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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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唯有零星几家客栈、餐馆还在营业，除此之外越夜越是热闹非凡的便要属欢场青楼了。隔着运河，对岸那朦胧的烟粉色纱笼在寒风中妖娆地舞动着，男男女女莺歌醉吟的声响被风带着断断续续地阵阵传来，吹到耳边却听不真切。
半路与那打更巡夜的城卫错身而过，听到“梆梆”的更鼓声响，“梆—梆”、“梆—梆”，原来不知不觉已是二更天了。
北风呼啸着吹过，纾月却不觉得冷，可能是方才吃下去的那一碗半的猫串儿带来的热量还在起作用吧！想到这里，纾月越发地觉得这猫串儿似乎在哪里吃过似的。她仔细地回想着，从那味道想到猫串张的手势，从食材的品种想到制作工序……终于，片刻之后，她猛然间想起来了！
那猫串儿，分明就是前世吃过的杭州特色小吃——猫耳朵！
据说，这猫耳朵的由来和清朝那位最爱微服出宫游江南的乾隆皇帝还大有渊源呢！记得以前去杭州旅游时，那里的猫耳朵是和着煸炒好的浇头拌着吃的，而且浇头里食材之丰富远胜如今，什么虾啊，干贝啊，香菇啊，火腿啊，冬笋啊等等应有尽有，话说猫耳朵不仅是道小吃，更是佐餐下酒的一道小菜，坐在临水的饭馆里，窗外便是杨柳依依十里烟波的西湖，就着美景再烫上一壶举世闻名的绍兴老酒，啧啧……真真乃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忆江南，风景旧曾谙，如今也只能妄叹一声，世事无常！
她张嘴深深地吸进一口冬夜冰冷的空气，将胸口那抹痛楚缓缓盖住……
任凭她若有所思，荣昱敬只在一旁默默相陪，夜色将二人的身影柔柔地照在青石板的道路上，一道孤寂，一道清逸，仿若两条平行线，无限接近却难以相交……
※ ※ ※ ※ ※ ※
二人回到荣府，早有总管领着一群下人在门外恭候，纾月见状不着痕迹地小退一步，规规矩矩地跟在荣昱敬身后一起进了荣府。
刚走到中庭，只见一个随从神情凝重地快步迎上，在荣昱敬耳边低语几句后，荣昱敬思忖片刻，忽然开口道：“纾月。”
“奴婢在。”
“且随我一同去见个人。”
纾月低声应了，心里却有些疑惑，待到一行人来到正堂，纾月远远地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久未见面的侍月！
侍月显然也发现了她，神情间也是惊喜不已。
“姐妹多日不见，定有不少话说吧，你们好好聊聊。”荣昱敬说完便带着几名随从离开，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姐妹。
荣昱敬走后，侍月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来到纾月面前，俏丽凤目中噙着激动的泪，不停地上下打量她，口中喃喃自语：“让姐姐好好瞧瞧，好好瞧瞧……”瞧了半响，这才将纾月揽入怀中，眼眶中的珠泪滚了几滚便夺眶而出，心疼地说道：“妹妹瘦多了！这一路上定是辛苦非常。”
纾月心里一软，回手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侍月却没有时间去疑惑这怀抱背后的意味，只是贪婪地汲取从那双臂中传来的陌生又熟悉的安全感，似乎还有几分以前在娘亲怀抱中感受过的温暖气息。一直以来，纾月都是家里最弱小的那个，即便是进了荣府也是倚靠侍月和绯月照顾，为着自己的不争气而连累了姐妹，纾月在人后不知偷偷垂泪了多少回。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懦弱在纾月身上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到了今天，她已然能够第一次张开自己纤细的手臂来护卫姐姐了。
侍月轻轻挣脱，百感交集地望着妹妹在烛火下益发娇艳的玉容，疼爱地替她抿了抿鬓发，“不知不觉月儿已经长大了，姐姐……很是欣慰！”
纾月心里黑线一片，想来自己前世加今生少说也有四十了，居然被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摸着头称赞“长大了”，简直让她无言以对，情何以堪！
“姐姐是如何得知我来京城了？”
“是公子派人通知我的。”侍月一边拉着纾月在旁坐下，一边说道：“自从来到京城，公子时常会派人把你和解语的消息转告给我。”
“大姐，你在京城到底替公子做些什么事？为何你信中从不曾提起？”纾月问完就发现侍月脸上闪过一抹闪躲的神色，果然，听到她说：“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公子吩咐什么，我便做什么。”
