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金乌振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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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很安静，落叶和落雪混在一起，埋了几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平静的雪林中出现一道突兀的黑印，一直蜿蜒到一个隐蔽的山洞边。像是有人被拖走，腿脚蹭在地面上留下的长痕。
白幽姬将昏迷不醒的红尘客拖进山洞中，终于站直身子扶好自己嘎嘣脆的老腰。
她抬头看看笼罩住整片雪林的阵法，神色凝重。
第二场比试，是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取到凤依鸟的尾羽。这种鸟身形小巧且对周遭环境敏感至极，一丝异动都逃不过它的感知，不仅速度快如闪电，还擅长借风隐藏，踪迹难寻。直到现在仙界也没能将其驯服。
为了拘住这些飞鸟，玉衡峰的密林上方特意展开禁制。但这禁制对阵内的一切生物都平等地发挥作用，身处阵中的白幽姬明显感觉到自己行动变得迟缓。
白幽姬看看身边睡得昏天地暗的红尘客，出于慈悲之心，在山洞里生起火，防止她冻僵。
树枝在火焰里发出“毕剥”声，焰光投在山壁上，荣荣跳动。
白幽姬捡了一截炭黑的木条，在地面上涂涂画画，整理纷乱的思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变得棘手，身边就不好继续再带着拖油瓶了。况且，留她在此处还有别的用意。
想到这里，白幽姬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红尘客，发现对方撇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心中尚存的一丝愧疚迅速消弭于无形。
炭块继续在地板上画下去。争夺尾羽倒是其次，重要的还是……
最后一笔尚未完工，她的笔触却悬停在半空。后颈一凉，冰冷的刀尖贴近，陌生的气息覆盖周身。
手里的碳条只顿了一瞬，尖利的顶端在空气中划过半圈，又回到地面上。白幽姬声音平静，“你鬼鬼祟祟跟了我一路，终于肯现身了？”
“你就是合欢宗宗主？”背后的声音有不容置疑的锐利。
“合欢宗已经倒闭百来年了，哪来的宗主。”白幽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你。”对方嗤笑一声收起匕首，从背后走出来，“天机阁，文芮。”
“白幽姬。”
互换了姓名，二人便算是相识了。
“少阁主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文芮抱臂打量周围的环境。十七八岁的少女容貌聪慧清丽，神情高傲像飞在枝头的玄鸟。
一角裁龙画凤的紫金袍服从火堆旁划过去，流溢着灵气的流光锦在火光下如流光软玉。“你在画什么？”文芮看着地上的鬼虎符，略感好奇。
白幽姬抬头微笑着看她，见文芮额间黛紫的抹额上纹着七颗北斗，天机星的位置着意缀了一颗天级宝石，确认是财大气粗的天机阁无疑。她想起比自己命还长的账单，暗暗咬牙。
“你再仔细看看。”
文芮走近一步，才认出脚下龙飞凤舞地画着的是一只抽象派走地鸡。走地鸡额前佩戴天机阁标志性七星抹额，显得珠光宝气。凌乱的笔画外工整地写着斗大两个字，格外突兀，“奸商！”
“送给你的，怎么样？”白幽姬歪头。
文芮后退两步，言简意赅地评价，“丑。”
“……。”
