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纪年》安殊

2、第二章 修仙

　　“冷，冷，冷，好冷……你是谁？我是尹菁菁……不，你不是……我……”睡梦中，尹菁菁不断呢喃，从脚底浸满漫上彻骨的寒意，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她在梦中，见到了无数的场景，熟悉却又陌生。

　　蓦然惊醒，尹菁菁心神不定，抚着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的额头，“看来快了……”娇声俏语，却不是尹菁菁略微带着童稚的声音。

　　“拜托你，让我待到找到某人就好！”双手合十，对着空气做出拜托的动作，依旧不是尹菁菁的声音。

　　尹菁菁心中慌乱，良久方才问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是谁？”声音沙哑，犹疑惊恐慌乱。

　　“我啊，就是你呀！你照照镜子！”

　　菁菁咬了咬下唇，想了想，依言坐到镜前，却见铜镜里面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子，一身火红，笑容耀眼得就像是那身夺目的火红衣衫一般。

　　菁菁见到女子的明亮笑容，忽然莫名镇定下来，却是不依不饶地问道：“你是谁？”

　　“我啊，是你的前世！”在铜镜中女子双手叉腰，手脚并用地指手画脚起来，“你不是很想要修仙么？我认识柳梦璃和慕容紫英呢！只要你答应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收下你这个便宜徒弟！我也有办法让你和那个不怎么回府的丈夫好好对你的！”

　　“前世？”菁菁喃喃，摇摇头道，“我不信，如何能证实你说的话？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妖物？”——毕竟家中有玄心正宗之人，她一下子便想到了妖孽魔物之类。

　　女子显然是急了，叉腰道：“上次你见到他们的时候，我才醒过来的。你记不记得，那次法阵被破坏，他们以剑气箜篌重铸阵法。那时，我是因为感受到他们灵力才醒过来的！拜托，我时间有限！这次醒来，可能就再也不能存在了！”

　　女子的语气又急又慌，让菁菁一时间有些心软。

　　“你这是什么意思？”菁菁不由疑惑，语气也不知不觉放缓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啊！”女子似乎是想要伸手弹菁菁的头，忽然发现自己只能在铜镜之内，苦笑了下，抬头又是一脸“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飞扬笑容，“我既然是你的前世，那么这辈子就只能是你了，上辈子怎么样也只能消失了。我是因缘巧合，恰好有那野人为了缓解我体内的剑气而给我的阴阳紫阙才能暂时维持，而紫英和梦璃的灵气催动，我才能暂时脱离你而独立存在。等我体内的灵气散了，我也就回到你体内，和你的三魂七魄合在一起，从此消散了。”

　　声音越来越低，女子的面容越来越落寞，最后定格在一个微笑——不夺目不耀眼，却让人觉得心酸。

　　菁菁也奇异地觉得难受起来，便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我曾经信过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了，”女子坦然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借给我几天时间吧！”

　　“那么，你想要做什么？”

　　“放心，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保证！”女子信誓旦旦，又是合掌又是作揖。

　　菁菁犹豫了一会儿，方点头应承：“你须要答应我，不许伤害他人，待你找到人后，将身体还我。”

　　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女子大喜过望，一口承担下来：“等找到野人，我一定还给你！”

　　“野人？”一句问话还未落地，菁菁缓缓地合眼，随即睁开，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脸上没了之前的执拗任性，倒多了几分淘气顽皮。

　　“不知道梦璃和紫英看到我又是怎样的场景？”揽镜自照，皱了皱眉，“呀，这辈子居然是个小丫头！”

　　菁菁气鼓鼓的声音在心内响起：“哼，小丫头怎么了！”

　　“不怎么，不怎么。”吐了吐舌头，她忽然察觉有异，虽然这身子骨不是前世那般有着绝顶轻功，但是拜这残存灵力所赐，她的听觉倒是一如既往地灵敏。

　　“谁！”一声娇叱，她顺手砸出一只金钗，心下却为这金钗不值，这丫头房间连个护身的都没有，用这金钗，真是大大大浪费啊！

　　“菱纱……”沉稳的男声耳熟如斯。

　　“怎么，不请我和紫英进去一坐？”环佩叮咚，鼻尖传来一丝清甜香味，似花非花。

　　“梦璃……紫英……”霍然起身，韩菱纱却久久不敢回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果然是你，菱纱，”柳梦璃温温软软的手搭上了她尚显瘦小的肩，款款的言语慢慢从耳边擦过，“我们找你，好久了……”

　　“梦璃……紫英，你们可好？”飞快地抹去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泪珠，韩菱纱回头看他们二人，爽朗的微笑宛若初春的花一般明艳。

　　“好与不好，也无所谓了，”慕容紫英看向远处，眼神深邃，“那你呢？天河，他，一直在等你。”

　　柳梦璃微微一笑，纤指划过箜篌，一曲丝弦，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性，飘渺如云中之山，高远如秋日长天。

