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末回

18、【生】17

　　四处都是火光，照得人无所遁行，立於前方的人由纤细的身形来看应该还是一名少年，背上不知道背著什麽鼓鼓囊囊的一团，脸上乌漆一片看不出相貌。这麽远的距离，应该看不清这人双眼才对，可巴托的眼力分外的好，且在火光之下，少年的双眼也烧著两团小小的火焰，盯著他看时，令他不禁有种被火烧身的诡异错觉。

　　曹戬虽面无表情，可紧张得心跳都快要停了。

　　尽管著急，他还是忍了又忍，确认匈奴军队离开才从地窖中爬出来，把小豫背回去逃出那处院落时，整个归州城都在冒火。

　　火势如此迅猛，他以为匈奴军至少已经退出城外，为以防万一，一路上避开大火的同时还不时四处观察，倒也安全地走出一段距离。

　　却他在穿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自屋舍伸出的一条火舌直舔向他与小豫，迫得他只能往前一滚，直接翻落在大街上，等他站起来，便遇见令他牙疼的一幕。

　　避之唯恐不及的匈奴人就在不远处。之前守城与匈奴大战不知道多少回合，此时一见这些人的穿著与骠悍的体型，想认错都难。尤其是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尽管没穿兵甲，自他身上发出的冷寒之气隔著老远都能穿过重重火舌震住曹戬。

　　曹戬瞬间便明白一件事，他十之八九是遇上了麻烦的人物。

　　巴托拦住欲冲向前抓人的属下，自另一人手中取过弓箭拉开，扬著一抹兴味盎然的笑，箭头对准不远处的曹戬。

　　曹戬在他取箭的那一刻便在屏息，几乎是在箭对准他的同时转身又窜回原来那条巷子里。

　　巴托笑眯了眼，他就怕他不跑，要不然就失去狩猎的趣味了。能在离开这座无甚乐事的归州城之前遇上这麽一个消遣的好玩意儿，看来老天待他不薄。巴托打马上前去追。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曹戬胜在行动敏捷，身子也没有马这麽大件，足以快速穿梭在火舌遍布且狭窄的巷道胡同中。可对方有武器，每一次被追上出现在对方的视线中时，尖锐的弓箭便如影随行，十多天未能吃饱肚子的曹戬简直是拼了命躲避，期间还要护住身後的孩子，防止他被箭射到。

　　这时把孩子背在背上的问题便越发明显，他向前奔跑，整个背不得不露出来，小豫就在他身後，箭破空而来，只会直接把小豫小小的身子射穿。

　　看来不得不想法子先把小豫挪到身前了。

　　曹戬利用逃跑的间隙快速的思考，一条火舌迎面冲来，他俯身躲开的同时，眼角瞥见一道银光笔直飞至，当下脚底一蹬，拨地而起飞身扑向一道墙上攀住墙，恰好避开这支箭，紧接著连口气也不喘，在第二支箭射来之前，脚下连续蹬起，手上同时使劲，一个鹞子翻身越墙而过，消失。

　　速度之快，行动之敏捷，令不远处的巴托都不禁眯起眼。

　　一开始还以为是只落网的兔子，现在看来，难保不是只狡猾的狐狸！

　　之前他射出共有五支箭，可每一次都仅是贴身而过，未能损其丝毫，想当这人运气好都不能，要知道巴托的箭术在部落中虽不是顶尖的，却也是数一数二。但凡被他看上的猎物，不论多狡猾，都会成为他箭下亡魂。可这名他一开始轻视不已的少年却屡屡避开他的箭，怎能令他不心惊。

　　中原，还有这样的一个好手？

　　也难怪他会如此想，一路打下来，他遇见的中原人都软弱窝囊得令他提不起多少兴致。这次难得见到个有点实力的，怎能不让他与生俱来与血液共同流动的征服之心？

　　巴托对著曹戬消失的地方，笑得更是愉悦，却令身边的属下个个头皮发麻。

　　曹戬逃入的宅院处处在冒火，根本不能多待，他先是观察下入口的位置，见火势强得根本无法出入，便在院中四处一阵观望之後，快速攀上另一面墙翻到另一个宅院中。

　　在与於老汉同住的那一年中，曹戬并没有闲下，一有空便拼命地锻炼，虽然与他前世浸淫於部队多年的身手无法相比，却已达到灵活自如的境界。现在饿著肚子多日，他的身体还是受到影响，反应比最佳状态时慢上许多，才会好几次险些被箭射中。

　　曹戬连著翻过几道墙後，最後落在一户火势相对较小的院落中，他先是谨慎的左右旁顾，最後跑入一个没有被火波及到的角落，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背上的小豫。

　　把小豫挪到身前，就要往身上打死结的那一刻，曹戬只觉得头上一寒，猛然抬头一看，那个一身素袍的男人背对烈烈火光站在墙头，嘴上勾著残忍的笑意，正举著箭对准他怀中的小豫！

　　曹戬胸口一窒，行动快过大脑，抱紧孩子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过这支要命的箭。

　　接下来又是连思考都无暇顾及的逃命，这次因为双手紧抱小豫，失去一定的平衡，曹戬逃起来更显吃力。

　　曹戬知道这个男人把他当成了猎物，猎物跑得越狠，猎手的征服之心就越重，从这个男人的神情就能看出一二。

　　可又不能不跑，曹戬清楚的知晓，他没有反抗的本钱，猛虎尚有一身蛮力，他这具饿了多日头昏眼花的身子拿什麽与这个矫健如豹的人相拼？况且他还带著个孩子。

　　所以他只能竭尽全力地逃，就算还剩一口气，也绝不放弃！

　　这场野蛮的狩猎，最终在熊熊大火中，以曹戬被逼入绝路而终止。这时的他，大腿被射中一箭，抱著孩子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脸上身上布满在逃跑过程中无法避免遇上的烧伤割伤，看起来分外狼狈。

　　巴托忽然就失去一箭解决这个人的念头了，他突然想看清楚这个少年的样子。毕竟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被数个人围追堵截，这个人也没有露出一点妥协哪怕是惧怕的神情。

　　只要还没有到最後关头，他就不会放弃。这种强烈的意志力，总令人不由得侧目，更何况还是名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

　　被吊起好奇心的巴托放下弓箭，朝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去。少年的身後是一座被大火烧成一团火球的楼，而前面，则是他与数名属下，此时的少年真的是无路可退。巴托笃定，这名少年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