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回到车上，蓝星棠一头栽进了驾驶舱，一路的忍耐终于顷刻爆发，四肢失控地颤抖，一下一下撞击在方向盘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干涩的喉腔也乘虚而入，仿佛嘴里含了一口烧红的铁渣子，血腥味弥漫口腔。
蓝星棠清晰地知道自己又发病了，她必须要吃药。
颤颤巍巍地翻动着手提包，可不受控的手刚拧开瓶盖，白色药瓶便从手心滚落，撞击在真皮座椅上，哗啦啦滚落一地，白色的药片散落在狭窄的空间中，在暗光的照射中，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钻。
理智被吞噬边缘，蓝星棠用贝齿咬住唇瓣，血迹顺着牙尖往外渗，视线落在后视镜中，刘海被冷汗打湿成绺贴在额头，里面反射出的死人脸让她习以为常。
倏尔，急促的手机铃声又像是催命一样响个不停，蓝星棠根本无暇顾及，俯身撑在副驾驶上，手指抠进座椅，摸索中碰触到药片，可一阵痉挛又将其弹开，反复数次。
眼前的事物开始出现重影，刺耳的嗡鸣声搅动着备受折磨的神经，看着青筋暴起的手背，她突然发狠似的咬住自己的虎口，终于摸到两粒药片，撞上牙关塞进嘴里，苦涩的药片裹挟着血腥味一同刮过干涩的喉腔留下火辣辣的痛觉。
她整个人脱力的趴在副驾驶座位上，连手指都不愿再动弹，不知道什么时候，急促的手机铃声早已停息。
良久，蓝星棠感觉力气恢复了几分，从别扭的姿势改为坐姿，此时的脸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白，可总归是比方才死灰色好上不少，她对着后视镜认真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妆容，在唇上涂抹的一抹红为她添上正常人的气色，一切收拾规整之后，她才终于宠幸了那部被冷落下来的手机。
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三个电话，一个来自江易，附带她的微信消息，另外两个都是她姨姨的，也就是温云岫。
看到这个备注，残余晕眩感慢慢退却，蓝星棠唇角自动上扬，她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色，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拨通视频，对面似乎是一直守着手机，在接通的第一秒屏幕里便出现身着旗袍的温云岫。
“姨姨。”蓝星棠冰雪消融一般柔软的语调，与方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时间还是在姣好美人的面庞上留下了印记，但却不是沧桑，而是浓厚的沉淀感，像陈年红酒一样醇厚。
温云岫唇畔挂着笑问：“刚才星星没接电话，是在陪妈妈吗？”
蓝星棠羽睫扇动，乖巧地点点头：“嗯，陪她说了会儿话。”
温云岫抿了下唇，眼含抱歉地说：“帮我跟她道个歉，这次就没办法赶回来了。”
“我跟妈妈说了，还把姨姨这次的表演视频给她看了，妈妈会理解的，她最喜欢的不就是你演奏古琴时候的模样吗？”
“最近还好吗？工作是不是很忙，眼睛里这么多红血丝了。”温云岫凑近屏幕，下意识用手指抚摸屏幕，仿佛能触及到女孩的眼睑，心疼溢满眼眶。
蓝星棠的这双眼睛与自己母亲如出一辙，她总是能够看见姨姨的恍惚，因为她知道这是姨姨又在想妈妈了。
蓝星棠微微摇头：“是有一点，但还好，别担心。”
虽然脸部能够用妆造掩过去，可发病造成的生理反应却不能这么快退却，她也没想过那能够将这事无波无澜地掩盖过去。
“我有听说哦，咱们星星可是拿下了设计大赛的魁首，可棒了。”温云岫突然捧着脸笑了起来，眼尾漾起细纹。
被在意的人夸赞，蓝星棠也不禁笑出了声，却还是谦虚地低了下眉。
接着就听温云岫话音一转，“不过工作归工作，一定要注意适度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我知道的。”
下一秒，手机弹出一跳短信，没点开看到上面的汇款，蓝星棠就知道又出自姨姨之手，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姨姨，我现在挣钱了，不用再给我打钱的。”
“那不一样，你挣的钱是你挣的，这个是我给咱们小星星买蓝莓松饼的钱。”
这七年月月如此，蓝星棠也已经说过无数遍，可是每次都会被温云岫用同样的借口打回来，虽然无奈，可心尖尖却是幸福得腻人。
“好，谢谢姨姨。”
再说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蓝星棠攥着手机扭头瞥向窗外，雨势渐大，那抹身影却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原处，没有挪动分毫。
蓝星棠眸色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胸口被情绪拉扯着泛起细密的疼，血脉也在加速中流淌，可身体的药效依然在起作用，两相抗衡，她也只是呼吸急促起来，收回视线，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又一次将方向盘寇出了指甲印记。
她俯首靠在方向盘上阖眸，包括未来得及酝酿而出的酸涩。
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离开七年了，为什么要突然回来？
七年前的录音揭露的是血淋淋的真相，而她的不告而别是最后的宣判。
