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色》猫*

3、一 惊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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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经阁里有个香炉，最正常不过。
　　但是这香炉会飞。
　　古铜色的香炉，大约有半尺多高，在空中划着不规则的圆形飞着，发出割裂空气的“呜呜”声。
　　飞行极速，眼看着圈子越画越大，就要撞到他们了。

　　何梦色感到脑中“嗡”的一声，如古钟巨响。
　　他立刻镇定心神，反手推拾慧一把：“走！”
　　两人回身出了藏经阁的门，何梦色立刻拿门闸把门锁严了，这才自残破了的门窗缝隙凑眼过去，看那香炉。
　　拾慧连连拉他：“许……那个，何居士，我们快走吧！”
　　何梦色向他摆了摆手，自顾自看着那香炉。
　　他研习佛经也有不少年，既未见佛，亦未见妖。
　　天长日久，心内十分困惑。佛既说普度众生，怎么连在世上现一现身都不肯？

　　但现在他看到一个妖物。
　　不管这香炉是如何成了精的，既然有妖，就应该有佛。
　　梦色的心思缜密深邃，这几下念头转下来，身后的小和尚拾慧完全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处离那诡异的香炉太近，吓得不停地拉着梦色衣襟，要和他一起跑回安全的厢房去。
　　就在这时，那香炉似乎发现门外有人，竟然改变了飞行的轨迹，直直向门上撞来！
　　“砰”的一声，那门破败不堪，香炉又是黄铜所铸，个头虽小，却很沉重，这一撞之下，门扇立刻摇了几摇，缝隙也越发的大。
　　拾慧“哗”一声哭起来：“许……何何何居士，我们快逃！”
　　何梦色心内也吓一跳，眼看那香炉一撞不开，又向大殿深处飞去，竟是做好了准备要再次撞门的样子，想起一事，立刻对拾慧说：“今日我们在水池边捞浮萍那个网子呢？快去取来！”
　　拾慧懵然地看着他。
　　何梦色一看他傻愣愣的样子，顿了顿足，自个冲到院中的池塘边。
　　这寺中池塘，本来养了几尾锦鲤，也有些浮萍。但这浮萍却繁衍得极快，不多时就满满当当把池塘遮住。寺中僧人，每过几月就要用网子和竹抓将浮萍捞起，这样才保得水塘干净。
　　这两天，何梦色正帮着拾慧在做这工作。那捞浮萍的网子用青绳编成，坚韧无比。
　　何梦色跑到池塘边，却看见网子一半垂在水里，就一手攀住了绳子向上拽。
　　入手颇为沉重，原来里面还有半网浮萍没来得及处理。梦色也不管这许多，拽着网就向藏经阁跑去。
　　这时，那香炉又一次撞上木门，哗啦啦一阵响，木门终于被撞开巨大裂隙。香炉就向裂隙里挤，何梦色一看，立刻将那网子向门上扬去。
　　那香炉才出了木门，就落进网子里去。何梦色立刻一拉收网的绳子，将口子扎紧。网子里湿漉漉的浮萍一阵翻腾，一下子，连香炉在哪里都看不到了。
　　但那妖物还在里面左冲右突，力气极大，梦色几乎拉不住绳子，连忙向拾慧呼救。
　　拾慧也清醒过来，鼓足勇气，站起来四下张望，正好看到扫地用的竹枝扫帚扔在院内，连忙拾起来，对着那翻腾不已的网子就是劈劈啪啪一阵乱打。
　　何梦色拉着网子，觉得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了，就向拾慧说：“好了，别打了。”
　　拾慧喘息着停了手，两人一起向那堆东西看去，却只见纠结的网绳和青色红色黄色的浮萍，中间隆起好大一块，想来就是那香炉。
　　拾慧心惊胆战：“居士，怎么办？”
　　何梦色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一想，说：“先找个笼子关起来。”
　　那网子里的东西听到这句话，却仿佛受惊，猛地一蹿，几乎拽脱了。何梦色吃了一惊，立刻拉住，拾慧举起扫帚，又向下拍去。
　　扫帚一拍下去，却猛然响起好大一声：
　　“哇~~~~~~！！！”
　　这明明是个孩子的哭声。
　　何梦色吓一跳，立刻喝止拾慧。
　　“住手！”
　　那哭声还在继续，何梦色心内惶急，怎么香炉发出这种声音来的?
　　当下不管拾慧的劝阻，就解开了网绳，向里面看去。
　　里面一团东西，蠕蠕而动。
　　他拂去成堆的浮萍，就看见一个小孩的大脑袋，从那堆浮萍里钻了出来，鼻子一抽一抽的，哭得好不畅快。
　　月光照在这孩子脸上，雪雪白样子，梦色真真切切看到他乌黑澄亮的眼珠子，正带着满腔怨恨般，瞪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何梦色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忽然有人懒洋洋拖长了声音，问：“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正是拾眸。
　　他披了件僧衣在里衣上，打着呵欠走到他们面前，呆了一呆：
　　“呵？哪里来的小孩子？”
　　何梦色也疑惑。
　　拾慧讪讪然放下了扫帚，抓头：“奇怪，那刚才那个香炉又去哪里了？”
　　那小孩又“哇”一声，以超级嘹亮的声音大哭起来：
　　“我，我就是那香炉哇~~~~~”
　　哗啦啦，惊起池边寒鸦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