“那公子都吩咐些什么呢？”纾月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不料侍月却明显有些躲闪她的目光，不自在地说道：“这你就别问了，总之你不用担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她以为纾月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危，又哪知纾月其实是另有心思。
纾月见侍月口风甚紧，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便转了话题开始说起自己和花解语在凉城的事来。侍月见她不再追究，倒也松了口气，却忽略了纾月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
二人闲聊半晌，忽然有人过来传话侍月去公子那里，姐妹二人只得依依话别，侍月跟着那人去了荣昱敬处，而纾月则由小丫鬟陪着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那小丫鬟年纪尚小，虽有荣府严格的管教，但仍余了份活泼未泯，也有可能考虑彼此身份接近便自然而然地亲近了几分，一个劲儿地拉着纾月的手说个不停。纾月虽讨厌她的咶噪，却也不想摆在面上，便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希望对方能自觉没趣后停歇下来，可惜一直走到荣昱敬的院子，这丫鬟仍在自说自话个不停。
“……瞧，这就是二公子的院子，据说全府上下就属这个院子最能汇聚灵气，特别养人，难怪这里的姐姐们都特别水灵慧秀，就算是被收了房也不奇怪，听说……”那丫鬟露出个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不料黑暗中前方忽然传来一句呵斥：“碎嘴的小蹄子，这个院儿里的人也是你能在背后嚼舌根子的？”
那丫鬟听出是谁，顿时被吓住了，单薄的身影也微微颤抖起来。
纾月应声望去，只见暗影中突然走出个姿容明艳的丫鬟，看她一身衣料似乎比她这个大丫鬟的还要好上几分，纾月不禁有些好奇她的身份。
那丫鬟长得虽美，不过面上隐隐的怒气却略有些破坏了那份动人的风姿，此时她正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瞧着面前二人，训斥道：“不知哪儿跑来的低贱丫头，不掂掂自己分量，也敢在这里撒野？！”嘴里虽是对着那咶噪的丫鬟训斥，但眼睛却在纾月身上转了一转。
纾月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指桑骂槐，心里冷笑一声，自然不屑去搭理她。
那明艳丫鬟见纾月不予理会，更是怒火中烧，几步上前来到小丫鬟身前，连掐带打地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明儿回了总管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那小丫鬟又惊又吓，一边求饶一边闪身躲在纾月后头，哭道：“明月姐姐，您饶了我吧，小秋再也不敢了……纾月姐姐救我！”
纾月皱了皱眉，正欲伸手将她护住，旁边却先她一步探出条手臂将那叫明月的明艳丫鬟拦下，同时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说道：“何苦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没的降了身份！”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已经足以让明月恢复理智，她猛然间收手退到一旁，饱满的上围微微起伏着，圆瞪着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小秋，“还不快滚！”
小秋吓得连与纾月告别都顾不上，急急忙忙地逃出了院子。
纾月看向方才施以“援手”的那人，是个同明月差不多装扮的丫鬟，只见她面容十分俊秀有些中性美，让人实在无法把眼前的她和刚刚听到的那个柔媚声音之间画上等号。
那人和气地朝纾月笑了笑，说道：“这位便是纾月姑娘吧，我叫怜月。总管已经吩咐过要好生照顾姑娘，请随我来。”
纾月转身之际，眼角余光扫到明月不忿地“哼”了一声后随即扭头离去，心下顿时又有了几分明了。她眼波流转，一抹冷笑在唇边稍现即逝。