山洞内的氛围因这个“丑”字变得稍显尴尬，但文芮似是浑然不觉，她目光转了一圈，落回到白幽姬身上，悠悠开口，“你同传闻中的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白幽姬扔掉碳条，拍拍手上灰尘。
“你不像是采补伤人，草菅人命的女魔头。”文芮回答。
外界的种种传言，白幽姬早就见怪不怪。她轻笑一声，“你倒会以貌取人。”
见白幽姬一点不谦虚，文芮扬了扬眉毛，“以貌取人确然不对，古今多少人为此丧命。”说着，她拿脚尖碰了碰倒在地上的红尘客，“这里不让抛尸。”
“……。”
二人有来有往寒暄完毕，谈话终于回归正途。白幽姬站起身来伸个懒腰，“你们阁主说的没错，魔族确实在崇明盛会上做了手脚。”
“有什么头绪？”文芮接话，“问题出在参会者，还是玉衡宫本身？”
“不好说，”白幽姬摇头，“目前线索不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白幽姬话锋一转，“我总觉得有股熟悉的魔气离我们很近，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
以文芮的修为还感知不到这个层面的魔气，她面色凝重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密林大阵怕是被人做了手脚，”白幽姬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半透明的禁制，“我们先要找到阵眼。”
说着，她抛给文芮一个眼神，“我于阵法推演不太精通，这是天机阁的专长。”
文芮思索两息，点点头。接着，她从衣袋里摸出一支发着微光的赤色尾羽，递到白幽姬跟前。
白幽姬稍感惊讶，“给我的？”
骄傲的少女扬了扬下巴，“这里结束以后我就要回去复命，下一场我用不上。天机阁能干预的有限，第三场你只能自己加油。”
白幽姬从善如流的收下了。
安顿好红尘客，两人一道往洞口走。
路途无聊，白幽姬继续开口寒暄，“我们从前没见过面，你一开始怎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文芮闻言，先是顿了顿脚步，随即突然加快了速度，“阁主交代过，人群中选那个最风骚的就是。”
“……。”
拨开齐腰高的灵植，一道冰瀑从天而降。暮色四合，寒潭倒映星光点点，宛如凝固的星河。
这里灵气充裕，高大树木生长了千万年，树枝纠结在一块儿，在半空结成一团团绿云。
倒是个温酒煮雪的好地方。
白幽姬看了眼身后的文芮，见后者手持罗盘，一边辨别方向，一边念念有词，“东方震三木行先，雷动九霄青木援。西北乾六金戈展，锐金荡寇护灵渊……”
白幽姬移开目光，继续欣赏美丽夜景。心思几个转圜，就飘到了远方。
玉衡本就清寒，入夜更甚。即便有灵气护体，指尖也被冻得冰凉。若此刻能在这湖畔拥炉钓雪，美滋滋烤上一条大肥鱼，是再好不过了。
从前在凡间，白幽姬最爱这般附庸风雅。她仙人之躯，并不怕人间的寒意，但总是被迫穿得毛茸茸……那时身侧尚有人陪。
现在嘛……白幽姬暗暗叹一口气。也不知南宫霁此刻在做什么。
“想什么呢？”文芮排查完附近，转身正准备往前走，见白幽姬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不由出声提醒。
“我在想，这个地方不仅适合钓鱼，还适合……钓人。”
文芮眉毛耸动一下，“什么意思？”
白幽姬笑了一声，学着对方的样子耸了耸眉毛，眼神示意文芮抬头看。
一束金光自半空砸下，直冲二人而来。
白幽姬仰头，动也没动。她静静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剑光将她的眼底映得一片雪亮。
文芮立马反应过来，判官笔凌空一挥，八卦金刚罩随即结成，轻飘飘迎上去。
两股刚猛的劲道碰撞在一起，在空中激起一阵阵气波。
僵持了几息，偷袭那人率先支持不住，被灵力掀飞。一声惨叫贯彻山林。
“什么人？”文芮厉声。
