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怨憎会】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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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日後新学堂再开时，五尺方的屋舍顿时挤满了黄口小儿，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进到屋中看见一屋子的人，楚师□□不免头疼，他向来喜欢清静，纵然好学，却也止在对学识的追求，并未想过办个私塾授人以渔。他可以面对德高望重的师傅或是才华横溢的书生，与他们交流心得，却不堪承受嘈杂喧嚣的环境。因而他在踏入这间简陋学堂的头一个反应，便是凝眉止步，心生悔意。
尤其是在他一出现，原来沸腾一般的学堂顿时鸦雀无声，数十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他，眼中是孩童天真且不加掩饰的惊豔，赤裸祼的目光著实令□□浑身没有一处舒坦，不由後退一步，转身欲走。
然，就在转身的那一霎，眼角瞄见角落处的一个身影，令他脚下不由一顿，怔怔望去，半晌，站正了身子却仍纹风不动。
“公子，怎麽了？”跟在□□後头的是向来随侍左右的小书僮玄善，郑兴成知道□□念旧，为讨他欢心格外开恩专门找来侍候□□的。玄善见自家公子杵在大门半天不动，不由得凑近他身边小声询问。
□□醒神，并未说什麽，抬起脚，却是朝学堂中走去，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蒲草编织的榻席撩起下摆安然入坐，举止轻缓优雅，看得长案之下的一干小鬼头一愣一愣地，直以为此人是神仙下凡。
唯有盘坐於角落之後曹豫只手托起小小的脸，一脸无趣地看著高坐於前方的□□，却不曾想□□忽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小豫双眉一皱，撇了撇嘴把目光挪开。
□□不动声色垂下双目，伸手取过置於案上的书册，只看一眼又放下，示意跪坐於身後的玄善研磨，他则执笔点墨在铺好的纸上写一个字。
接著，他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学堂中平缓地响起：“今天起我便是教你们识字的师傅，因为书本不够，又来不及写，我便先一个字一个字教你们认罢。我们要学的第一个字，人……”他举起写好的字，让坐於学堂中的孩子们认。
“人，仁也，仁生物也。书中有载：人字左笔为阳，右笔为阴；阳清而轻，故左撇轻，阴浊而重，故右捺重；阳中有阴，故左撇先重而後轻；阴中有阳，故右捺先轻而後重。阴阳合而为人。即其字可悟也。”
一个多时辰的课，统共教了三个字，一屋子的孩童起先还能老老实实地学，可毕竟野惯了，哪能规规矩矩听上一个时辰，才学完一个字，便开始打闹的打闹，戏耍的戏耍，有的还在堂上四处走动，整个学堂堪比街头闹市。
□□丝毫不理，任他们闹任他们玩，教完第一个字正欲收手，抬头看见角落中的孩子仍支著脸颊看他，不由又执笔开始写第二个字。□□声音清而缓，喧闹的堂中也不知角落里的孩子可曾听清，可每回□□抬头见他都在朝这边看，便会继续往下说。
一堂课临近尾声，□□停笔，仍旧平缓地道：“明日起，若有不想来这上学的人便不用来了。”
待□□宣布放学，一屋子的小鬼顿时走得七七八八，小豫不是最後一个离席的，却在走过□□面前时让他拦下。
“你叫甚麽？”
小豫睁大眼看著这位眉目清俊，年纪比他爹还小个几岁的男子，并未迟疑多久便报上名号：“曹豫。”
□□一顿，而後把方才写下的字帖逐一叠好递到他面前，“拿回去看吧。”
小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塞进胸前。
见他如此，□□身後的玄善面上微露不悦，嫌他不懂规矩，连声谢都不说。□□却丝毫不以为意，见小豫要走，又吩咐道：“日後若有什麽不会，也可随时来问。”
小豫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点点头，便如一阵风般消逝在洞开的大门外，只余点点细碎阳光在屋外停留。
小豫离了学堂走出一段距离，见左右没人，取出怀中的字帖仔细看了看，随後又塞回怀里，嘴中咕哝著朝家中走去：“那什麽□□该不是认出我了吧……”
玄善也颇是奇怪向来待人冷淡的□□为何会对看起来邋遢不堪的曹豫另眼相待，於在走回屋中的路上，玄善忍不住发问。□□不答，埋於长袖之中的手轻轻曲起，仿佛还握著那块被磨得尖利的石头。
那时天色虽暗，隔著又远，确是看不清那人相貌，可那双眼，堪如明珠璀璨，又比星空幽远，世上哪还能再有。尽管只有一眼，却教人无法遗忘。只是□□曾猜想那人年约十三四，今日一见才惊晓他竟仅有六七岁。
他叫曹豫，又是这个年纪，想来便是那个曹戬的孩子罢。
□□不禁苦笑，果真是虎父无犬子，父子二人都不是普通角色。也罢也罢，既已卷入局中，那他便奉陪到底罢。
那一日秋风凛冽，刺透□□的皮肤，一点点剥离从前。他便这般任风吹起衣袂翻飞，吹散他一头长发，吹去他灵魂深处最後一点顾虑，神色坚定，目光含冰，由一个少年到一个男人的转变。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怨憎会】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