穿过院子，怜月将她领到一处房前。
“纾月姑娘，此处便是特地为你备下的屋子，等会儿我会另派人来伺候你歇息的。”怜月说完略一点头算是行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从头到尾连个正眼就没看过纾月，再加上她方才话里有话，又特意咬重“特地”二字，其中的敌意便昭然若揭。
纾月明白这两个丫鬟恐怕都是仇视了自己，而仇视的原因么……呵呵，这还用说么！
径自走入房中，纾月立即被扑面而来的芳香暖气给熏了一熏，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屋子规格居然一点不比荣府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厢房差，宽敞自不必说了，就连家私摆设也是格外精致，里间绣榻旁的仙鹤香炉里正烹着香，地龙里也烧着炭火，整间屋子弥漫着阵阵温暖而馥郁的香气。
老实说这屋子不像是丫鬟的屋子，倒似小姐的闺房，难怪那两个丫鬟会吃味了！
一声轻笑溢出唇边，纾月心情大好，颇有兴致地端详起屋里的字画和摆设的小玩意儿来。
正一一赏玩的当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纾月扭头一看，一个中等个头的丫鬟正恭恭敬敬垂手立在身后，想必是怜月派来服侍自己的，她长得虽不甚出色，但胜在气质清透，下等丫鬟的青布粗衣穿在她身上却平添了几分素雅灵动，只见她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奴婢樱宁，是府里的粗使丫鬟，奉怜月姐姐之命特来服侍姑娘。”
纾月对她第一眼印象不错，于是便笑着说道：“快别客气，我也只是公子的侍婢，若不嫌弃你我便姐妹相称，可好？”
樱宁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只见纾月笑意盈盈，一双翦水双瞳在明暗摇曳的烛光下益发显得清亮动人，晃得她不觉有些晕眩，忙低头应道：“奴婢出身卑贱，怕是承受不起姑娘抬爱。”
“无妨。”纾月说道：“纾月如今初来乍到，还希望妹妹能多提点几句呢。”
“奴婢也是初来，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姑娘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几番言谈下来，纾月对这个丫鬟好奇了起来，隐隐还带了一份欣赏。别看她年纪尚轻，似乎与方才那叫小秋的丫鬟相近，但举止言谈之间却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二人一比便是云泥之分。心下一动，忽然便失了再试探她的兴趣，于是点头客客气气说道：“如此甚好，那就多劳烦你了！”
樱宁暗自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地将纾月搀到桌前坐下，为她倒上一杯热茶后躬身说道：“姑娘舟车劳顿想必累了，不如先歇会儿喝口茶，奴婢这就去打水给姑娘洗漱。”
樱宁走后，纾月一边就着热茶一边回想今天所见的事，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前面在萧府见到的二个男子，看样子荣昱敬对他们十分信任，又称他们为“师兄”，想必都是厉害的角色！尤其是那个战人堂的堂主萧战，浑身上下弥漫着迫人的气势，一双眼睛极是精明厉害，旁人若是有什么心思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看出端倪。可偏偏这样气派的人偏偏遇上荣昱敬就弱化得厉害，哦，不对！二人之间恐怕并非是惺惺相惜那么简单！纾月想起适才萧战望向荣昱敬时那眼波间不经意露出的情意，不禁暗暗心惊，莫非他对荣昱敬……
没想到自家公子居然是男女通杀！
纾月一想到男男之间缱倦缠绵的画面，忍不住有些反胃。她虽不歧视同性恋的，但对现在市面上炒得热火朝天的耽美风潮可也是一向敬谢不敏的，主要是实在欣赏不起来。如今倒被她见了对活生生的断袖了！
可再仔细一想，也不对啊，看荣昱敬那样子，虽然对萧战的情意，他并非完全不知，但很显然他没有这方面的倾向，甚至有意无意间还试图拉开二者的距离，不愿过于暧昧。
想到这里，纾月才放下心。
咦，放心……怎么会突然想到“放心”？纾月有些奇怪自己的反应，但还来不及深究，门扉一响，樱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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