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晓渠

3、1.2

　　“什么？他真那么跟你说了？”李云浩愤然站起。
　　“还怪他不管？你自己看看，这几年你在外边儿办的都是什么事？”
　　“我办什么事了？啊？”李云浩来气了，将手里葡萄摔到地上，碎得稀八烂，“不就手气不好，输几个银子吗？要是十年前，这几个钱算什么呀？这一片儿北京城都是博尔济吉特家的！是我败的家吗？我他妈堂堂一个贝勒爷，给个市井无赖欺负，我还屈着呢！”
　　“这都民国啦，就您还把自己当贝勒爷看呢！”
　　方儿把饭菜狠狠撂在院里一张方方的地桌上，又转身端来汤，还没到走到桌子边上，却看见七爷一阵风样地冲过来了。本来得知家中老大放话不管他，立云浩有气没处发，全借着方儿的玩笑话冒出来，边比划着要打，嘴里大声叫嚷着：
　　“今天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谁是奴才，谁是主子！”
　　狠狠一脚踹在方儿腿上，方儿手里端着汤，躲不了，也碍着李云郎在场，没敢还手，背转身硬生生受了。可李云浩没罢休，伸手又要扇他，云郎急步上去拉住他，高声喝止：
　　“有完没完？给我住手！”
　　“都是你给惯坏的！被个奴才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六哥，我看你脑袋是秀逗了！”
　　“这里是我家，不用你管！你要是还有个人样儿，管你吃管你喝，我认了！可你要是老这一付浑脾气，就给我走人，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李云浩更加火冒三仗，“你为了个奴才把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往外赶，有你的，真不愧是荣亲王府的云贝勒！”
　　说完，似是痛恨得咬牙切齿不足以泄愤，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指着李云郎的鼻子冷嘲热讽：
　　“你不是祥云仙子下凡么？啊？我倒看看你个兔儿爷，连女人都上不了的废物，怎么荣耀王府门楣！当你还是当年老佛爷见天儿抱在怀里的云贝勒哪？你比我好在哪儿？老大老儿混得都响当当，谁管你了？还不是照样给踢出来，这是明儿摆的，他们现在压根儿没把你放在眼里！”
　　方儿见李云郎被气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却不能言，急了，也不怕挨打受骂，挺起胸脯，护在主子面前，毫不畏惧地说：
　　“七爷，您就积点阴德吧！这几年，您还少祸害我们爷了吗？您在外面欠的债，惹的麻烦，都谁帮您摆平的？为了您的破事儿，他去找大爷二爷，您是躲得远了，他不挨骂吗？瞅瞅他，您好好瞅瞅，爷不是您兄弟？这都什么样儿了，您怎就一点不心疼，爷就算犯了什么大错特错，天下人骂他怪他，您都不该是那个支声的！”
　　李云浩盯着方儿的眼睛象是要冒出火来，“我用你个奴才教训？”一巴掌就要扇在方儿脸上，手却给半路截住，李云郎抓着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都是透心凉：“他就算是奴才，也知道对我好，会真心护着我，比不管我死活的兄弟好，你滚！滚得远远儿的！”
　　说完大力往外一搡，回身就关了院门，只听外面李云浩跳着脚地暴吼：
　　“李云郎！算你狠！我就是死在外头，也不来找你，我，我没你这个兄弟！”
　　忿忿不平地在门板上踢了两脚，才骂咧咧走远了。李云郎整个人给掏空了一样，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了，天黑了，抓一把都是乌漆漆，没有边儿没有头儿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