迎新，家家守岁围炉夜话。

　　顾家二楼的茶室内，一家人围桌而坐，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顾江陵拿着笔在一本黄历上圈来圈去，顾萃正开心地吃着最爱吃的点心。

　　白彩云拿出来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翠绿色的玉镯交给顾辰谦：“这是你祖母送给娘的玉镯，是顾家一代代传给儿媳的。白苏是男子，也不戴玉镯，你改天先给他拿去，等你们将来成婚了，娘再为他准备更适合他的。”

　　顾辰谦收了玉镯，笑道：“行，谢谢娘。”

　　顾江陵放下笔，将黄历倒扣在桌上：“谦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你俩毕竟不在同一个门派，早点成婚，你们互相走动也更名正言顺些。”

　　“等过了七月再说吧。”顾辰谦艺术加工了下谎言，“仙门弟子成婚需要敬拜天地，得到神明的许可，还有很多和民间不一样的流程，需要两个门派共同参与。最近冥界不太平，两个门派忙得很，没空弄我们的婚事。”

　　“这样啊。”顾江陵想了下说，“那没事，改日你带着我亲自登门去见一下白掌门，我也好向他咨询下需要准备什么，免得将来真准备办了，失了礼数。”

　　顾萃吃的嘴角沾着点心渣：“哇！到时候两个门派联姻，大婚的场面一定很盛大！哥哥你一定要给我找个绝佳的观礼的位置，我要全程见证哥哥和白哥哥成婚！”

　　顾辰谦拿起一块点心递给顾萃，一脸宠溺地看着妹妹：“好好好！一定给你挑个绝佳的观礼位置！”

　　******

　　正月十四日。

　　京城。

　　傍晚，天边的晚霞将苍穹烧的一片通红，顾辰谦、顾萃、白苏三人在京城的街道上并肩行进着。

　　明天京城会举办一年一度的上元节灯会，已经有店铺开始为了明天的活动在装点门头，街道上张灯结彩，一派热闹之景。

　　顾辰谦昨天收到了崔传的通知，说飞隐阁京城据点的人在城中见到了一个很像小叶子的人，问他要不要来京城。

　　他原本只打算和白苏一起来，结果顾萃得知哥哥要来京城非要跟着来，说想参加京城正月十五的上元灯会，肯定特别热闹。

　　顾辰谦、白苏把顾萃夹在中间，三人并排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行进着，前往飞隐阁京城据点伪装的客栈——祥和客栈。

　　顾萃第一次来京城，满眼都是新奇，东张西望，指着斜前方的一家点心铺：“哥哥，我们去买点点心吧。”

　　“就知道吃！”顾辰谦抬手宠溺地摸了下妹妹的头，笑着说，“等会儿到了客栈，我问下掌柜京城哪家点心铺最好吃，去给你买一堆，让你吃个够！”

　　“好耶！哥哥最好了！”顾萃侧目看向走在自己右边的白苏，“白哥哥喜欢吃点心吗？”

　　“只要不是太腻的，也可以吃点。”白苏说。

　　“他喜欢吃清淡的，点心太腻了，也就你这小孩子家家的才爱吃。”

　　“谁说的！娘也爱吃，我回去就告诉娘，你嫌弃她吃点心！”

　　“嘿！你这咋还艺术加工呢！我是这意思吗？”顾辰谦故意做了个抬手要打她的姿势，“小心我揍你！”

　　顾萃吐了个舌头，和白苏换了个位置，躲在了他的右边：“白哥哥救我！”

　　白苏笑着说：“有我在，他不敢！”然后又把顾萃拉回左边，“人太多了，走我们中间。”

　　“确实人多！不愧是京城啊！”顾萃左顾右盼，随即转头看了眼身后，“大街上的人比陕州城……”说到此，看向不远处站在与他对视的那人，顿时神色惊恐起来。

　　她用力地眨了下眼，再看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辰谦、白苏见顾萃说话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往后看。

　　“怎么了？”顾辰谦问。

　　“没……没什么……”顾萃回过头来，神色恍惚地说，“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你看错成谁了？”白苏问。

　　“柳焕。他都死了快半年了，肯定是我眼花了。”

　　顾辰谦、白苏对视一眼，再次转身看着身后熙熙攘攘的行人，并没有一个长得像柳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