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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情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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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宵找到花弄影,直接告知自己想留在芳菲馆做工的打算。
花弄影淡淡回道:“芳菲馆乃是伎馆,都是些服侍人的活计,韩公子堂堂丈夫,何苦受这委屈。不如投在耶律皇子麾下,我见公子身手不凡,将来定能谋个好职位。”
谁知韩宵却是个厚脸皮的,明明听出了花弄影的拒意,却并未退缩,反而说道:“我这条命都是花老板姐妹二人救回来的,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韩公子言过了,若要算起救命之恩,您应该感谢的人乃是耶律皇子殿下。出手救下韩公子的是耶律皇子殿下,派人为你诊治救回一条性命的,也是耶律皇子殿下。”言下之意,你老兄要是想报恩,不妨出门右拐,上漠南二皇子那边儿去报到。
韩宵却笑道:“二皇子殿下肯出手救人也是看在花老板姐妹的面子上,否则我一个流民,又素昧平生,殿下怎肯替我治病,还为我找回公道。殿下的恩情韩宵自然记在心中,不过报恩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不如我先报了花老板这边的恩情,然后再去报答二皇子。”
面对韩宵的死缠烂打,花弄影只觉得自己头上的筋儿跳得很是欢快……
韩宵不依不饶地缠了大半天,眼看着华灯初上,馆里的客人益发多了起来,花弄影要忙着招呼客人,哪儿来的闲工夫和他耗,不得已派人请来了耶律逐风。本来想着可以让耶律逐风将人带走,可谁知韩宵不知对耶律逐风灌了什么汤药,竟说动了他替自己说情。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状况,花弄影一看没辙了,只得先应承了下来。往后等荣昱敬回京之后,少不了还要跟他回禀解释一番。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韩宵居然挑了马夫的工作!——花弄影觉得自己越发不明白这个男人了。
翌日,趁着芳菲馆还未开张,纾月走出房门透口气。
后院马房里,韩宵正在侍弄一匹棕黄色的高头大马。只见韩宵将干草仔细地铺在食槽中,然后趁着马儿低头啃食的时候,他拿了刷子轻轻地刷着鬃毛,眼神安详自在,仿佛他待的地方不是又臭又脏的马房而是处处鸟语花香的花园。
不一会儿为马儿刷好了毛,他轻轻地将一把鬃毛抓在手中,望着手中光滑如缎的鬃毛他似乎很满意,乐呵呵地微笑起来,一笑左边脸颊便现出了一点小小梨涡。
这男人还真是有意思!纾月心想。
恰在此时,韩宵一扭头看到了站在廊下的纾月,俊美的脸上顿时笑意更浓,薄唇微微轻扬:“我看你整天都关在屋里头,闷坏了吧?”
对韩宵,纾月向来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见他问得随意,于是也笑着回答道:“还好,有姐姐天天陪着弹琴聊天,倒也不算太闷。”忽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听姐姐说这马夫的活儿是你自己要下来的?”
韩宵仍是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俊朗笑容,不答反问:“怎么,你觉着这活儿不好么?”
“太粗重了……嗯……”纾月斟词酌句道:“与你的外形有些不符。”
“那你说我该干嘛?”
纾月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比如账房啦……”
不料话一出口就被韩宵打断:“我不会拨算盘。”
“伙夫?”
“不会烧菜。”
“车夫?”
“不会驾车。”
“跑堂?”
“还不如伺候牲口……”
呃……纾月无语了。想来想去,还真是只能做马夫了,总不见得让他也当个歌伎、舞伎吧?!纾月仿佛见到韩宵浓妆艳抹粉墨登场的样子,顿时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韩宵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瞅瞅自己身上,想不明白自己有啥地方值得这大姑娘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不过别说,这朵花儿还真是艳绝无匹!
摸摸脑袋,韩宵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那呆傻的模样更是惹得纾月笑个不停……
二楼窗台,花弄影将后院中的一幕瞧得真切,眼中若有所思。
正当此时,一尾洁白羽鸽悄悄停在了窗台上,花弄影神情一紧——宫里来消息了!
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花解语苏醒后身体恢复情况良好,内外伤几乎都好了大半;坏的是,经过太医院的会诊,确定她恐怕再走不了路了。
两条消息一时间冲击得花弄影不知所措,她极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控制滚滚泪珠爬满脸庞……
“姐姐?!”
纾月一进屋就发觉不对劲,连忙来到花弄影的身边。
花弄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默然无语地把手中的纸条交给纾月。纾月一看,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最糟糕的结果如今正摆在她们眼前!
“……”
抬头想说些什么,无意中纾月看见花弄影眼中的怜惜、痛心之外,还藏了一抹怨恨之色。她顿时如坠冰窟,虽努力地想抑制住情绪,心下却是一片惨淡,一片痛楚。
数月前花弄影算计她被蔺奕骋掳去,早已积累下的心结如今借着这口郁气在纾月体内横冲直撞,冲得她越想越是心寒,越想越是怨怼。什么姐妹情深,什么爱护有加,自己两世为人竟还是如此轻易地放下心防,然而每一次受到伤害的人还是她!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叹道:“那日要不是我任性非要出宫,解语也不会贸然替我去毓秀宫……终身残废的那个就该是我。若真如此,姐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花弄影身形一震,却什么都没说。
等了一会儿,纾月的心渐渐冰冷,终于无语,默默地退了出去。
花弄影出神的想着事——本来两个都是自家的妹妹,一碗水该是平端着,可解语从小乐观开朗,素来比自己内向文静的双胞胎姐姐更喜欢亲近大姐花弄影。进了荣府以后也是如此,不管大事小事解语都爱跟大姐说。后来纾月的皮囊里换上了唐若鸿这个现代人的灵魂,没有血缘关系,她自然对这名义上的姐姐和妹妹亲近不起来,和花弄影的关系更加不如解语。
随着花弄影离开凉城来到京城,短短时间内纾月也攀上了荣昱敬,姐妹之间从此有了隔膜。加上纾月自知来历不明,平时相处也多提防,这层隔膜越来越厚,再也亲近不起来。
反倒是解语进京之后还是一如往昔地粘着大姐,和她相处,花弄影几次恍惚以为时光倒流,姐妹三个还是在父母的庇护之下不知人间愁苦的温室花朵。自然而然地,花弄影心里的天平总有一些偏向花解语。
如今花解语重伤,花弄影心中难免有所埋怨,谁知却被纾月看出了她隐藏的情绪。
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两日,蔺奕骋那边传来消息——太子马上要回京了。纾月也该回宫里去扮“病人”,接下去还要想个法子把花解语偷偷给运出来。花弄影想过了,此番解语若是能平平安安地接出宫,她便去找荣昱敬,拼着和他翻脸也一定要把妹妹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她来趟这摊子浑水了。
“我该走了。”
身后传来纾月的声音,花弄影却没有回头,似乎姐妹俩已经无话可说。直到听到关门声,花弄影才缓缓转过身……
一扇乌黑的门,门里、门外,一双姐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各自思量……
纾月的眼中渐渐地坚定起来,不再有难过,也不再有伤痛,她道了句“珍重。”却没有听到恰在此时花弄影开口说了声——
“对不起!”
纾月步履坚定地走了出去,从今往后她又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