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盛会开场 ...
-
白幽姬伸手在自己眉骨处搭出个凉棚，远望山上山下络绎不绝的人流。
从云翳镇到崇明法场原本只需要半盏茶功夫，但玉衡宫在附近设了禁制，移行术法施展不开。参会的人只好都老老实实使用传统的交通方式。
一路上宝马香车不断，显示着各仙家的钞能力。
几只金鸾自头顶飞过，巨大的影子掠过人群，激起一阵阵惊叹。金鸾上立着的修士各个道骨仙风，金光闪闪。
九洲之内除了天机阁，也就御兽宗能摆得起这么大的谱了。
白幽姬收起目光。她本想在山脚下租只仙鹤代脚，但摸到比脸干净的钱袋，还是决定步行上山。于是一红一青两道身影艰难行走在山路上。
身后的红尘客气喘吁吁，眼看就要拉不上气，“师傅，咱真要去呀。”
“当然，”白幽姬点点头，“寻你师母，刻不容缓。”
“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毕竟咱们身上的嫌疑还没洗脱。”红尘客还记得大街小巷的通缉令。
“被认出来能怎样？”白幽姬眨眨眼，“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我最近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红尘客捂住心口。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担忧，白幽姬善解人意地安慰，“放心，不用担心我，除了你话本子里的那位，整个玉衡宫再没人能耐我何。”
见白幽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红尘客羞涩一笑，“不是哦师傅，我只是担心自己脚程不快。万一你捅出篓子来，我可跑不脱。”
“……。”
二人费了些时间才爬至半山腰。山门天阶下人头攒动，各门派子弟成群结队，与零散而立的散修界限分明。
看到熟悉的山门，白幽姬眸光暗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收起万千思绪，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这一撞恰巧碰在伤处，白幽姬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礼貌问候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你没……”待看清对方的脸后，更加肆无忌惮，“你没长眼睛啊？”
“你竟然敢来。”剑宗的无赖阴魂不散，“今日我师傅在，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哦，”白幽姬觉得这话有失逻辑，倒像是小孩子约群架，懒得搭理他，“你师傅哪位？”
红尘客在旁接话，“他师傅是剑宗左护法，”语气曲折委婉，刚好守在阴阳怪气的临界点上，“就昨晚他刚提过的，你忘啦？”
“奥~”白幽姬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突然冷脸，“不认识。”
“你！”见二人一唱一和，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剑宗中人如白磷般燃烧起来，“好狂的口气。”
正说着话，天边呼啦啦拥过一群玄衣青带的修士，皆身配长剑，声势遮天蔽日。
剑宗向来自诩天下第一大宗，主要仗着人多抱团且管得宽。
白幽姬向天边瞥了一眼，兴致缺缺。目光放回面前这个剑宗子弟身上，见他原本红温的脸转为狞笑。
“惹了剑宗还想有好日子过？你且狂吧，等进了会场，看你还能狂多久。”说罢，他恶狠狠瞪了一眼红尘客，“别到时候连天阶都登不上。”
撂完狠话，他飞身而上，寻他的大部队去了。
不多时，山门上的禁制开启。有正式编制的门派子弟先登上天阶，散修尾随在后。
白幽姬一眼扫过，见附近的阵法起了变化。
施术者以山门为阵眼，在震三、乾六、艮八宫位引入离火，布下巧妙的幻阵。玉衡荒寒，灵力威压，寻常修士要想走过天阶，确实不容易。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一大半走在前面的修士就如同下饺子般跌落下来。
这就是参会的第一道门槛。幻阵能幻化出修士的心魔，首先排除道心不坚、基本功不扎实的人。
“走吧，”白幽姬一把捞住身边打退堂鼓的红尘客，“这么久了，为师还没考问过你的修为呢。”
说着，二人一同踏上台阶。
甫一踏入幻阵，周边立刻变换了模样。原本荒冷的雪景生成一片春意。拾阶而上，一株高大的桃树映入眼帘。
灼灼桃花下立着一方茅屋，此刻正炊烟袅袅。
尚未走近，桃花酿的香浓就扑面而来。
果然吗？还是回到了这里。白幽姬伸手接住纷飞而下的花瓣，剧烈的心痛袭来。
