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末回

54、【死】1

　　万里晴空，数朵棉花般的白云於天空飘浮，时不时变幻各样模样。蔚蓝天空下，群山环绕一片空旷的草地，不时吹来一阵风，及膝高的翠绿草叶翻起一层层波浪，美不胜收。

　　随风吹来的还有由远至近的呼喊，枕著双臂盖著顶草帽翘脚躺在树阴之下的人纹丝不动，直至这道声音近在耳边，小憩的男孩才懒洋洋取下草帽，眯眼看向背光立於跟前的人。

　　跑得一头是汗的的半大孩子笑嘻嘻地盘腿坐下，“老大，我来了！”

　　躺在地上的男孩慢条斯理坐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就你一个？”

　　“小六他们今天事儿多，被拖住了来不了。”

　　“哦。”年约八九岁的男孩站起身，拍拍沾在身上的草屑，“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今天也没什麽事。”

　　盘腿坐在地上看起来比他年长些的少年看见放在不远处的箩筐，立刻道：“老大，你是不是要去采药啊？”

　　“嗯，我爹叫我去采些草药，你来得刚好，帮我放羊吧，晚些时候我就回来。”

　　“好咧，包在我身上！”

　　男孩背起半人高的箩筐朝树林深处走去，坐在原地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对著他的身影用力挥手。

　　“老大，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看好羊的！”

　　正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吃草的山羊闻声抬头，还有几只朝著这个不时跑来看守他们的少年咩咩叫唤。又是一阵清风抚过，轻轻打在山羊身上，宁静的声音轻轻和著，勾勒出一副祥和纯美的景象。

　　午时没什麽事的周允晴推开屋门目光略略一扫，方才迈步走进去。

　　曹戬在外头帮人看病，小豫放羊，小小的屋舍没有他们身影，竟显得空旷许多。周允晴未曾闲下来，捋起衣袖开始整理屋中的杂物。虽然他们来时一无所有，可住得久了，需要用上的东西便逐年积累，到如今堆得到处都是，杂乱不堪。

　　周允晴先扫出几件来不及清洗的衣物，後看见曹戬父子所睡的床底下有不乱杂物，蹲下看了看，从中摸出不少东西。有小豫从小到大曹戬亲手给他做的各种小玩意儿，也有等小豫稍大些，曹戬特意制作出来磨炼这淘气小鬼的器具。

　　曹戬看著宠爱小豫，可真等训练他时，下手狠得周允晴有时候都会看不下去。

　　首先是喂毒，一点一点，让小豫吃下各种带毒的草药；他会带小豫去到河边，趁孩子不注意一脚踹进水里，於一旁袖手旁观，让他想办法自己游上来；他还会时不时叫小豫蹲马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然後顶著东西继续蹲，刮风下雨也不准停；或是叫小豫绕著山头跑，一圈两圈，然後负重接著跑；寒冬腊月就让孩子光著膀子在雪地里锻炼……

　　等到小豫的身体练得相当扎实之後，曹戬才开始教孩子习武，也是到这时，周允晴才知道他会武功，不过曹戬却说，这叫格斗术，也算是武术的一种，谁都可以练。

　　周允晴不懂这些，周家曾是商贾之家，除家中护院懂得些招式外，家中再无人与江湖人士有半点连系，她知晓的仅是这世上有江湖，江湖中人个个武功高强。

　　曹戬教小豫格斗术，先是一招一式慢慢教，待孩子把这些招式都深刻在脑子里形成自然反应，才开始与他对打。一开始输的自然是小豫，都未曾碰到父亲的身体就被一拳打翻在地或一脚踢飞出去。

　　曹戬没有半点留情，因此小豫时常摔得鼻青脸肿，可这孩子全然不觉痛一般，在父亲凌厉的目光之下，鱼跃而起再次扑过去。

　　而与孩子坚强不摧相比，身体曾过度劳损的曹戬不能坚持太久，起初他忍著没让孩子看出来，撑著陪孩子训练。後来实在支撑不住险些倒地，他们才发现他身体不适。

　　也是从这一天起，小豫不再让曹戬陪他训练，而每一天，不论曹戬在不在场，小豫都会认真刻苦的完成每日的训练。到後来，就算不用曹戬吩咐，他也会主动增加训练难度，不论是体力、耐力、弹跳力、爆发力等，都在一次又一次挑战自身的极限。

　　周允晴曾问过曹戬，一定要让小豫受这份罪吗？

　　那日曹戬坐在一块石头上，闻言笑容浅淡，几分苦涩：“今日我若有一分不舍，改日他必将遭遇多一分艰险。我一介庸人，能予他的并不多，唯有教会他生於乱世的本领，此时苦便苦罢，他日这孩子方才能过得好些。”

　　他的话，令一旁的周允晴无言良久。

　　此时，周允晴从床底摸出来的就是一条曹戬专门制做出来给小豫缠在腰上负重锻炼的填沙腰袋。

　　这一条腰带是这几天才换下的，小豫新近缠上的腰带又增加了约三斤的沙子，而两条腿则缠著统共重约五斤的沙带。算下来，九岁的小豫现在每天的负重加起来约有十五斤。

　　今天早上，曹戬让小豫去采草药，这次他让小豫采有药草多半生长在高山上或是悬崖边。让一个九岁的孩子负重十五斤翻山越岭采草药，曹戬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他给小豫的只有一捆草绳与一句话：“去吧，爹相信你。”

　　小豫接过箩筐，信心十足。

　　思及此，周允晴不由浅浅一笑，拍拍这条腰带上的灰尘，叠好，又放回原处。

　　曹戬父子的这些行为并不曾为外人知晓，全部都是背著人去做的。毕竟他们受困於黑龙寨，寨中的山贼们需要的是顺从的奴隶，而不是背後搞小动作，图谋不轨的异心者。一些比较扎眼的东西，曹戬都会在小豫不需要用上时立刻烧毁，能留下的多数是小豫还得继续再利用或是外看不出是什麽玩意的工具。

　　而父子二人的一举一动，从来不曾特意避开周允晴，无言之间，早已把她当成一份子，允晴也不多话，只默默地倾尽全力回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