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安》未安

5、风波

　　初二，我还喜欢趴在走廊上看男生打球的时候，还喜欢在上课时突然想到校园里的那颗樱花被风吹落的时候，还喜欢在夜晚做一些梦魇的时候，有一些事情悄然发生了。
　　早上到教室后，一般离早自习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我都会站在窗口，面对花圃，看着人流从校门口，穿过花圃，走进教学楼。对面，就是教师宿舍。认真的孩子们，大都早早就开始朗读课文了，但是我会一直站在窗前，直到看到楚雅从宿舍出来，妖娆地绕过花圃，走进教学楼的楼梯后，才会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朗读。她一般都很准时，最近特别准时。但是显然气色很不好。上课的时候，能看到她略微肿胀的眼睛。我一直很喜欢看她从宿舍出来到教学楼时走路的样子。左手挎一只包包，一般都穿高跟鞋，走路的时候身体很挺，头发很整齐，着装有些滟潋，表情很高傲地，像个胜利者一样。我默然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女孩一样。
　　我还是常常去画室，速写、素描，有时仅仅是看小说，有时也会把作业带过去。突然我发现文忆又开始常常待在画室了，总是在我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折腾他那幅改了很多次的油画，油脂已经厚厚地积了一层，他画完一幅画之后，总是直接在上面画另一幅画，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我的晚自习都是在画室度过的，以前我们总是在铃响后一起离开画室，但是最近，他总是说：“我再画会儿，你先回去吧。”我抱着书站在门口，看着他略显空洞的眼神，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转头看我了，什么时候，他开始如此忧郁？
　　这一天，我悄悄告诉室友兰，晚上不要锁门。我会自习很晚回去。她很听话地答应了。她对于我做的决定总是这样不闻不问但是默默支持。
　　入秋的画室是很冷的。没过21点，手就开始冰凉了。他仍然拿着油画棒，在涂涂画画，这幅画他已经画了一个多月了。
　　“呼~好冷哦。”我朝自己的手吹了吹气。
　　“嗯……”
　　沉默。
　　“哦，你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件外套，递给我。
　　“呵呵，谢谢。”
　　继续沉默。
　　沉默是我们之间最经常做的事情。貌似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氛围。我们从不刻意找寻话题，从不寒暄，从不促膝长谈，要么，就是如此简短的对话，要么，就是一个很突然但经典的笑话，他是个很会装的人，即使笑话很普通，他也能耍的我团团转。但是显然，今天的沉默，不同以往。
　　晚自习铃声响了。很快，外面的学生都回了宿舍，喧闹了一小会儿重归于寂静。然而我没有整理书本。起身，走到他身边，说：“手借我一下。”
　　他被我突然的要求吓了一跳，但还是伸出手来，我用自己的两只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掌，吸取他手掌的温度。果然暖和很多。他的手，很温暖。
　　“哈哈，真暖和。”我调皮地笑着。
　　“呵呵，傻丫头。”他终于笑了。
　　我把椅子挪到他旁边的书桌上，继续看书。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能想象现在画室外面的景色，竹林在月色下，反射出荧光，还有几只秋蝉的叫声，空气中有清冷的水珠，弥漫在整座校园里，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特别是校门口的大灯，投下大片的荧光，大叔就睡在保安室里，灯光透过窗帘印出来，不知道大叔是否入睡。
　　夜已深，微困。强打精神继续看书。
　　“我和文慧分手了。”他开始重新调配颜料，小铲刀在颜料盒中来回搅拌。
　　“哦。我听说了。”
　　沉默。
　　“你喜欢萧吗？”我转过头看着他背影。
　　“嗯。”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语气有些懊恼，“我不想伤害文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她真的是我第一次这么情不自禁喜欢的一个人，这个月我已经摔了无数次手机了，她和我一样，犹豫不决。”我知道他说的是楚雅。
　　“我提出分手的时候，她没有哭，她只是很冷静的问我，为什么喜欢萧，我说，她是我至今唯一一个想娶的女人，你猜她说了什么，她只说了一个字：滚。”他很沉静地说着。但是我的心，稍稍地揪了一下。
　　“现在她们的关系很不好，我和段也是，我想他应该很恨我吧。”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这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很多外面的谣言他没有澄清，不过这不重要。他讲到一开始如何和文慧在一起，四个人如何玩在一起，如何发现自己喜欢上萧，如何情不自禁，如何想要提出分手，如何纠结。他讲的时候，都很没有规律，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有时候人物的转换也不那么通顺，但是没有关系，我都能听明白。当他开始沉默的时候，我就会提一个问题，然后他就继续讲。像一台快要耗尽能量的机器一般，他的声音显得前所未有的低沉。我静静地听着，没有给予任何评论，有时候他会问我：“你觉得萧怎么样？”我只是回答：“她对我很好。”然后他就继续讲。尽管此时，他很彷徨，尽管此时，我冷静得异样，我们一直陪伴彼此到将近天明时才离开画室。那天，我第一次请假，佯装生病回去补眠。
　　谣言继续肆虐，我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回味着文忆说的话。真相远比民众们所传的故事要精彩许多，风波也远比表象中的影响要透彻。
　　至此，我留在画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一般都是到了半夜才回宿舍。有时候，我们并不交谈，或者，仅讨论一小段他的故事。尽管，我已经竭力做到不做评述，很多细节他仍然讲的很隐晦，可是他知道我能听懂。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有时，是画画，有时是看书，有时也会听录音带。檀香燃了一柱又一柱，他抽烟抽的更厉害，有时候，一个晚上就是一整包。每天早上起来，我都会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尽是一股烟味，混合了檀香和香烟，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