半空中显出一圈人影，结出一张复杂法阵。光芒最盛处站着一个女修，玄色衣袍猎猎，神色极为肃穆。虽然年轻，眉间已有了浅浅川字纹。
东南角上传来一个男声，“大师姐，她就是那个散修。”
呵，真是冤家路窄。白幽姬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被称作大师姐的女子似是没听见这话，直接略过白幽姬，向着文芮拱手道，“在下剑宗姜昭珩。早听说天机阁的阵法精妙，百闻不如一见。”
“多年没见，剑宗还是这么不讲武德。”文芮冷哼一声，往白幽姬身边靠靠。
姜昭珩吃了一记阴阳怪气，神色未变，“形势所迫罢了。既然入了赛场，就要有竞技精神。”她缓缓抽出身后长剑，“留下凤依尾羽，就放你们过去。”
……威胁意味太过明显了。
“要是我说不呢？”文芮皱了眉头。
“那自然是技高者得。”
话音未落，剑修纷纷拔剑，剑尖整齐划一。头顶的灵力瞬息间变换了结阵方向。剑气在阵中汇聚成一只振翅欲飞的金乌。那金乌盘旋哀鸣两声，如箭般俯冲下来。
这波攻击着实猛烈，剑宗众修士通过阵法将剑气聚拢在一处，充分发挥了人多抱团管得宽的优势地位。
万千剑意敲打在八卦金刚罩上，火光电闪将文芮的脸色映得苍白。
“能撑住么？”小辈们打得热火朝天，白幽姬倒看得开心，就差搬上小板凳拿一把瓜子了。
“你也不来帮忙。”文芮咬牙，额间出了微汗。
“我要参与进去大家都没法玩了。热热闹闹的才有趣嘛。”白幽姬瞧热闹不嫌事大。她近来出手，都谨慎地将灵力拘束在元婴境内，除了夜会情人的那一晚。
毕竟空降大乘期修士太过引人注目，难免招致怀疑。此时她乐得袖手旁观，反正有人能带她躺赢。
半炷香功夫过去，狂轰滥炸终于结束。金乌蓄力最后一击，剑光大盛，照亮了半片雪林。
文芮变了脸色。她眼睁睁看着金乌的红喙冲自己而来，却无法阻挡。
二人立在罩中，听得一声脆响。脚下的雪地率先承受不住重量，一道裂缝自中间蜿蜒，将她们分隔开。
接着，金刚罩轰然倒塌，掀起一片烟尘，将二人淹没。
喧闹了一时的雪林终于又安静下来。
姜昭珩立在半空，静静等着烟尘散去。她很明白这一击的功力，金丹期修士要强行接下，不死也得残废。长剑入鞘，她吩咐身侧弟子收回凤依尾羽，其余人准备撤离。
众人正满怀信心、有条不紊地行动，忽听得一声抚掌赞叹。
“早听说剑宗的金乌振翅，剑法刚烈，百闻不如一见。”文芮的声音响起，将一开始的寒暄原原本本还回去。
“什么？”姜昭珩一愣。
“可惜了，这一剑看似来势汹汹，但变幻不够，丝毫没有回旋余地，只靠一股蛮劲罢了。”
烟尘散去。文芮抱臂，从被砍得七糟八乱的金刚罩中慢慢踱出来，“说什么金乌振翅，我瞧剑宗中人乌衣乌面，还爱在乌漆嘛黑的时候搞偷袭，不如叫乌鸦振翅来得贴切。”
“竖子，尔敢！”剑宗有人沉不住气。
姜昭珩眼睛一眯，立即察觉出不对。她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幽姬，见后者若无其事地伸个懒腰，冲她挥了挥手。
姜昭珩含恨拂了衣袖。
金乌搞出的动静太大，远近高低皆有响动。其他门派瞧见动静，纷纷往这边赶来。
眼看着私人恩怨要变成群架，白幽姬识时务地扯了扯文芮袖子，示意可以开溜了。
文芮很是上道地点头，二人正要离去，罗盘却发出了异动。
山体震动，脚下的雪地沿着先前的裂缝塌方。强劲的吸力抓住白幽姬脚腕，就要将她往下拖。
她吃了一惊，正欲挣脱，转头发现身边的文芮早没了踪影。剑宗众人也没能走脱，像灰尘一样被吸入地下。
白幽姬脑筋一个急转弯，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调转方向，冲着裸露出来的地底飞去。
轰隆声后，裂痕吃够了人又自行合上。地面上凌乱的足迹被新雪掩埋，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金乌振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