刚开始那几个月，蓝星棠还能够安慰自己，或许这只是恶作剧，是AI伪造，她的突然离开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所以在她离开之后想过无数种办法企图联系上她，微信电话邮箱通通石沉大海，就连她高中最要好的朋友谢曌都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讯息，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似的。
直到她看见税羽参加新秀模特大赛夺得冠军名号，一年多的时间，她才发觉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在被玩弄的小丑。
在她因为对方不知所踪牵肠挂肚时，对方已经开始专业舞台崭露头角。
可是蓝星棠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她啊，税羽也是会在人声鼎沸中贴在她耳侧说爱她的。
只是当真相被剖开，即便里面再丑陋不堪，那也是她必须承认的事实。
税羽并不喜欢她，或者说她们的相遇也只是税羽披着圣洁光环来拯救她的一场骗局。
从一开始她是不是就知道税东明的所作所为，看着她陷入泥泞，在痛苦中挣扎，给予希望后又狠狠将其推入深渊，这是她们这种人自以为高位者天生的恶劣。
蓝星棠用七年的时光接受了这个现实，她也愿意用可悲的爱情去埋葬这场骗局，她无法原谅。
可她更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在她用那么卑微的语气跟她说爱她的时候，蓝星棠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居然也会再次跳动。
腐烂的橘子从裂口中喷出酸液，所有的甜蜜都成了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的污秽。
她真是和她一样下贱。
蓝星棠感受着口腔里的铁锈味，抬起脑袋将视线重新落在墓园中的那抹身影，此时税羽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身上的衣物彻底被雨水洇湿紧紧贴在皮肤上描绘她优越的身形。
蓝星棠对于尺寸向来敏感，不说亲自上手触碰，就说看她都能猜得七七八八，更何况这人身上的每一处她都了若指掌，不同的是七年以后更饱满了。
她盯着税羽的背影，琥珀色的瞳仁漫过兴味，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如同看待自己的猎物一般。
税羽此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想玩，那她便陪她玩玩好了。
蓝星棠懒散地再次收回视线，仿佛是将刚才慌乱的情绪划上句号。
车子驶离墓园不远，电话再次响起，她撇了一眼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是江易打来的。
江易打来只能是工作上的事，但今天，她不想处理，可对方“穷追不舍”，现在听到了也不能再置若罔闻。
蓝星棠将车子停在路边接听电话。
在六年前的冬天公司刚起步，她作为创始人凡事都会亲力亲为，再者忙碌起来一切的怨恨都会被暂且搁置。
那次公司接了一个单子，因为设计面料始终没能制成成品，她只能亲自开车去工厂确定，可冬天积雪路滑，对方又催得紧，轮胎打滑直接撞树，连车头都凹陷进去了，差点命殒当场，好在福大命大从死神手里抢了条命回来，后来温云岫就耳提面命地叮嘱她不允许开车做任何无关的事情。
“蓝总，今天税总又来找你了，我问她是不是婚纱的事情，她好像是要找你来着。”
蓝星棠“嗯”了，“我知道，还有别的事吗？”
“有的，就林助理那事，我联系上林助理了，她现在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
蓝星棠眉心微蹙，“怎么回事？”
—
铅灰色的天幕下，寂静无声的雨点敲击地面泛起丝丝涟漪，不知下了多久，连税羽所跪之处都有了薄薄的一层积水。
税羽依然跪在蓝玥墓碑前，泪水融着雨水向下淌，膝盖酸痛地支撑不住身体，身体一个踉跄，手肘磕在碑石边缘，蹭破皮肉渗出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消失，伤口逐渐泡白，包括肩膀和手臂两处的牙印都在抗议地发疼。
她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企图擦掉遮挡视线的雨帘，可明明抹干净了，却还是看不清，她只觉得头重脚轻，连骨头都在发寒。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税羽摸索着将其打开，防水功能在此刻倒是起了作用，手机除了听筒有点闷闷的，其他都还好。
“嗨嗨嗨，猜猜我在哪儿？”
税羽看着重影的屏幕，只能从声音辨认，“姜听。”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再是吊儿郎当的姜听此刻也紧绷起来，“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肌肤，像是第二层皮肤紧紧包裹着身体的战栗，她破碎的声带挤出的声音像是被沙砾磨过，含糊不清地吐出：“墓园……”
下一秒，重物坠地听得姜听心惊胆战，她扯着嗓子大喊：“税羽！定位发我！快点！”
可这终究只是徒劳，换不回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