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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涉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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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时节,夜露沉沉,烛火如豆,雀跃摇曳,映衬得白墙之上的人影越发得高大英挺,隐隐竟带了些王者之气。
“竟有这等事?”
伏在地上的黑衣人恭敬答道:“确然属实,属下不敢胡诌。”
面前人影晃动,须时,锦袍飘飘,那人莞尔一笑:“果然有趣得紧!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黑衣人闻言大喜,献媚道:“主子大喜。”
不料他的“主子”却毫不领情,嗤笑道:“赤纳,你统领‘风煞’潜伏中原已久,何时竟成了我的奴才?难道就不怕我王兄知道了拿你祭他那把魔刀?!”
暗影中,赤纳老脸微微胀红,却仍低头答道:“中原有句俗语,良禽择木而栖。属下虽不敢自诩良禽,但伟大的日神在上,属下对汗王的忠心昭昭可鉴。大皇子性格暴躁凶残,近几年来汗王早有意废去他储君之位,这次派二皇子殿下前来中原便可看出汗王的用心,赤纳自然心领神会,一切听凭二皇子差遣。”
锦袍青年俨然便是那漠南国二皇子——耶律逐风。
耶律逐风听了赤纳的话,却仍是神色不动,目光中自是波澜不惊。片刻,挥手示下,赤纳方才松了口气,俯身拜了拜,身形微动,待到定睛看时,早已人影无踪。
门外候着的大汉这才推门而入。
“殿下信他?”
耶律逐风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帖木儿,你跟我多时,自然明白。”说罢,修长的手指拈起花瓶中的一支玫瑰,烛光中那朵玫瑰更显得绝色潋滟,娇嫩欲滴,恍惚便如同那少女娇美动人的容颜,可谁知娇颜之下竟也藏着那般的心思。
而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她身后的那股力量……
荣昱敬,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倒教本王子生了几分好奇,想来会你一会。
这日,秋日正好。
皇宫大内,琉璃玉瓦在艳阳中熠熠生辉,高墙耸立,楼阁巍峨,祥瑞腾腾,无一不显露出为帝王者的威仪。
只是在东面的毓秀宫景明殿,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却破坏了这片祥瑞之气。
地上血污遍地,血泊中蜷缩成一团的黑影早已分辨不清是什么,唯有偶尔一两下的颤动方可觉察出它并非死物。此时,一位蛾眉淡扫,目有威严之色的宫装丽人冷冷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注视着。她的身旁,一个年轻的宫女神情间似有不忍之色,踌躇再三,出列跪倒在地。
宫装丽人似乎毫不意外,扬眉冷冷斥道:“怎么,连你也反了?”
那宫女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口中只是求饶:“奴婢不敢,只求太子妃恕罪,开恩放了玉儿吧。她本是本分之人,只是年少不懂事,一时犯了糊涂,求娘娘大发慈悲,饶过她这一回。”
原来,地上那团血污竟是个犯了错被责罚的宫女。
而那位威仪自生的宫装丽人便是刚立的太子妃郑氏。
郑氏见那宫女苦苦哀求,神色间却并无一丝一毫的动容,她刚刚受封不久,自然是要找机会立下一些威严,否则这偌大的后宫,日后让她如何管束。
可偏偏她这太子妃,甫入宫便被人瞧了笑话。
明明说好住在这里只是为了在宫中成婚之便,顶多不过一个月,可谁知一住便是数月。大婚都过了,太子仍迟迟不提接她回府的事,她也只能耐住性子留在这毓秀宫中苦等,偏偏太子对她并无何情意,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每每入宫也是住在兰林殿,说是因为久居之地早已习惯了,可为何当她主动提出要迁入兰林殿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想到这里,郑氏心口一阵抽痛,美目含恨地死死盯住地上那团血污。
不错!都是因为她!
她派人四下打听,终于得知,原来在她入宫之前,太子便和这下贱的宫女有了私情,夜夜宠幸不说,还计划着要为她脱了宫籍,带回太子府。
她……恨啊!
