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偶遇 ...
-
次日天光,纾月听得耳边门响,随即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心知是小丫鬟们过来服侍自己起身了。待洗漱完毕,纾月面无表情地枯坐房中,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早餐,纾月问也不问,送来她就吃,吃完继续枯坐一个上午。然后继续有人送来午餐,她吃完便继续枯坐,上灯后丫鬟送来晚餐,她吃完倒头便睡下,如此这般数日如一。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那边厢太子回宫,听说“薛玉”被打成重伤,震怒之下对太子妃避而不见,此后更是禀明王皇后,索性将薛玉纳为孺人,封为五品。消息传出,听说太子妃屋里打碎了不少珍贵器皿。
绯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前几日姐姐派人传话来,听说二姐以后都不再进宫了,绯月倒是松了口气,心里感觉自己这顿打还是受得值,好歹姐妹俩总算是保住了一个,自己本就没有大姐那么聪颖,也不如二姐那般被公子放在心坎上,如今能为姐姐们分担重任,她倒觉得心里十分满足。
正想着心事,耳边传来宫女们的请安声,想必又是太子前来探望,绯月赶紧闭眼装睡。
太子蔺云叡走到床前,低头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俊容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来到外间,声色俱厉地质问太医:“诊治这么久了,薛孺人为何仍旧昏迷不醒?”
太医们吓得个个伏地不语,面面相觑,冷汗直冒。
“一群废物!”
太子骂完犹不解恨,吩咐下去将太医院所有人等俸银减半,薛孺人何时苏醒,俸银便何时恢复。
听闻此吩咐,太医们各个叫苦不迭,本来收入便微薄,这下可好还少了一半,这下可活不下去了。更要命的是自己几个给薛孺人看病的被罚了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连累了整个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这下自己是很难在太医院立足了,太子这招也太狠了!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大的便匍匐而出,叩首求饶:“太子殿下息怒!前几日薛娘娘确实醒过,可不知为何又再度沉睡不醒,想是病情有所反复,老臣斗胆,想了一个法子可让娘娘清醒,但这法子恐怕有些凶险,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是!”那太医说道:“老臣从医数十年,从未见重伤如此还能恢复得如娘娘这般好的,此番娘娘算是捡回一条命来,但根底确是大大损伤,经络血脉亦已坏死大半,光靠药剂恐怕难以疏通,因此老臣猜测如能清淤活血,想必娘娘便能苏醒。”
说罢,那太医看了看太子的神色,太子面沉如水:“直说便是。”
“是,老臣知道前人有个方子,虽然凶险,但清淤活血有奇效,曾使死人复生,断肢再生。”那太医很有些小聪明,他把凶险放在前头一笔带过,却对疗效大书特书,若是他将二者的位置一掉个儿,八成要被太子给否了。
如今太子一听说有方可依,面色好了不少,沉吟半晌,房间里安静得都听得见太医们紧张的心跳声。
“准尔等换方子。”
太医们松了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被太子接下去的话给憋了回去。
“罚俸照旧,若是薛孺人仍未好转,尔等一干人等家产罚没,刺配充军。”
别的太医幽怨地瞪视刚才那个回话的同僚,那人心中叫苦连天,心想:薛娘娘,您老人家赶紧醒吧,否则老朽一干人恐怕性命难保哟!
