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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花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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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天京以一条运河为界,河东住的都是皇室贵胄、达官富绅,河西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河东河西只凭宝带桥一桥相通,平时此处便是车水马龙往来川流不息。
沿着运河一路向西,过中城进内城,有一处一年四季都繁花似锦的大园子,占地千亩,内造亭台楼阁姿态万千美奂绝伦。
此处,便是大名鼎鼎的诚亲王府。
自从三皇子睿亲王蔺云叡被立为太子,由崇元皇帝亲自颁旨在睿亲王府原有的基础上加制改建,而建成后的太子府占地也不过千亩。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亦或是为了安抚蔺奕骋与萧贵妃,崇元皇帝在下令改建太子府的同时,还另赐了一处豪奢的宅邸,便是如今的诚亲王府。都说诚亲王府打从外边瞧着似乎是门庭简约,然而内饰装潢实则毫不输于太子府。毕竟,蔺奕骋也是崇元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之一。
这份宠爱其中自然有萧贵妃荣宠不衰的缘故,而更大的因素还是因为蔺奕骋自身因素,他自小聪颖过人,文武双全,尤善骑射,崇元皇帝曾不止一次的赞叹此子乃有先祖之风,对其可谓是十分器重,年纪轻轻便统领了京城禁卫,手握兵权。
诚亲王与几位兄长早早订亲娶妻的状况有所不同,他虽已到婚龄却迟迟未娶,府中只有二三个妾侍,平时里里外外大小事务全由一个总管负责打理。此人姓萧名长安,自打祖上三辈便在萧家为奴,忠心不二。当年萧贵妃特地从娘家挑出此人替蔺奕骋打理王府,他精明能干,数年来很是受到蔺奕骋的信任,在诚亲王府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蔺奕骋的几个妾侍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
眼见蔺奕骋进的家门,萧总管早已带着人等候在一旁,多年来他能在王府牢牢站稳脚跟与他对蔺奕骋无微不至地照料服侍是密不可分的。
蔺奕骋一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面听着萧总管有条不紊地汇报大小事宜。来到房中,蔺奕骋洗手换衣,正忙碌着,忽觉耳边萧总管停了下来,便斜睨一眼,见他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如今竟挂着一抹隐约的难色,疑惑道:“何事?”
萧总管却难得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起来,这让蔺奕骋心中有些不快。王府上上下下能让萧总管为难的事,细算起来还真是凤毛麟角,所以蔺奕骋心中有数所为何事,平时不提也罢,但如今既然到了不得不请示于自己的时候,这老奴才居然还在吞吞吐吐,倒真是惹得蔺奕骋心生了不满。
复又问道:“可是林氏?”
蔺奕骋不是贪恋女色之徒,家中只有萧贵妃历年赏赐下来的几个妾侍,且不是很亲近,难得才会同房,因而家中倒是甚少争风吃醋之事,妾侍之间也一直相安无事。然而,数月前萧贵妃着急儿子至今未有子嗣,便又送了一个标致的美人过来。
此人娘家姓林,其父乃是小官宦,这林氏仗着自己貌美、家世均比其他妾侍要高出一头,入府之后竟事事都要强过别人。初时蔺奕骋见她美貌倒也专宠过一段时日,期间对林氏耍的那些小把戏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略有纵容。可谁知林氏竟仗着宠爱越发的出格,每日不上别的妾侍院里去闹上一闹便不肯罢休,萧总管遇见过几次都及时制止了,本想着按照历来的规矩惩戒一番,可他又想到萧贵妃望孙心切的心情,林氏虽然刁蛮任性了一些,但难得蔺奕骋喜欢她、偏宠她,加之前段时日蔺奕骋忙于公务,萧总管不好为着内院之事频频打扰,因而便耽搁了下来,谁知如今事态竟发展到了让萧总管也觉头疼的地步。今日斟酌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禀报,但见蔺奕骋一语道破,萧总管便也不再犹豫,拣了几件林氏比较出格的事照实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蔺奕骋的面色,然而直到听完蔺奕骋都面无表情,萧总管不禁感叹这些年自家王爷的城府是越来越深了。
蔺奕骋一边听着一边透过菱花窗格随意往外一瞧,恰好看见窗外几株海棠正在吐艳,他走出门来站到海棠树旁。萧总管的话突然被打断也有些错愕,但他实在摸不透自己主子这又是唱的哪出,便只得亦步亦趋跟随而至。
“长安。”
萧总管一惊,蔺奕骋很少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平静的语气却不知为何让他打心底里顿生不安,于是连忙作答:“老奴在。”
“你跟着本王几年了?”