恨他不顾郑家的颜面,不顾夫妻的情分,使郑家蒙羞,使她难堪。她更恨那个不知廉耻的贱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卖弄风情,勾引太子。她一定要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更要让这宫里等着看好戏的人瞧着,她郑灵姝不是好欺负的。
终于等到太子陪皇上南巡,她早已熊熊燃烧的恨意便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爆发了出来,大有不弄死这不知羞耻的贱蹄子绝不善罢甘休之心。
仿佛感受到身前人那股狠绝的恨意,跪在地上的宫女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薛玉今日真的保不住了?!
刚想出声继续求饶,耳边却听到郑氏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杖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再顾不得身份有别,慌忙扯住郑氏的裙角,一迭声地哀求:“太子妃不可啊!万万不可!”
眉头皱紧,郑氏指着她喝道:“来人,把她拖开。”
一边早有机灵的宫人一拥而上,轻易就把哭天喊地的宫女拖开,另一边几个负责行刑的宫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有不忍之色,但慑于太子妃的喝令,他们不敢不从。磨蹭片刻,终于还是有人带头举起了宫杖,心底叹了口气,宫杖再无迟疑,狠狠向着地上的人儿砸去……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殿门外传来一声童音。
众人愣愣回头,却见门外快步走来一人,正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幼子,六皇子蔺峻德。
十一二岁的孩子面上仍有童真,然而却故意摆出一副皇子的派头,黑得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地上时却顿了一顿,眉头紧锁,佯作不解地看向太子妃郑氏。
“皇嫂,此人何罪,为何要将她杖毙?”
郑氏虽然跋扈,却也知道宫里面如今最最不能得罪的便是这个小霸王。
听说这孩子从小体弱,但却生得俊俏伶俐,甚是讨人喜爱。因为体弱年幼,自然不会对皇位有所企图,因而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宫里,六皇子仿佛是个异数般的存在。不仅皇上对他百依百顺,便是素来与萧妃不和的王皇后见了他也是宠爱有加,更毋庸说两位成年的兄长对他的爱护和看重了。
众人的娇惯使得这孩子愈发的顽劣,仗着自己年幼,无甚大防,这后宫三十一处宫阙他何尝不是进出自如,想来便来了。今日不知什么风把他吹到了毓秀宫,倒让他见了这一幕。若是传出去未免让人以为太子妃暴戾,影响了自己的淑德名声。
刚想开口,却听到脚下传来极其微弱的呻吟声,“求……求求……救我!”
郑氏心知不妙,这贱人居然命大如此,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居然还没有昏厥过去,甚至开口求救。
果然,蔺峻德听到那声呼救,目光中似有怜悯,皱眉看向郑氏。
“此人无论犯何过错,自有掖庭处置,皇嫂何苦与她一般见识,白白没了身份。”话锋一转,小手拉下郑氏,在她耳边低语道:“皇嫂可知母后最恨私用宫刑的人,若是被她得知,且勿论宫人何罪,先责罚了主刑之人再说。皇弟见皇嫂初来乍到,恐还不知母后的脾气,为了区区小人,万一犯了母后的忌讳便不值了。”
一席话说得郑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里自然懊悔没打听清楚王皇后的脾气便轻举妄动。
眼瞅着今日恐怕是弄不死那个贱人了,郑氏又是懊悔又是愤恨。然而,当她眼光余光扫到身旁蔺峻德清秀的小脸上显而易见的鄙夷时,心里一愣,略略思索便不再犹疑,忙收敛眉宇间的狠意,似是感恩,又似拉拢,甜甜地绽开一抹艳光四射的笑容。
“皇弟今日点拨,皇嫂自然铭记在心,这便让人送她去掖庭吧。”
哼!谅你到了掖庭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此甚好!”蔺峻德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孩童的天真无邪,“既已无事,不如皇嫂来陪我下棋吧。听闻皇嫂乃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弟早想讨教一二。”
孩子嘴甜,难怪那么得宠!
郑氏被他一捧倒有些自得起来,忙顺着他的意思,摆驾往暖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