想归想,但手上的活计可不敢停,只看见那太医下笔如飞在纸上刷刷地写着,这边嘴里还不停的吩咐准备这准备那的,一时间整间屋子热闹得跟集市一般,太监宫女们来回穿梭地准备着,太子看着头疼脑胀,便退回里间,吩咐人把门关好不得打扰,自个儿坐在床边望着躺着的美人儿出神。
初初见到薛玉,只是觉得她谈吐不俗,留在身边当一朵解语花,解解闷也好,可是时日久了,却觉察出这女子的内心世界远比她娇柔脆弱的外表更加复杂,让他很是好奇,不知不觉便有冲动想更进一步地了解她,然而每多接近她一分,便发觉自己也沉溺了一分,就连当初荣氏侧妃的去世带给他的痛苦仿佛也渐渐消散了去。
随着一日日时光飞逝,他的心神越发不可控制地渐渐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即便二人之间的交往发乎情止乎礼,但太子自个儿明白得很,早晚薛玉会是自己的人,他对薛玉的那股子悸动远远甚于当初对荣氏的爱恋,谁知道就是这样的宠爱给她带来了祸害……
思及此,太子忍不住握拳以平抑心中的怒气,郑家的富贵也该到头了。
“启禀殿下。”门外太监通传,“太子妃娘娘派人求见。”
“不见。”
门外太监听了,绷着脸对太子妃派来的嬷嬷回话,“您老人家可都听见了,方才便跟您说了,殿下吩咐谁来都不准打扰,您还不信,这会子您可是亲耳所闻,可别怪罪老奴。”
来人是太子妃郑氏的奶娘平嬷嬷,她听了太监的话心中不可能不怨恨,但人多而杂她可不敢多说什么,讪讪着打道回府。回到太子妃屋里,添油加醋地给郑氏说了一番,直气得郑氏咬牙切齿,一根刚涂了凤仙花汁的蔻丹被她生生折断,双目喷火道:“本宫亲自走一趟,今儿倒是要看看太子要把那个贱蹄子宠成什么样儿。”
她一席话把平嬷嬷吓了半死,连忙拼了老命阻拦,“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这节骨眼儿上您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被太子殿下仗住了道理,恐怕是大大地发挥了呀!”
郑氏听了更加恼怒,“难道我还怕他借题发挥么?!打过门才多久啊,他对我是没一天的好脸色,除了洞房花烛那夜,他都没进过我这房里,奶娘您是知道我的心性儿,打小我何曾受过如此屈辱?!”说着说着又是恼恨又是委屈,悲从中来,泪珠忍不住扑簌簌一个劲儿地往下掉。“从小爹爹对我疼爱有加,寄予厚望,为此我苦读诗书,勤练琴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博得个才女的名声。一朝选入太子府,我早听说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温和知礼,本以为嫁给了良人,谁知道……”说到此处郑氏已是泣不成声。
平嬷嬷也搂住了郑氏老泪纵横,“我的娘娘啊!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可这宫里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啊,无数的眼睛都看着您的位子呢,所以哪怕再苦您都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太子殿下对您越是冷淡,您面上可不能冲撞太子殿下,他是您的夫君,将来更是大周的天子,是这天下人的主子,您好歹面子上得过得去啊!”
“呸!”
郑氏恨恨地啐了一口,道:“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皇后和萧妃争斗已久,东风难压西风,皇上虽人到中年但身子骨可强健着呢,到时候谁能坐稳这天下还说不定呢!”
平嬷嬷慌得连忙捂住郑氏的嘴,“不可说,不可说!”说罢又急忙起身探头在门外张望了一下,幸好方才早已把宫女太监们都赶了出去,否则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传到太子和皇后的耳朵里,自己的主子头顶这片天恐怕就要塌下来了。
回到郑氏身旁,又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好一会儿,见郑氏渐渐止住了泪水,平嬷嬷这才叫人进来重新帮郑氏梳洗,然后陪着郑氏往王皇后宫中去请安,当务之急是要博得皇后的欢心,这样她的位子才能稳住。
一行人走到半道上,远远的郑氏便瞧见了好些个宫人神色匆匆地来回跑动,她很是疑惑便走上前去,平嬷嬷叫住一个宫女过来回话。
宫女跪在地上请了安,急忙回禀,原来是太医院出了个方子能治好薛孺人,据说是需要一间房子挖空底部,然后烧上柴火,将房子弄得热热的给薛孺人住。
回完话,宫女又磕了个头,得了郑氏的准许这才步履匆匆去办自己的事。
郑氏忍不住埋怨,“又是为了薛氏!”