听闻此言,萧总管只觉得一下子自己的冷汗都要冒了出来,恭恭敬敬答道:“回禀王爷,老奴已伺候王爷八年。”
蔺奕骋点点头,手一指海棠树,问道:“你可觉这株海棠今年开得分外娇艳?”
那株海棠还是蔺奕骋作四皇子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当日搬到王府时,蔺奕骋特地命萧总管将它移植在了自己房间窗外。萧总管瞧了瞧,点头道:“老奴瞧着,这株海棠的确开得比往年都要好。”
蔺奕骋“嗯”了一声,转向手下指着海棠:“砍了。”
话音刚落,只见两名侍卫出列上前,挥刀将海棠树拦腰砍断,复又在蔺奕骋身后站好,显出平日里训练十分有素。
这一下子便将萧总管看得是胆颤心惊,心惊肉跳,直呼不妙。
蔺奕骋看也不看倒落在地的海棠,只抬眼瞧着萧总管道:“跟着本王八年,莫非事事还需本王来教么?!”
萧总管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答道:“老奴知错,请王爷恕罪,老奴这就亲自带人去处置此事。”
“好自为之。”
留下四个字,蔺奕骋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萧总管回过神来,急忙带着一群仆役马不停蹄地来到林氏的小院,不顾林氏哭天抹泪地嘶喊反抗,将她拿下锁在柴房,不过几日林氏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从此王府之中再无人谈起这位美人。
话说当日蔺奕骋出了院子,来到跑马场,马夫早已备好了上等良驹,蔺奕骋策马跑了几个来回仍觉得不过瘾,便吩咐手下打马出府往外城而去,看样子是要出城。
来到外城主道,前锋侍卫早已将路旁做小买卖的百姓赶到一边,静候王爷通行。蔺奕骋□□一使力,骏马如箭一般飞驰。
百姓们个个低头垂手,屏息静气,唯恐惊扰了贵人大驾,一时间街道上只听见呼啸风过,马蹄声急。
不料一条巷口猛然间冲出一个人影,蔺奕骋眼都不眨,权当没有看见,甚至连一丝一毫勒马的念头都没转过,直接纵马飞驰过去,眼看着那人便要被踢倒然后踏成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变化只在一瞬间,一阵马匹嘶鸣过后,地上不仅没有尸首,居然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摊贩们重新摆好了摊位,男女老少们也继续走走停停,转眼间街道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然而,方才大家都低着头的时候,偏偏有那几个胆大的打从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抬头偷偷瞧见了那一幕,如今正津津有味地拿出来反复谈论显摆。
“你们瞧见没,方才那人差点就要被马踩死,多亏王爷骑术精湛,一把就抓上了马背,这才免于一死。”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赞叹:“王爷真乃仁厚之人。”
却不料有人反驳道:“我怎么瞧着觉得王爷打一开始就没准备勒马呀,这马蹄声急得跟六月天下雷暴雨似的。”
他的论调马上得到了旁人的附和:“这位大哥说得没错,我也瞧见了!王爷开始肯定没准备勒马,可后来不知又看到什么竟大惊失色,直接反手一鞭抽在马身上,那马儿也乖巧,奔到人跟前便高高竖起前蹄往后退了几步,王爷身影一闪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将人抓在手上又纵身跃上马背,这才放马往城门去了。”
那人说得手舞足蹈,将方才一幕演绎得惟妙惟肖,大伙儿都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纷纷感叹方才真是惊险之极。感叹之余不禁好奇,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冲撞诚亲王的大驾,寻死都寻到诚亲王面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