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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怨憎会】1 ...


  •   昌佑二十二年冬末,带兵逃至江南东道的崇德帝,定都岳州,改国号南夏,年号天佑,然还未等一个匆忙而慌乱的春节过去,也正是天佑元年的一月份,匈奴统率阿其巴图之长子──莫达带领五万军马赶到长江以北,岳州的彼岸,被流势汹涌江水阻隔。

      面对长年生活在平原野地的匈奴人而言,层峦叠嶂有山峰与宽约百丈波涛滚滚的长江,有如一条无法攀越的天壑,望而生畏。

      骁勇善战的莫达一时束手无策,五万大军一困便是一个月,期间莫达想过无数办法,都被残酷现实逼回原地。

      然而事情发展却已不等人,在二弟巴托攻陷归州之後,又於这段时日间陆续夺下两个城池,他们的父王阿其巴图虽然没有明示,可在听到弟弟一道道捷报传来,再对比此时的毫无建树,莫达不知拍碎几张桌子。

      莫达虽不善於计略,可他手下能人无数,眼见攻进岳州之事一直没有进展,於一番商讨之後,终是决定一条进攻岳州的良策。

      莫达领兵一路追至岳州的对岸,沿途抓住不少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多数是长年住在长江沿岸的渔民,对江水的水流涨落或天气变化都略知一二。莫达虽不是什麽善人,却对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无甚兴趣,只叫人捆起分出一队人马在军队後头远远赘著。

      此刻这些无甚作为的奴隶倒还真有些用,因为他们懂得长江的起落,熟知沿岸地域的天气变化。对於他们想出的攻城之计,这两条是重中之重,缺一不可。

      莫达的军队在水流相对平稳的时候,开始把一条条大船并排连接起来,逐渐拼凑成一条横亘江面的大桥。

      然而这条由船组成的桥并未连接两岸,只固定於江水中央,驻守於岳州的兵马武器攻打不及的地方。

      崇德帝得此消息,大惊失色,忙问左右权臣这是何故?便有人宽慰他道:陛下,只管让他们搭船建桥,届时火箭齐射,这些木头做的船自会连人带船把匈奴人烧死。

      却在这句话说完的第四天,春天的第一场雨在一道春雷惊起之後,瓢泼而下,平稳的水流也越发湍急,然建於水上的大桥人走在其上却如履平地。莫达一声令下,早伺机以待的船只冒雨迅速连接,任凭南夏军队的战船如何进攻都不阻其进度。反而因船桥之上安置大量的武器,进入攻击范围的南夏战船皆不能幸免,逐一被击沈於水底。

      杀声喧嚣震天动地的那一刻,又不知多少幽魂飞散,滔滔江河,卷不尽血腥浓臭,鬼嚎神泣。

      由雨下至雨止,一条由十数条大船搭建,通向南北的大桥终於在杀戮与死亡中成功建成,此时,再没有什麽能够隔阻匈奴大军的步伐。

      三月二日的一个深夜,崇德帝抱著心爱的妃子一夜春宵之後,正酣眠於榻,忽然一阵大风吹开半掩的窗,吹熄床前的一盏烛火,崇德帝由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陛下,您怎麽了?”

      身旁貌美的妃子闻声而起,担忧地拍拍他的胸膛。崇德帝刘景却一把推开她,揭被翻身而起,大声朝屋外呼喊:“小喜子!小喜子!”

      连呼数声皆无人应,心中的恐惧更甚,刘景猛然打开大门,一阵冷风袭面而来,伴随著陌生而浓烈的铁锈之臭,血的味道,待他睁开一看,顿时惊得无法言语。

      “陛下,您这是如何了?陛──啊!”

