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赏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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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花灯穿梭，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好不热闹，原来又是一年灯花会至。
但见街上脂粉生香，艳光夺目，花灯映衬着花枝招展的女子粉脸娇艳千娇百媚，原来花灯会是难得盛会，现下又是七夕乞巧，为了求得好姻缘，时下女子穿针望月求姻缘，而即墨风俗则又添上花灯会这等盛事，女子盛装而行，费尽心力，让自己愈加美丽，以求得姻缘。这妆容却也各异，有浓妆艳抹服侍华艳弄得让人敬而远之的，也有上道的，淡敷粉浅着脂，越加清丽。
“哇，原来这就是花灯会！刚才那个姑娘的腮帮子化妆化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啧啧！”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探头探脑，似乎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很好奇，喳喳地自顾自评论，也不管那声量多大是否让人听到。
“好啦好啦，我看够了，让给你还不行么！”扮个鬼脸，小女娃暧昧一笑，然后天真活泼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了几分隐隐透出的娇俏可人。
“菱纱……”女孩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二十上下，虽然气候温暖却仍旧身着皮草，一头乱发，很是扎眼。
“笨野人！”女孩的声音也成熟了几分，粉面上薄薄地透着一层红——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转世尹菁菁对自己做鬼脸，促狭地言语——“呐，你们好好叙叙旧，我还是懂得非礼勿视的哟””，韩菱纱又恼又是气，只能拿云天河出气，攥拳要敲云天河的头，却发现菁菁还未长成，只能恨恨地跳起，敲打云天河的头。
“痛！菱纱你干嘛打我！”云天河挠了挠头，很是无辜。
“本姑娘心情不好！”乜斜眼看云天河，见到云天河毫无焦距的瞳孔，韩菱纱的表情顿时柔软了下来，又回头叫道，“梦璃，紫英，快点儿！”
他们身后原来跟着两人，缓步而行，紫衣蓝衫，青丝华发，箜篌宝剑，妍丽清俊若双莲并绽，却是一对璧人模样，正是柳梦璃和慕容紫英。
那二人对视一眼，又看眼前二人。
柳梦璃轻叹一声：“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却没想到，我们四人，却像是轮回了一圈。”
慕容紫英接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们对月赏灯，也是美事。时光倏尔，珍惜眼前，以后无憾也便罢了。”
“也是，倒是我失言。”柳梦璃轻笑，视线停留在一盏花灯上。
那灯灯极大，八人合拢只怕还抱不住，细看之下，原是取荷花为形，八面壁上糊着不同的花鸟虫鱼，画面不停地旋转变换，令人目眩，橙红的灯光透了出来，与花灯相映，光影斑驳，明暗不一，灯移之时，鱼游虫走，栩栩如生。
柳梦璃在幻瞑界久居，对凡尘涉猎无多，因而觉得新鲜，不由多看了几眼。
“给。”
柳梦璃回神抬眼，看慕容紫英，不知这飞来一笔究竟是什么。
慕容紫英扬眉，抬高了手中之物——原来他双手各提着一盏仿走马莲花灯而成的小提灯。
“虽小却也有得其神，一盏是花鸟，一盏是虫鱼，你自己选。”慕容紫英淡淡说道。
柳梦璃却不看图案，随手拎过一盏，眼神轻觑，灯光明灭，映得慕容紫英棱角分明的容颜柔和了许多。
人比花娇？人面灯光相映红？柳梦璃不由轻笑出声。
慕容紫英见状，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些日子相处之下，他倒是明白柳梦璃看似娴静的外貌下却涌动着不输给任何人的灵动，他的笑容颇有几分无奈的“随你去”的意味，银发俊颜，竟是十分地漂亮。
“救命！”——蓦然一声女子惊叫传来，二人循声望去，毫不意外地见到了熟悉的两个身影，不由得再次对视一眼。
柳梦璃不由弯唇一笑：“他们还是这般见义勇为啊！”
“呸！强抢民女的混蛋！”女声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屑。
“怎么，想打菱纱？”
只见云天河在察觉杀气的同一瞬间，步伐一转，护住了小女孩，天河剑已铿然出鞘，扛在肩上。
对面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团团簇着一个油头粉面一身锦缎的公子哥。
“哎，这小姑娘真是的……”
“这有名的呆霸王……”
“嘘，小声点！”
……
零碎的言语拼凑出一个事实，柳梦璃压低嗓音对慕容紫英道：“怎么，要一起砍么？你可是想念当年与他们一起砍魔物的日子了？”眉眼弯弯，柳梦璃的笑容竟有几分不怀好意和十足期待。
慕容紫英轻轻一笑，摇摇头，将手中提灯塞进了梦璃手中，清咳了一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清朗有力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似金钟大鼓，震得在场之人耳边生疼。