　　曲毕，柳梦璃缓缓道：“菱纱，你的魂魄本应和这尹菁菁合为一体，但你因缘巧合能有这段脱离她魂魄存在的时光，却也算是我们之幸。我将灵力灌注在曲中，这段时间，应该没有人会记起尹菁菁，我们回去看天河吧！”

　　韩菱纱却沉默了，许久，才问道：“那个……笨蛋野人……他……好么？”

　　“不好。”

　　慕容紫英一句短语仿佛重锤击在韩菱纱心头，韩菱纱脸色大变：“不好么？”

　　“他日日念着菱纱，有时打了野猪便说不要忘了给菱纱留下一份……”柳梦璃轻若柳絮的声音听在韩菱纱耳中更是如金钟大鼓，震耳欲聋。

　　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韩菱纱徒劳地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那个笨蛋野人，一定只记得天天上山打山猪……一定……”

　　一遍又一遍，韩菱纱的声音轻缓而柔和，似是在说服自己，言语间却显得苍白而无力。

　　“自从你走了之后，天河时睡时醒，醒来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两三个时辰，一年倒有九个月是在沉睡。我探过他的脉，脉象衰微，但一旦醒来却又生龙活虎，只是……”慕容紫英欲言又止。

　　“只是，天河近日情况极为不稳定，恐怕有性命之忧。”柳梦璃接口，垂下眼睑，长睫在脸上投下一圈小小的厚重的暗影。

　　“那个笨蛋野人！”许久，韩菱纱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凶巴巴的话，“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他！”

　　“好梦璃，我现在的灵力不够御剑，你带我回青鸾峰吧！”韩菱纱拉着柳梦璃，一如前世一般亲热。

　　“乐意效劳。”柳梦璃唇角微扬，眉眼轻弯，纵万紫千红春色也抵不过那浅淡一笑。

　　只是，韩菱纱没有见到柳梦璃与慕容紫英对视一眼，眼底俱是淡淡的哀怜，想来是对她故作开朗的不忍和痛心。

　　呼啸的风声掠过，“好梦璃，你御剑可比某只野人平稳多了！”韩菱纱依旧笑颜明媚。

　　柳梦璃暗叹一声，心知菱纱必然是想起了她和天河首次御剑，共用望舒剑，结果细细的剑身上两人的身影歪来扭去，纠缠在一处，晃晃悠悠——仿佛他们的缘分。

　　她不是那绝情寡欲的修道人，也不是那循规蹈矩严以待己之徒，以灵力窥伺天河的梦境，她也做过，每次看到那场天河和菱纱初遇之时的漫天光华，看到他们一路行来的打打闹闹……

　　想着，柳梦璃忽然便心酸起来……

　　“真好，我们四个，又能在一起了……”韩菱纱喃喃，“不知道，即墨的烟花，还在不在……”
　　虽是低语，却是让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听得句句入心。

　　柳梦璃轻柔一笑，低声婉转：“倘没了烟花，我们便自己放罢。”

　　慕容紫英颔首赞同：“梦璃说得不错。菱纱，你现下灵力不稳，还是不宜劳心。”

　　风声呜鸣，转眼已能看到青鸾峰的轮廓。

　　韩菱纱眼见青鸾峰越近，心便越慌，近乡情怯，如今她才晓得个中滋味——可御剑的速度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转瞬而已，她便踏上故地，陌生而熟悉的奇异感觉缓缓萦绕上韩菱纱的心头。

　　“这是……爱妻韩菱纱之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墓碑之前，韩菱纱颤抖地抚摸那齐整的字，嘴里依旧不依不饶，“笨野人，哪有人让朋友帮你刻这种东西的！这字刚劲有力，你怎么能让紫英替你……”

　　“不，那是天河央我刻了这些字，摸索着照刻的。从你走后，刻了大约一年，天河才觉得满意。后来，他就开始时睡时醒，在醒时托我立碑。”慕容紫英遥望天空，淡淡说道。

　　“那无字碑，是天河为自己留的。”柳梦璃接口道，语气也是淡淡的。

　　韩菱纱的泪忽然就止不住地涌出，她一手捂嘴，另一只手摩挲着墓碑上工整的字，肩膀轻颤，低声呜咽了起来， “笨……野人……”

　　“天河，在树屋。”柳梦璃轻柔的言语仿佛咒语一般，韩菱纱不由自主地往树屋走去。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及至门口，韩菱纱呆立半晌，许久，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推门而入。

　　“喵，你们回来了！梦璃姐姐，紫英坏人！喵，你是谁？”

　　韩菱纱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声音，惊道：“槐米！居然是你们！”

　　“喵，你是谁？”屋子里居然是槐米兄弟。

　　“梦璃姐姐？紫英坏人？”韩菱纱着实有些糊涂了。

　　“槐米。”招手把槐米他们叫了出来，柳梦璃蹲下拍了拍他们的头，回眸瞟了慕容紫英一眼，似笑非笑，颇有几分“你活该”的调侃揶揄意味。

　　慕容紫英淡然一笑，他倒是从来没料到，梦璃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倒是比天河和菱纱更是让他招架不住——正如，他从来没有想过和一群本想将他啖骨食肉的槐妖和平共处在一个屋檐下。若是言语冲突不算在战争行列的话，还算和平。

