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生】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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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勾起好奇心的巴托放下弓箭，朝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去。少年的身後是一座被大火烧成一团火球的楼，而前面，则是他与数名属下，此时的少年真的是无路可退。巴托笃定，这名少年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曹戬抱紧孩子一瞬不瞬盯著步步紧逼的男人，这个长相看起来儒雅的人却有一双狼一般犀利冰冷的眼睛，微微眯起落在他身上时，透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嗜血与残酷。曹戬的直觉向来很准，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如外表和善，真要若在这人手中，他与小豫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更何况，自从知道他在拼命保护怀中的小豫後，这男人的箭总是瞄准小豫无情的射来，并没有因为他怀中的人是个稚童而丝毫手软。曹戬腿上的这支箭，便是为了保护小豫中的。
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与小豫！
曹戬暗地里咬牙，在他靠近的同时，不得不挪著身体往後退，直至背後来被火舌舔舐的炙灼。
一直朝少年靠近的巴托在离他有五步距离时，脚下不由一停。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决定放过这两个人。
他是被一件事情震住了，他知道少年怀中的是个孩子，看样子应该不超过两岁，也是一脸的泥污，原本趴在少年胸前，在他靠近时蓦地转过头来，用力瞪他。
这麽小的孩子，再如何生气都不该让人产生危险甚至是威胁感，可这时候，巴托却明显地自这孩子的双眼中感受到令他不由吃惊的压制感，因此他下意识地便停下脚步，这也是一种近乎动物发现危险时的直觉。
或许过了今日，曹豫这小鬼便会彻底忘记此刻的事，这应该是他的本能反应。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追他的爹爹追了近半个归州城，还害他一身是伤，在这个男人步步逼近的时候，他甚至还能感觉父亲身上传递而来的战栗。
这个时候，小小的曹豫突然间就愤怒起来，像只被惹毛的小狼，龇牙咧嘴朝入侵者示威。
这同样是他的本能，对不容侵犯的领地做出的对抗。
而对於这一幕，很快便冷静下来的巴托顿起嗜杀之心，他喜欢征服，可他厌恶威胁，即使是这个牙齿未长齐的小奶娃。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根一根卷起，发出咯咯地脆响，然，却在他发动攻击的前一刻，一根被火焰包裹的柱子迎面朝他袭来，猝不及防之下，仅能下意识地退开，却仍被烧红的木炭灼伤脸颊。
“二王子！”
身後的属下躲开这根柱子後以最快速度扑上来把他扶住，站稳脚的巴托并不是第一时间察看伤势，瞪眼望去，他只看到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弯著腰朝火楼冲去。
“妈的，这小子不要命了！”
扶住他的一名属下见状，狠狠地啐了一口。巴托横他一眼，便令这个骠悍的汉子立时没了声响。
巴托看向火楼的方向，眼中的光芒更是冰寒，他冷声道：“他很聪明，因为这才是他唯一的生路。”若落在他巴托手中，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求死。
几乎是在巴托声音落下的同时，只听火楼中传来！的一声巨响，巴托面上一敛，喝道：“绕过去追！”
追？几名手下一头雾水，脚下未停，心中就算质疑面上也绝不会泄漏出来，跟在巴托身边多年，没有谁比他们更明白这位二王子说一不二的残酷脾气。尽管他们认为少年跑进火楼中肯定会被大火烧死，刚才的声响也许只是房子的木梁倒塌的声音。
可真等这几个人绕到火楼後面，看见一个明显是被撞开的洞後，个个心中赧愧。
他们的那点小智慧果然还远远比不上二王子。