“你这老头……不，白发的臭小子，又是哪根葱？用的什么妖术！”张牙舞爪的大汉气焰很是张扬。
柳梦璃又是莞尔，她一眼便看出慕容紫英有意用这招数震慑对方，无奈道法高深，无人得识，竟以妖术冠名，恶趣味一起，柳梦璃便传音入密道：“道法传音此招，可谓明珠暗投了！”
慕容紫英觑一眼柳梦璃，面上表情不动如山，转而看那大汉，轻哂道：“贫道乃是九州散人，这是贫道的两名徒弟，不知何处冒犯了阁下？”
“啊！”云天河惊叫的声音被韩菱纱捂住，她顺手捂住自己的嘴。
片刻，韩菱纱表情方才回复平静，一贯严肃的小紫英，说起谎来居然面不改色，甚至看上去了更严肃了耶！她心下不由纳闷，紫英这木讷冷淡的性子何时竟然有了几分飞扬跳脱？
转了转眼珠，韩菱纱小声说：“笨野人，等下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说话！”
云天河点了点头，韩菱纱方才放手。
“鬼丫头，该你出来了！”韩菱纱低头自言自语，仿佛见到菁菁眨了眨眼无辜地看她，仿佛听到那个丫头的回复，“菱纱阿姨你真啰嗦，我出来就是！”
不过一眨眼，云天河下意识地疏离了韩菱纱——这不是菱纱的气息。
“师傅！”脆生生的一声唤，出自尹菁菁之口。
尹菁菁一眼便见到了分外熟悉的宗门装扮的那人，眉头一皱，扯着慕容紫英的袖子便哇哇哭诉起来，“他们欺负人，他们不相信这玄心正宗的令牌是真的，说我们招摇撞骗，还说就算是宗主来，他也不怕！还说这个姐姐被他看中了就是他的人，还说……还说想要把师娘也一起抢了！”
说着，尹菁菁指向低头垂眸看手中两盏提灯的柳梦璃。
无辜被牵扯的柳梦璃略略抬头，抿嘴微微一笑，事情似是越发有趣了。
众人听到这话之后，似是恍然大悟后又相继摇头，原来是火居道士，这道士，娇妻如花，又如此秀气，纵然鹤发童颜，但又能有什么能耐？
那呆霸王看了柳梦璃的姿貌，心头鹿撞，几乎流下口水，便道：“抢便抢了，玄心正宗又怎样，我还认识宗主呢！”
柳梦璃微抬头，漠然的丽颜在明灭灯光的照应下，泠然若仙。她缓缓说道：“人家不信便罢了，玄心正宗宗主，金光国师我们自然高攀不起，公子您才高攀得起吧！”
声音冷然，柳梦璃眼眸中有一抹深意掠过。
慕容紫英若有所悟，顺柳梦璃目光看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真有故人到场，这一场巧合，也实在太过凑巧，便转身抱拳，笑吟吟道：“朱雀姑娘，金光宗主可好？”
一身劲装的红衣女子面容冷肃，抱拳回礼：“一切安好，宗主前几日还在念叨二位。这位是？”说着，朱雀看向那公子哥。
公子哥一看，正是玄心护法的打扮，心中不由得一个咯噔，又不知朱雀在那里站了多久，公子哥心内慌乱，连忙摆手道：“我是他们的朋友，几位谈事，就不叨扰了。”
说罢，他带着大汉匆匆便要离去。
“且慢，既然是二位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看你根骨底子似乎不错，不若投入玄心正宗门下。”
“啊？”那公子哥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玄心正宗，道门正宗，这当今国师便是宗主，寻常人都以能入宗门为荣，这朱雀护法是什么意思？莫非其实她方才没看到？
才刚松了一口气，尹菁菁好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朱雀姐姐，我记得上次看到宗主时，他说缺了几个打前阵的人，还说这年头不怕死的太少了，不怕妖魔的更少了，难道你要他打前阵？”
柳梦璃失笑，转眼又复从容优雅，悠然道：“这可是良机，公子可得把握为宗门效忠为家门增光的机会。”
“也是，就算不幸战死也有优渥的抚恤，不用担心家中。”慕容紫英说得一板一眼。
那公子哥被这一搭一唱弄得面色惨白，直说：“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在下告辞……”踉踉跄跄带着一干大汉走远。
那险些遭殃的女子见云天河双目失明，面上隐隐透着几分倦意，便赠了他一颗安神丸，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方才离去。
花灯会虽然有这短暂的事情打断，却并不影响他们赏灯的心情。
“朱雀姑娘，此次偶遇真是巧合。”慕容紫英淡淡道。
朱雀微微扬眉：“是很巧合，只是朱雀尚有事在身，告辞。”说罢，与众人拱手作别，朱雀匆匆离去。
目送她的背影，尹菁菁气鼓鼓道：“便宜那个什么呆霸王了！算了，我还是回去，不杵在某些人中间了！”
云天河接口道：“是啊，要是让我打一顿就好了！”
韩菱纱也是不忿：“太便宜那个臭小子了！有钱有势就作怪！什么玩意儿！”
“便宜？”若有深意地重复，柳梦璃眼波流转，竟有几分俏皮，“真的是便宜了他们么，紫英？”
慕容紫英但笑不语。
韩菱纱眼珠骨碌碌一转，拍掌道：“好梦璃，小紫英，告诉我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韩菱纱这边正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边却传来了几声议论，似是关于那呆霸王的。她精神一振，也不继续打听了，竖起耳朵便听起路人的议论。
“诶，你们听说了么？”
“那个呆霸王……刚不是被教训了么？谁知道一回家……”
“怎么？卖什么关子啊！”