这是她曾在人间的家，现如今已荒芜成一片废墟，再寻不到昔日的影子。——白幽姬自昏迷中转醒，急忙赶回，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说来奇怪，她与南宫霁人间相守的三十年，于她两千多岁的仙生长河来说本微不足道，但这竟慢慢长成她的心结。也不知这情劫考验的到底是南宫霁，还是她。
白幽姬叹一口气，抬手捏碎周身幻景，引起阵内波动。幻景虽好，终是幻景，她向来分得清。
灵力波动，走在白幽姬前后的几人原本还在苦苦挣扎，受了白幽姬的影响，终于挣脱出来。她们甫一睁眼，就向白幽姬投来好奇的目光。
白幽姬没有理会，转身去瞧红尘客。见自己的好徒儿还沉睡在幻梦中，正欲一巴掌拍醒她。就见一滴眼泪从红尘客的颊边滑落，她口中喃喃，“师姐，不要丢下我。”
刚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白幽姬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立马捂住耳朵，“千万别让我知道自家的小猪拱了自家的白菜。”
九洲三界多少仇怨，皆起自于“情”之一字。为了防止同室操戈，当年合欢宗立宗第一条：兔子不吃窝边草。
看来这些小兔崽子根本没把自己的谆谆教诲放在心上，白幽姬深感痛心。
她稳了稳心神，变换策略，伸手去拉红尘客的衣袖。见一重幻境从她身上垮塌下来，接着冒出第二重。
还没待众人做出反应，红尘客突然跳将起来，口中喊着什么畅销啊暴富啊向前冲去。不过两息功夫，就只剩个背影了。
白幽姬：“……。”
白幽姬随着人流出了天阶，眼前豁然开朗，入眼处是一方古朴阔大的广场。
广场东南西北四角分别设置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方擂台；广场正中布一方白玉高台，台上除玉衡宫以外的七脉掌门皆已入座，唯余中间一首空缺。
白幽姬眼风扫过，就看见红尘客在前面连蹦带跳地招手，“师傅快来，我替你寻了好位置！”
……那姿态甚像村口大爷观戏台，抢前排。白幽姬沉默两秒，丢人地捂住脸。
经过筛选的参会者入场完毕。白幽姬环顾一周，发现少了一大半人。但基本的形势没有发生变化，只有散修明白了结队的重要性，自发地站在一处。
“当——”天边一声悠长的钟磬响，原本坐在台上的人纷纷起身。
从天与山的交界处，一只银龙飞来。立在龙首上的女子银袍青冠，衣袂飞舞。
尚未飞近，白幽姬就察觉周遭空气都冷了几个度。她垂下眼眸，隐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
周遭有窃窃私语传入耳朵：
“她就是玉衡宫主么？果然烨然神人，名不虚传。”
“当然不是，这是玉衡宫的执法长老，明澜仙尊。宫主自历劫归来后，就不再过问仙界俗事了。”
白幽姬抬眼，原本握紧的手骤然放松。
“好可惜，我原以为能瞻仰宫主尊容呢。”说话那人是真觉得遗憾。
“你若能在大会中出重彩，做了宫主的弟子，就能天天看到了。”
“做什么美梦，宫主从不收徒。连整个无情道都百年来没有新鲜血液了。”
“也是，非常人修不了无情道。”几人皆摇头抱憾。
白幽姬心绪几明几灭，她抓住红尘客袖子，低声向她传音，“玉衡宫几百年不收徒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红尘客收了传音，向白幽姬使眼色，“玉衡宫几百年不收徒，这么明摆着的情报师傅你都不知道？”
二人正眉来眼去，听得头顶一声龙啸。崇明大会正式开场。
明澜长老踏上高台，与其他掌门礼节性地点过头。转身，一双无情无性的眸子扫过台下众人，缓缓开口，“今次仙界盛会，意于天下才俊间遴选翘楚，促技艺切磋，谋共进之谊。望与会诸君恪遵规束，竭己所能。”
她声音低冷，却携了灵力，悠悠传遍广场的每一寸角落，直入众人耳中。
台下弟子皆是一凛。
“现在，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原本聚集在前的名门子弟各自散开，飞入山后茂密的丛林。
“那现在怎么办？”两人呆呆看着瞬间空无一人的广场。
红尘客向来是退堂鼓职业表演家，“既然现在这个法子还不一定能见到师娘，我们不如另寻他路吧？”说着就要脚底抹油。
“等等，”白幽姬手疾眼快拉住她，“来都来了，怎能半途而废？”
白幽姬思索不过两息，原本失落的脸色立刻转为明媚，“既然她不来见我们，那我们就去见她。”
白幽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好徒儿，“养徒千日，用徒一时。乖徒儿，你一定会成全我跟你师娘的绝美爱情吧？”
不好的预感笼罩了红尘客，她冷汗直流，“你要做什么？”
“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的。”白幽姬一挥衣袖。
红尘客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沉芜的黑暗淹没她。她失重，一头栽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