　　“天河，在里面。”慕容紫英的声音沉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沉稳的声音而带来的莫名心安，韩菱纱终于步入树屋。

　　云天河依旧是韩菱纱初见时的打扮和模样，只是，双目紧闭，可即使是睁眼，也没有半分当初的熠熠光彩了。

　　不由自主地凝视起那张熟悉的脸庞，韩菱纱觉得，好像，时光倒流，好像，他们还在一起，好像，他们昨天还在即墨看烟花。

　　她的泪，再次如出闸之水，汹涌而下，几滴泪，落在天河的手指上。

　　云天河的手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却是满脸欣喜：“菱纱，你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在梦里闻到这个味道，我就跟自己说，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忽然，他又有些慌张地伸出手，似是想要做什么，“菱纱，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韩菱纱看出云天河分明是想要帮自己拭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半晌，她忽然红了脸：“呸呸呸，什么一样！我现在明明就不是韩菱纱，是尹菁菁这个黄毛丫头！”

　　“谁是黄毛丫头！”童稚的声音从她体内发出，充满了愤怒。

　　“是是是，姑奶奶，您绝对不是黄毛丫头！先让我跟这笨蛋野人说完，行么？”

　　“哼……”

　　对话飘到门口，慕容紫英一怔，柳梦璃豁然起身，两人又是一次对视，眼中俱是有几分欣喜。

　　“野人，你当时怎么答应的！三餐顿顿供奉的野猪肉在哪里！就顾着睡了！”

　　“菱纱，你回来了，我好高兴……我好高兴，你回来了……”云天河反反复复地说道，脸上的微笑纯净就像是清澈见底的山泉一般。

　　“算了，被你打败了……”一如前世，牙尖嘴利的韩菱纱对上云野人的时候，只能举起白旗做投降状。

　　“见到你们，真好……”韩菱纱低头自言自语。

　　“啊，痛，不是梦！”

　　“你干嘛，云野人！”

　　“我怕是梦。”云天河一脸无辜。

　　韩菱纱见到云天河咬破了指尖验证不是梦，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才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言语：“你这个笨蛋野人，我不理你了！我去找好梦璃和小紫英！”

　　说完，韩菱纱摔门而出，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云天河。

　　“正好，菱纱，菁菁，我们有事找你。”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慕容紫英。

　　“菱纱，你还记得龙葵么？”柳梦璃缓声问道。

　　“记得，怎么？”韩菱纱有些莫名。

　　“龙葵死时本是一魂，后来又自造出另一魂魄，和原本个性截然不同，二魂共处。”柳梦璃仔细地审视她的反应。

　　“那又如何？”这次答话的居然是菁菁。

　　“如果，菁菁你同意，请让菱纱暂时居于你的身体之中，待她凝聚成魂魄，我二人再将她引导出来，以伺机缘让她或重生或者投胎。”柳梦璃沉声答道。

　　“你们这不是逆天而行么！我不答应！”韩菱纱却是激烈反对。

　　“天河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而我，没那么大口气，是否逆天，我自有斟酌。”慕容紫英答得滴水不漏。

　　“我可是商家的女儿！你们要我答应也行，只须答应我收我为徒，教我法术，我便答应。”菁菁的笑容有几分被称为“狐伯”的寿阳商家福伯的影子。

　　“好，一言为定。我和紫英定然遵守约定，不会伤你。”柳梦璃答应下来。

　　“菁菁姑娘，我们会在你承受范围之内为你输送灵力，将你的身体调理到最佳。请不用担心。”慕容紫英点头。

　　“好，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啪啪啪”三人击掌，成誓。

　　菁菁倒身拜下：“弟子尹菁菁，参见紫英师傅、梦璃师傅。”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韩菱纱有些气急败坏。

　　“菱纱，我们都很想你。”柳梦璃一句话，轻易地瓦解了韩菱纱最后的心理堤防。

　　韩菱纱良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喟然叹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累你们逆天而为了。

　　“为朋友生死相搏，本是应该。”慕容紫英淡然应道，显然并不以为意。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们怎么找到她的？”尹菁菁插嘴，伤感的气氛顿时冲了个精光。

　　“这可要多亏菱纱的九龙缚丝剑穗了，”柳梦璃轻笑，“都说物有灵性，你看你腰间那是何物？”

　　低头一看，尹菁菁才发现腰间的玉佩穗子颇有些眼熟。

　　“九龙缚丝剑穗？”韩菱纱失声叫道。

　　“哦，这是那白面书生机缘巧合得的，就顺手给了我，倒真是缘分了。是吧，菱纱阿姨！”尹菁菁拍掌笑道。

　　“叫我菱纱姐姐！”

　　“你与紫英师傅、梦璃师傅本是一辈，叫你一声阿姨才对！”

　　“我管她什么鬼辈分，叫我姐姐！”

　　……

　　柳梦璃掩嘴轻笑，慕容紫英低头拭剑。

　　明月初升，想来近几日会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