“听说他和几个家丁今天刚一到家，就浑身又痒又疼的，大夫也没有什么办法！”
“报应！”
“可不是，听说小霸王的爹终于坐不住，要去寺庙道观祈福呢！”
“早走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可是刚才被教训，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谁说不是呢！可是大夫说了，没有半个月这外敷是没效果的，而且啊，还说了，他医学修为有限不能根治。”
“诶，大哥，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我表妹夫是在小霸王家做帮厨的，听丫鬟说的。嘘，小声点，这可是内幕消息！”
……
韩菱纱听罢，转头便拉着梦璃的胳膊问道：“好梦璃，小紫英，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法子这么好？”
“没什么，不过是紫英略施小计让他们身上附着了一种很有效的迷香，这种香无色无味，只是会让人身上长了红疹，又痒又疼，期间做不成别的事罢了。至于时效，我不曾在人身上试过，所以也不知道呢！寻常妖物，大概会十天半个月吧，若体质不如妖物的，只会更久而已。”柳梦璃掩口轻笑。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的这种招数！”韩菱纱想到这纹丝不苟的二人居然也有如此的少年心性，不由拍掌笑了起来，“干得好！”
“你们笑什么？”云天河茫然地挠了挠头。
尹菁菁忍不住发话了：“菱纱阿姨，你家野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地笨啊！”
“谁说他笨！笨野人你闭嘴！还有，什么叫做菱纱阿姨！”
“就是因为你天天说他笨野人，他才变笨的！菱纱阿姨！”
“原来如此……”云天河傻傻地点头，原来我是这么变笨的。
“云天河！”韩菱纱简直气炸了。
“砰砰砰……”光亮炸满天幕，各色璀璨烟花绽放在天际，亮亮地映着所有人的脸，也打断了这段插曲。
四人同时望向天际，宛若时光倒流，好似他们又回到过往，回到百年前的即墨那一场烟花。
“当日我只道百年后再见你们是一抷黄土，三枝清香，却不曾想，原来，我们还能再看即墨的烟花。”垂下眼睑，柳梦璃柔声婉转，一番感叹。
慕容紫英温温笑道：“我却是年年看这烟花，只道烟花独自赏，不想原来还有一朝聚首。”
韩菱纱心内一酸，强笑道：“你们两个，文绉绉地掉书袋，只怕有人不懂！”说着，她狠狠地踩了云天河一脚。
云天河摸了摸脑袋：“有什么不懂？不就是说我们四个又在一起了么？菱纱你变得比我还笨，都不懂了么？”
“噗嗤，比野人还笨，咳，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憋着笑，尹菁菁乖乖地缩了回去，让韩菱纱教训云天河。
“你个笨野人，气死我了！”狠狠地再踩一脚云天河，又敲了敲他的头，韩菱纱方才解气——心内的怅然，也不翼而飞了。
“菱纱，爹常说我让他生气，容易伤肝，这样不好……”云天河很是不解为什么自己又有皮肉痛，但又是担心韩菱纱，不由说道。
韩菱纱闻言倒静默了，野人……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怕我会舍不得，怕我会越来贪心……不只是想要这辈子，还想要下辈子下下辈子都……
“接下来我们要到东海寻访故人。天河，菱纱，你们可愿意同往？”柳梦璃柔声道，打断了这若有若无的尴尬。
“你们是想要借玄霄的力量！”韩菱纱立时明白，惊诧不已，“不行，太危险了！”
“不，只是看看故人，顺道去取一样东西。若他不肯，也未必没有办法。”柳梦璃温言软款，态度却很是坚决。
“大哥？只怕他不愿意见我””云天河黯然。
“肯不肯，在他，去不去，在你。”慕容紫英淡然道，举重若轻似已悟透参透尘世诸番。
“尽人事听天命。”柳梦璃轻抚箜篌，一派从容优雅。
韩菱纱看他二人淡然如世外之人，又看一眼眸中暗淡的云天河，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奢望，当奢望成真的时候，叫她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恩赐？
慕容紫英低头敛眸，柳梦璃素手轻拍裙裾，转眼，同时离开他二人数步之遥。
慕容紫英见柳梦璃面色如常，不由脱口问道：“你……”又觉唐突，他便吞下了后面的言语。
柳梦璃何等通透之人，微微笑道：“我曾和天河说过，弓旧了，便丢了，至于帝女翡翠，本是云叔赠我，我还给天河，不过是因为他是云叔之子。至于别的，以前想过，现在却不想了。紫英，你不也是么？”
慕容紫英面色一红，好在灯光明灭却也看不太分明，转眼又淡淡说道：“时光荏苒，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若他们能得圆满，我也无憾。梦璃，这次去东海取的东西便是你与我说的充作阵眼的原料？”
柳梦璃轻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次的事，有劳了。”说罢，她屈膝行了个礼。
慕容紫英没有应答，只是抬头看漫天烟花。
烟花璀璨，时光恍若凝固。
夜色如水，是夜无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赏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