      身後的妃子迎上来,一看见门外的场面,吓得失声尖叫,而此时,崇德已如半点责备的心情,他抖著手,半晌才找回声音,问向原岳州郡守,後来被封为京都府尹的康宁,以及手持武器的禁军统领姚宪平。

      “你们……你们杀了他们……”

      不是疑问,是肯定。因为侍奉崇德帝多年的内侍小喜子、许逸以及数名侍卫宫女的尸体正散落在冰冷的地上,血液从他们身上流下在地上形成一道血泊,於火光之下缓慢漫延,而姚宪平手中的武器还在滴血。

      康宁年迈的双眼再无半点平日的恭敬,毫不避讳地直视这位在寒风中冷得直哆嗦的帝王,沙哑的声音沈稳而无情地诉说:“皇上,匈奴军队就要攻入城中了。”

      崇德帝在众目睽睽之下脸青白得难看,无法言喻的恐惧令他不由得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叫喊:“那你们就去打,去阻止他们啊,你们在这里干什麽,都盯著朕干什麽,杀死他们又是干什麽,怎麽──怎麽──是想、是想──”逼宫,这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怕一语成谶,更怕此时集中於他身上的那一道道冷漠的目光。

      又是康宁,他缓慢而沙哑地开口:“不,皇上,我们的军队已远不足以与匈奴军队对抗,我们必须弃城而逃。可您若在,匈奴人就会一直追,逃到哪处都有会追兵……”

      “那你们想怎样?”崇德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语无伦次,“你们想丢下朕?朕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朕要治你们的罪!贺远敬呢?岳素同呢?胆敢逼宫并在御前杀朕的人,朕要诛你们的九族!”

      康宁却是一声叹息,叹息这位帝王的执迷不悟:“皇上,贺远贺以及高晨等一干乱臣贼子已被臣等诛杀,而岳素同已在三个时辰之前,叛逃敌军;谢逊,华永信,余庆等人早已得知消息拖家带口弃城而逃……”

      康宁一个个点名的,皆是崇德帝自西京带来的权臣佞幸之辈,此时大难当前,一个个都不再把皇帝当一回事,能逃的都逃了,来不及逃的,也被姚宪平带兵砍杀。

      康宁与姚宪平等数名交好的官员也是要逃的,只不过为了逃脱顺利,他们一同进宫欲先解决一些事情。

      现在刘景听到康宁一个个提起的名字,再如何不愿承认也明白过来此时的形式,看著站在外面的这些人,他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康宁朝姚宪平看去,後者略一颔首,抬手一挥,便有数名士兵上前围住崇德帝,康宁则一步一步朝他接近,一道道低沈的嗓音如梦魇一般传至他耳中,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皇上,您安心地去吧。我们会带走三皇子刘珂,给皇室一族留下血脉,我康宁日後必会铺佐三皇子夺回大夏领土,重返西京,强我大夏!”

      康宁是一名忠臣,一名对崇德帝极度失望的忠臣,之所以选三皇子刘珂,一是他还小容易教导;二则是崇德帝的三个儿子中,其余两个儿子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令人失望之至。

      崇德帝被强灌下一杯毒酒,双眼死死瞪著眼前的每一个人,然後身体抽搐,七孔出血,再无法动弹。最後留在他身边的妃子以同样的方式死去。康宁让人把他们的尸体搬回床上,便与姚宪平等人退出宫外。

      在他们一行人逃出岳州城外约数十里远的时候,岳州的方向一片火光,年仅五岁的刘珂被吓得脸色苍白的生母良贵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双大眼迷惘地望向车厢上摇曳的帘子。

      三皇子刘珂,崇德帝最小的儿子,年仅五岁,也正是日後的穗安帝,夏王朝的最後一位君主,更是历代帝王之中,遭遇最为坎坷且悲惨的一位天子。

      天佑元年的三月三日,一场大雨过後,匈奴大举进攻岳州,崇德帝刘景与心爱的妃子不堪落入敌手纷纷饮毒自尽,大皇子二皇子分别死於住处,其他官员死的死,逃的逃,三皇子刘珂不知所踪。

      一个曾经强盛一时,震慑四海的国度,便在一场熊熊大火之中,无法避免地走向其衰退,消亡的道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怨憎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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