“娘娘万万不可冲动啊!”平嬷嬷赶紧安抚她。
郑氏恨恨地朝着薛玉的房间投去怨毒的一眼后,这才吩咐起驾继续往皇后的宫里去。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很快也传到了背后的主子那里。主子得了信,心里暗爽,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接下来该看太子那边的动静了,此时此刻他有着和太子一样的想法——郑家的富贵也该到头了!
也许,他还该再推一把。。。。。
郑氏从王皇后那儿出来,心情依然郁闷,方才皇后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她几句,反而叫郑氏从她话里听出了些许对自己的不满,恐怕皇后的耳目早已禀报了自己当日杖责薛玉的事,自己又惹怒了太子,让太子的亲妈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平嬷嬷建议郑氏往花园里逛逛,散散心,郑氏恹恹地同意了,但仍然无法释怀,这边花园里的花儿朵儿可就遭了殃……被郑氏一通乱扯,不一会儿地上便落了不少残花。
“贵妃娘娘驾到!”
郑氏听闻,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年近四十却越发艳丽的萧贵妃从步辇上款款而下,摇曳的风姿恐怕连青春年华的郑氏都要自叹不如。盘踞宫中盛宠不衰,能和王皇后分庭抗争,萧贵妃果然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
只见她三步并两步来到郑氏身前,一伸手将郑氏搀扶起身,一双媚如春风的妙目往郑氏身上一打量,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既有成□□人的风韵,又好似还保持着少女般的纯真,这厢一对比,姿容风韵隐隐地便把郑氏比了下去。
“乖孩子,自从大婚过后可好一阵子没见着你了,听说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爽快,如今可曾好些?”
郑氏淡淡地一笑,保持着疏离的态度,恭谨说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妾身已好多了。”
萧贵妃又是一笑,说道:“看你这孩子怎还这么生分呢,太子殿下也要称呼本宫一声母妃,你便和太子一般也叫母妃吧。”
郑氏无可奈何,只得开口称道:“母妃万安!”
萧贵妃这才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时她身边突然走出一个男子,对着郑氏行了个礼:“臣弟拜见皇嫂。”
郑氏忙回礼,忍不住抬头一看,四目相对郑氏不禁有些呆怔。
只见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俊朗无比,一双俊目完全遗传自萧贵妃,但全无丝毫萧贵妃的妩媚,反倒是平添了不少英气,黑沉沉的眼珠子仿佛有种勾人的魔力,望的久了便让人有种直欲沉醉其中的念头。如今这双充满魅力的眸子正一瞬不动地盯着自己,郑氏直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面上也腾起一股热气。
四王爷可比太子俊秀多了!郑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许是多年沉浸骑射之术,四王爷蔺奕骋的身上自然比爱好诗文书画的太子蔺云叡多了英武气概,他抱拳而立,紧实的肌肉在天青色云纹蟒袍下轮廓分明,一股骄阳般的热力喷薄而出,直烫到太子妃郑氏的心坎坎里。
蔺奕骋很满意郑氏的反应,嘴角一挑,露出和萧贵妃如出一辙的梨涡。
天哪!
郑氏只觉得恍惚之间百花齐放,自己如坠云里雾间,手脚顿时绵软起来,若不是身旁平嬷嬷眼见着不妙掺了一把,只怕郑氏便要当场出丑了。
郑氏慌忙低下头去,挣扎了片刻,才开口道:“诚亲王有礼。”
“都是一家人,太子妃不必多礼。”萧贵妃恰到好处的插话缓和了方才有些失控的气氛,说着又转向蔺奕骋道:“皇儿事务繁忙不必留在宫中陪本宫了,赶紧忙你的去吧。”
蔺奕骋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临走又看了郑氏一眼,恰逢郑氏也偷偷在看他,四目相对,郑氏慌忙低下头去,蔺奕骋心底冷笑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