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末回

57、【死】4

　　终於解决一个，男子没有多想，赶紧扭身跑去支援师妹。李贺昌见二名手下死了一人，眉头一皱，也收了些许玩兴，握紧手中的大关刀朝这男人用力挥去。

　　三对二的局势转成为二对二，纵然李贺昌带的两人都是寨中的好手，但手执子午鸳鸯钺的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加上小豫暗中搞鬼。只过了十多招，女子手中的半月刀刃便划开对手的喉咙，飞身一踢，把人踹飞出去。

　　等这女子喘著气朝师兄看去，顿时心胆俱裂，三寨主李贺昌已生生把她二师兄原来受伤的那只手臂砍落，二师兄只能单臂勉强支撑，眼见李贺昌的大刀落下却苦无机会闪避，下一刻就要被一分为二。

　　女子倒抽一口冷气，大喝一声飞身凌空而起，用尽全力朝李贺昌背上踢去，与此同时，谁也没注意的时候，一块小石头打在挥刀的李贺昌左小腿上，尖锐的刺疼令他挥刀的动作一停，接踵而至凌风一脚，把这彪形大汉硬生生踹倒於地。手上的大关刀啷当一声飞出丈外。

　　李贺昌空有一身蛮力，论武艺不如大寨主郑兴成，论巧劲不如二寨主孟虞，若失了武器等於失去一双手臂，空手对付十来个宵小不在话下，可对於武艺高强的青城兄妹二人，无疑是以卵击石。

　　只是如今青城兄妹也负伤在身，应对狠劲上头不管不顾的李贺昌同样万分吃力，见李贺昌总想去取回自己的武器，师兄妹二人就费尽周章拦他过去。数十招之间，李贺昌赤手空拳以一敌二不知不觉间伤痕遍布，比之那断臂的二师兄看著还狼狈些。

　　最後师兄妹二人合作无间，女子飞身上击李贺昌前身，男子蓦地蹲下旋风一踢。顾得上头顾不了下盘的李贺昌被绊倒在地，健硕身躯如泰山压顶般轰然倒下，激起地上黄烟飞溅。而断臂的男子此时已是失血过多再无力站起，身形一矮，直直瘫倒在地。小师妹虽然担心，也知道击败李贺昌机会难得，只喊一句二哥小心便欺身上前，锋利的刀刃直取猝不及防的李贺昌之颈项。

　　李贺昌摔得过重，一时难以动弹，而女子敏捷如鹿，全然不予人喘息之机，小豫在一旁看得分明，他知道李贺昌这一次恐怕就要栽在这了。

　　却也是闪念之间，小豫举起早已握在手中的弩弓，连瞄准都不用直接扣下悬刀把无翎之箭射出。

　　“噗”的一声，六寸来长的短箭把後背大开的人直接穿了个对心，女子瞪圆眼睛，手上的子午鸳鸯钺！当！当纷纷脱手掉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李贺昌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直直瞪著嘴角溢出血丝，张嘴半天说不出话的女子重重压在他身上，死不瞑目。

　　倒在地上捂住断臂止血的人发出尖锐的嘶叫：“师妹！”他握紧雁翅刀吃力站起来，在空地上眦睚欲裂的望向四处，“王八蛋，出来！出来！”

　　嘶吼几声，皆是石沈大海，最後怒不可竭的人挥刀奔向正准备爬起来的李贺昌。李贺昌顾不上再爬起来，伸出手正要去挡他的刀，却有一道黑影更快地从天而降，把男子飞踢出去，瞬息之间，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子午钺，扑到断臂男子身上，干净俐落地往这人脖子上一划，溅出的血液喷上来者的脸，而被割喉的人甚至来不及看清压在身上之人的容貌。

　　李贺昌这次真的是傻了，只能看著坐在男子尸体上的人随手一甩，把子午钺如仍废物一样扔出去，然後走到李贺昌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清脆地高喊道：“三寨主，小的是黑龙寨中人，方才见三寨主遇敌，特来援助，请三寨主不要见怪！”

　　“你是寨里的人？”李贺昌有些发怔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小不点，指著他的双手略略发颤。

　　这人抬头，脸上溅著腥红的鲜血，双眼明亮，“小的姓曹名豫，自小就住在寨子里！”

　　李贺昌又看了他半晌，终於开始缓过神，伸出厚掌抚上他的脑袋，一边大笑一边站起来，并把这小子也扶起来，在他身上重重拍了几下，把这半大的小孩拍得几欲站不稳。

　　“哈哈，好样的，不愧是俺们黑龙寨里出来的，干得好！”

　　小豫笑眯了眼，有模有样地抱拳道：“谢谢三寨主！”

　　李贺昌又仔细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子，你这回真是来得及时，也算是立了大功，你想要什麽奖赏，说，俺李三能给的一定不会小气！”

　　小豫一听，双眼顿时发亮，兴奋异样地仰著小脸期待地道：“三寨主，小的真有一件请求，小的不要什麽奖赏，只想要跟在三寨主身边干活。在寨子里，小的一直听说三位寨主武艺高强，威风凛凛，小的实在是钦佩已久，打心里希望能为三位寨主效尽犬马之劳。如果小的能在三寨主身边办事，这样小的回去跟朋友们一说，肯定都会羡慕小的！”

　　李贺昌一听他这话，又开心地哈哈大笑，马屁谁不爱听，原来看这小鬼杀人下手如此俐落还有几分心悸，可一见他清澈的双眼不掩分毫的崇拜，顿时得意的啥都忘了。

　　双手一伸把这小鬼抱起来，举在空中舞了一圈，“好，你小子本事不小，将来必成大器，就跟在俺老三身边干吧，俺老三定不会亏待你，有俺吃的一份，不会少你一口！”

　　被放下手，小豫激动地笑咧了嘴，双手一抱，恭恭敬敬地向李贺昌施了个礼：“谢谢三寨主，小的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垂下的小脸，眼中掩去的光芒，是谁也看不见的算计。

　　将来必成大器，不是口头一说，而是命运赋予他的责任。

　　李贺昌带著小豫一起回了山寨，他与李贺昌坐於一匹马上，这事儿很快传遍整个山寨，周允晴听了停下搓洗衣物的手，曹戬听了立於山头远望，楚师□□静静放下手中的笔，视线落於旁边的一张字帖上，那是小豫一笔一划抄写的“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此为《道德经》的第八十一章，圣人之道。小豫下笔仍略显稚嫩，勾尾相连生硬，可落笔力道拿捏甚好，加以时日，定能写出一手好字。

　　他布置的是让这孩子抄十遍，可他只写了一遍，交给□□时，□□还未开口，他已先问道：“先生，何为圣人？”

　　□□看著他，於心中正在斟酌用词，小豫又道：“先生，《管子•牧民》中又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学生以为，人畜道，先为争，固人比畜灵，是人以有智；而智者百思千虑，一为食，再者方有衣；食为生，衣为寒，与礼节荣辱何干？更何谈圣人之道？”

　　“先生，若以礼节荣辱区分人与生畜，且看如今兵荒马乱，弱肉强食，百里饿殍，弃骨离肉，换子而食，谁人不著衣，可行事作风与争食残杀之凶兽有何别？到头来不过是生者为生罢了。先生，圣人之道是修仙之道，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之时兴许能用上，如今尔等肉体凡胎实在难以理解，故学生只抄一遍，交予先生。”

　　“先生，学生不信圣人，只信一句话，弱肉强食。”

　　交了作业的学生转身走了，□□哑然无声，半天不语，怔怔看著门外，只记得那道被阳光吞没的小小身影，一语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