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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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一座新坟，一个单薄却坚毅的身影跪在坟前，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宋大娘抱著小豫立於一旁，小小的孩子似是知道父亲压抑於心的悲痛，不再像往日那般缠他，而是环著宋大娘的脖子，侧著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定定注视父亲的身影。
又过半柱香时间，宋大娘抱著孩子上前劝道：“小曹，别耽误时辰了，赶紧上路吧。”
曹戬看著隆起的坟墓，点头起身，接过小豫抱於怀中。
怀中的孩子离开，宋大娘略有不舍，伸手摸摸小豫圆圆的脸，叹道：“你们这一走日後不知还能否再相见……”
曹戬道：“大娘，不如你同我们一起走吧。”
宋大娘摇头：“老了，已经走不动了，就不拖累你们了，况且，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舍不下呀。”
曹戬神色黯然。
於老汉死後一个月，天寒地冻大雪纷纷，官差来收粮拉壮丁的次数却比之前还多，战事一次比一次吃紧，朝廷一条条政令催粮催税银催兵马，各地官府也更不余其力地盘剥百姓。
眼见春节将至，村中上下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沈浸於不得不背井离乡的苦闷中。钱财被抢光，地被收走，上山下水甚至连住在房子中都要交税，十二岁以上的劳力强行充军，村民已经被逼得无法再在村中生活下去，不得不在寒冷的天气中举家离开。
而村中留下来的，泰半是些无法再远行的老弱病残，不是没有离开的能力，便是没有离开的理由。
他们，都不欲成为子女亲人的拖累，执意留下。
宋大娘不走，一是不舍，二是已经没有离开的理由。
宋大娘的丈夫身体不好，他们有两个儿子。可在早些时日，丈夫生病无钱医治，大儿子为给父亲治病，就瞒著他们参军，用换来的钱给父亲治病，从此再无任何消息。
没过多久，二儿子便被官差强行拉去参军，这次，是半分银钱也无。
此後，宋大娘家中就剩下她与老伴。不论村中的条件多麽坚苦，他们是决计不离开的，因为他们要等，等儿子们回来。
曹戬朝村口走去，与村庄中的其他人聚集，然後一同离开，如此一来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这一路，曹戬抱著小豫不知道回过几次头，每一次，都能看见宋大娘孤单伫立於风雪中的身影，悄然隐没在茫茫天地中。
心口酸涩难忍，曹戬再不忍回首。
在村口候约半柱香时间，一行总共二十六人才真正开始动身。
这一路，所有人走得格外缓慢，每一只脚都如同绑上沈重的铅球，迈一步都费尽全身气力。
有些按捺不住地，不停回头一看再看身後的村庄，一些女子稚童，甚至已经低声哭泣。
纷踏的脚印被雪花一层层覆盖，似要一点一点断开他们与这个地方最後的一点连系。
曹戬把小豫包得结实，用宽带子捆於身後背著，埋首於人群中，半天不敢抬头看他们中任何一人的神情。
“搴帏别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大风呼啸，冷冷传来，是谁一声嗟叹，愁断人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生】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