巴托站在江边，视线一扫火楼後窗上撞出的大洞，然後目光停留在江面上，勾起嘴角，目光幽冷地喃喃念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仍在熊熊燃烧的火楼依江而建，自後窗跳出去便直接掉进水流湍急的江中。若是夏天，会水的人掉下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此时是冬天，别说大人受不住，一个小小的孩子，没准还没等浮上来，就已经冻死在水里了。
此时是夜晚，虽然整个归州城的燃烧形成的火焰蔚为壮观，火光照出江面足有上百米处，可巴托一行人足等了约半柱香时间，都未能从江上找见他们想要找的那两个人。
火越烧越大，已经无法再继续在城中待下去，最後巴托不得不离开，只是在离开前，未能亲手杀死这两个人的遗憾令他忍不住多看江面几眼。
他走了，带著一种奇怪的预感离开了。
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并没有死，且会在某一天，再出现於他面前。
巴托的预感是对的，曹戬与曹豫并没有死在江中。在归州城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初期，为寻找逃出城外的办法，曹戬不知道在城中来来回回观测过多少次，一些特殊地方，他还会特意熟记。
当被逼到火楼前面时，曹戬便在心中计算自火中穿过往下跳的可能性。火楼未被放火前叫做望江楼，建在临江一块略略突起的坡上，後窗与大门的距离近十米，连接望江楼与江面的是稍微向内凹的悬崖。
如果能安全穿过大火破窗而出，接下来便需看准时机抓住向外伸展的悬崖壁，然後摇摆身体以向悬崖凹处直去的角度放手跃下，那麽就不会落入江中，而极有可能掉在悬崖的凹陷处。
只不过这样的危险性较大，更何况他还抱著个孩子，其中若是哪一个环节操作失误，不是掉入江中，便是摔向悬崖下九死一生。
本来还心存的一点犹豫，在触及男人望向小豫时眼中那再强烈不过的嗜血光芒时化为乌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曹戬的底线便是怀中的孩子，他可以死可以为奴为仆，却不能看见小豫遭受一点损伤。曹戬心中一凛，决定豁出去了。
在男人失神的瞬间，他不顾手会被火灼伤，抓起离他最近的一根火柱甩向对方，然後利用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抱紧小豫扑向火楼，身子缩起为他抵挡大火带来的一切伤害，以最快速度冲向後窗，纵身一跃──
曹戬成功了，他与小豫掉在他预期的地方，预想不到的是，悬崖有一定的高度，他护著的孩子只是轻微刮伤，可曹戬在一条腿中箭的情况下忍痛逃跑，没曾想另一条腿却摔折了。
当然，这些小豫一时间都没法注意，他在落到悬崖底下的第一时间便被父亲丢出去，等狼狈的他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看，却忍不住大喊出来，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像只火球一样在地上不停翻滚。
许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想做什麽，在地上滚动灭火的曹戬忽然停下来，还算完好的手伸出一指停在唇上：小豫，乖，别说话。
这是他与父亲经常玩的小游戏，猜出一些手势的意思。在这各项设施仍然贫瘠落後的时代，贫穷的老百姓给孩子玩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曹戬便时常想出些小游戏来教小豫玩。小豫虽然小，对父亲的言行举止却很注意，慢慢地便懂得并记住这些手势的意思。尽管这时候小豫怕得全身哆嗦，仍是听话地留在原地，仅用盛满泪水的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看著爹爹。
所幸悬崖底部离江面很近，泥土带著湿气，在巴托他们赶过来前曹戬便已经灭掉身上的火。他没来得及喘息，而是用手撑身体爬到儿子身边，用力抱住他，不断地安抚一直颤抖不已的孩子，“不要怕，爹没事了，爹没事了……”
小豫的双手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臂，眼睛中一颗颗冒出的泪如断线的珍珠往下落，他从头到尾都紧紧闭起嘴巴，吐息之间，全是父亲身上的血腥与烧焦的气味。
一个孩子的记忆是从什麽时候起，有人说是三岁，也有人说是两岁，而将近两岁的小豫已经把这一幕深深刻在脑海之中。於日後漫漫人生里，再也挥抹不去，这一刻刻骨铭心的痛。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生】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