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的岁月》狐添棋

4、04/地图

　　在漏雨的屋子中找到了蜡烛，再回到酒馆吧台的姑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怪异，正背对着她的人。哪怕只从背影上和装扮上来看，都能判断出他绝不是镇子上的人。
　　听说隔壁几个镇子出现了盗贼，而且总是选在在午夜下手，这种时候出现的外乡人……
　　可疑，太可疑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注意。
　　“喂，老头子你注意到了吗？”姑娘扭头就到看到了已经睡的哈喇子直流的老父亲，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岁月不可避免地在这位已经胡须发白的男人身上留下了道道沟壑，也剥着他的精力，让他抵挡不住疲惫和睡意。
　　姑娘也只好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自己多注意点吧。
　　不过在她观察了这个外来人一段时间后，她注意到这家伙和骷髅之间的不寻常。他坐在店里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每当骷髅送走一批客人之后，都会回到他的桌子边上，微微倾斜着头骨，外来人则认真的说着什么。
　　就好像……他们在交谈着一样。
　　而事实上，他们的确在交流着一些东西。
　　骷髅欣慰自己的性别终于得到了证实，可在对方惊讶的神情中，它又不是那么的笃定了。不过在还有血肉之前的记忆它已经失去，如今的模样，又似乎一切都不需要再去证实了。
　　但这个披着袍子的人接下来的几句话，又将这种不需要，再次撼动了起来。
　　“这种魔法可以说已经失传了，即便是在过去也很少有人使用。”
　　“它把施法者和你联系在一起，庇护的力量非常纯粹，而且一定是一位女性做的，是一种生命的缔结，或者说是分享？虽然也可以那么说，但是你身上的还有另一层魔法，所以还有些不对劲的东西。”
　　骷髅没有办法完全理解这些话语，但是它抓住了一个重点。
　　那就是“有人在庇护着自己”。
　　对于它来说这件事可太好理解了。
　　再用一个例子来说明吧，还是那条有名字的狗。
　　骷髅曾看见它和另外一只身形远远大它许多的流浪狗撕咬，然后带着一身的血污耷拉着尾巴归去。可没多久，它就带着自己的主人出现，随着流浪狗的哀嚎响起……骷髅回忆起了那只狗脸上，可以说是自豪的神情。
　　一种奇异的，带着兴奋和满足的神情。
　　被庇护的感觉，这就是它的理解。
　　不过这种理解还没有停止，穿袍子的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以无论如何，我想这都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你一定是被某一个人深深地爱着的。”
　　骷髅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就像是停止了的八音盒。
　　齿轮戛然而止，旋转的雕像不再转动。
　　它被对方口中的“深爱”所笼罩，无法动弹了。
　　而说出这些话的人，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对骷髅身上的魔法好奇起来，毕竟高阶的白魔法守护阵，出现在一具黑暗魔法生物的身上，怎么都不寻常。
　　虽然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啦，但是眼下和它聊聊天，打发打发无聊的赶路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从黄昏之地而来，目前的目的地，是雅利安城。
　　其实本来这点路程，用魔法很快就到了。
　　可惜的是，当他从黄昏之地醒来后，他的力量就消失了。具体的说，也不能说是完全消失，而像是被上了一把锁，明明能感受到门里的东西存在，但是无法取出使用。
　　他掏出怀中的地图，打开之后，就能看到这张破旧发黄的地图上，无数条被标注过的路线。
　　骷髅此时也醒悟了过来。它先是整理了自己淡粉色围裙，又扶正了头顶上已经歪斜到了腮骨的发带，之后非常礼貌且正式地询问了眼前的人。
　　“请问这位先生，你能否告诉我，我该怎么找到你口中这个，深爱着我的人呢。这对我真的十分的重要。”
　　穿着袍子的人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对于骷髅的询问，他并不感到意外。
　　“这个魔法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你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啊，这样啊。”骷髅这才想起来，它光是成为骷髅的时间，就已经数不清有多久了。
　　可是它想，哪怕已经不存在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么至少，至少让它知道对方是谁，这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一件非常非常有意义的事了。
　　“即使已经离开了，那如果能知道她是谁也……”
　　“然后呢？”穿着袍子的人发出疑问，“你知道了之后，又能怎么样？”
　　嗯，这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但是骷髅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它自己的答案。
　　“我想，我就会成为一个知道自己被爱着的，一个拥有过爱的骷髅了。”
　　“……”听完这个回答的人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立刻就拒绝它。
　　在他听来，这真是一个脆弱的答案。
　　骷髅注意到了他放在桌上的地图，忽然指着一个地方问道：“你是要去这个地方吗？”
　　它指出了雅利安在地图上的位置。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看着骷髅的指骨尖端那个小小的地点。
　　这是他花了很多时间才推测出来的地点。
　　“啊，因为它发着光。”在骷髅的视角里，它对物体更多的是一种感知，而非是一种精确的肉眼辨别。
　　所以当这个人出现之后，它很难忽视他身上的袍子。
　　同样的，也无法忽视这张发黄地图上，正在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弱亮光的虚线，和虚线尽头发出光芒的原点。
　　穿着袍子的人猛的站起了身，吓得骷髅都后退了几步。它看着他拿起地图快步地走到了吧台前，指着地图对吧台里的姑娘说了些什么，随后又朝这里看了一眼。
　　这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它感到这个人在看向它的时，眼睛发出了光。
　　一道让它感到毛骨悚然的光。
　　真是莫名其妙啊。
　　这个外乡人忽然就朝她这里走过来，吓得她赶紧去找自己放在吧台抽屉的短剑，以为这人真是个要打劫的盗贼。
　　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结果就只是拿着地图问她看到了什么。
　　“就就……是张地图啊。”
　　“那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你看看是不是有哪里在发光？”
　　啊？这是什么问题。
　　“发光……你在说笑吗，就是张地图吧……还是你要变个魔术？”姑娘想起之前常来的一个小男孩，他就会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是在练习魔术。
　　“可爱的小姐，我并不是在耍把戏，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额，好吧……我想这就是一张地图。”
　　“原来如此，谢谢你。”
　　等他回去后，这位可爱的小姐才意识到这个外乡人……有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刚才她实在是太紧张了，这会松懈下来才意识到这个客人绝对不可能是个盗贼。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乌黑的长发依然有着柔亮的光泽，带着微微的卷曲。还有他的眼睛，虽然难以分辨出它真正的颜色，但也绝不是人群中常见的浅褐色和蓝色。
　　虽然他的穿着很朴素，袍子也很陈旧，整体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不修边幅。可这样漂亮的人，也绝不会是个坏人！
　　这位可爱的小姐漫想着，他一定有一个特别的故事。
　　也许他是个落魄的贵族，正在游历世界。又或者是个骑士？执行着一个重要的任务，再不济，至少他身上也该有段凄美而忠贞的爱情故事……
　　“这位小姐，虽然不想打扰你的沉思，但是天要亮了，麻烦结一下它的工钱吧。”外乡人礼貌的又回到了吧台，打断了自己的遐想。
　　她看着他身边的骷髅朝着自己比划了几下，紧接着就听到外乡人说：“它想用这次的工钱换身能穿的衣物，啊，当然不是他身上的这件。”
　　“如果可以的话，它会非常感激你……这位善良而可爱的小姐。”外乡人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很显然后半句的修饰词是他自己加上的。
　　不过没有关系，这位善良而可爱的小姐依然感到非常的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