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阳光穿过玻璃闯进办公室内,在地面上洒下一束刺眼的光线,少年的瞳孔更加清澈透亮,不掺杂任何复杂的情愫。
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十八岁啊,多好的年纪。
光线似乎强烈了一些,地板明晃晃地反着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不是吧?不想去京大直说嘛!”程远赫往后仰了仰,戏谑道:“不至于掉小珍珠吧?”
滕清身形一顿,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的侧脸。
只有湿润的触感。
“说什么呢你,我只是眼睛疼而已。”
她忙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瞪了瞪眼看向程远赫。
少年不疑有他,松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偶尔出来逛逛嘛,老窝在教室里会憋坏的。”
他笑了笑:“他们课间都在外面打羽毛球,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体育菜鸟滕清敬而远之:“算了算了,我出去走两步就是了。”
“乒乓球也行啊,哪能走两步!”他咧嘴一笑,爽朗道:“课间也不出来,真的会憋坏的。”
滕清沉默一瞬,忽而问:“你怎么知道我老是在教室?”
这会儿文理还分科,理科班大都在三楼和四楼,除非特地下楼,不然很难知道文科班都发生了什么。
再不然就是年级里笼络八方消息的的“包打听”。
程远赫被这话问得一怔,似乎是在脑中回忆了什么,半晌才回答。
“我们班英语课代表吧好像,你不是英语长期蝉联第一吗,他天天在教室念叨,说你课间也不出来活动一定是在学习。”
少年一挑眉:“他还说要超过你。”
滕清闻言轻笑出声,半玩笑道:“行啊,我等着。”
“对了,”她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程远津他......”
门外传来一阵细高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程远赫正听着滕清说话,忽的脑袋低了下去。
撑在桌子上的手也忙拿起了笔。
不多时,办公室门开了。
一个面容娇好的女人缓缓走进来,衬衫袖子半挽在小臂,长裙没过脚踝,来回扫在鞋跟。
滕清了然——这是程远赫的班主任尔琳。
看似一副温柔似水面,实际也和孔嘉黛一样具有雷霆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远赫最怕她。
“背怎么样了?”女人柔声问。
少年的手还在纸上奋笔疾书,并没有回答。
尔琳似乎习以为常,拔高了一些声音说:“打球这件事......”
“啊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程远赫停下笔,用一副略带吃惊的表情看向她。
“写的太认真了,都没听见您来,您看看我这单词记的,考我都没问题!”
滕清忍不住笑出声。
尔琳莞尔:“我是说,年级里下通知,让少去打球。”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发出一阵惨叫:“人不打球,还有什么意义!!”
滕清都见怪不怪了。
那群发小里,程远赫运动细胞最强。
几乎是什么运动都精通,以前周末能拉着小伙伴从早上八点开始打球,变换多种运动方式,一直到晚上八点以羽毛球结尾。
对面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似乎精力更旺盛。
但他几乎没怎么叫过滕清和程远津。
毕竟和一个体育笨蛋、一个好像不怎么喜欢运动的人似乎没太多交流的必要。
滕清回了回神,看着面前两人生龙活虎的“对峙”,忍不住弯了弯唇。
三十分钟课间不知不觉间闪过,程远赫面前的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英语单词和中文。
估摸着下节课的老师快进班了,滕清把答题卡收拾好放在一边,礼貌地向尔琳示意了一下,快步往教室走。
没等她迈进教室,冷不丁与要出来的高誉撞了个满怀。
那种熟悉的香味再次铺面而来,比上一次更为浓郁。
滕清对味道很敏感,只要闻过一次就足以熟悉。
这个香味并不大众,她在脑袋里搜罗片刻,觉得倒像是国外某个小众品牌香水的味道。
只不过总是觉得自己前不久——重生前好像刚闻到过这种味道。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她从来没有在高誉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
最奇怪的是,她记得高誉在宿舍说过,自己不喜欢喷香水,但是她的洗衣液并不是这个味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面前的少女忙不迭地道歉,看清是滕清之后莫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滕清,没撞疼你吧?”
滕清收回脚,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出去吗?”
高誉点点头,一边绕过她往外走,一边道:“班主任说我哥来给我送东西,还有点时间我先去一趟!”
说着,朝滕清摆了摆手。
滕清伸手示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没过一会儿,上课铃便响了起来,与之而来的还有后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滕清猜测应该是高誉已经回来了,没等她往后看,讲台上站着的教师已经敲了敲黑板准备上课。
她没再多想,坐直身开始听课。
这周高三大休,周五下午上完课就可以放学回家,等到周末下午再返校。
最后一节课上完,楼道里便开始吵嚷起来。
这种大休是没有作业的,学生们都简单收拾了书包就往外面跑,准备迎接来之不易的周末。
滕清管着班门钥匙,祝禾静和周伊跟她道别了之后就各自离开。
她坐在教室里,等到最后一个同学走出去之后,才站起身准备锁门。
下课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高三教学楼已经几乎空无一人了。
远处高一的下课铃声刚刚响起,不同于高三的极度雀跃,他们倒是很平淡地走出教学楼,结伴商量周末要去哪里玩。
滕清站在原地,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抬脚往高一教学楼走。
一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慌忙道了声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脑子里徘徊不去的依旧是早上程远津那个模样。
一根线,转瞬生出密密麻麻的蛛丝罗网将她整颗心都包裹住,真的袖手旁观,她是做不到的。
如果那些人趁着放学找程远津麻烦,他才真的躲不掉吧。
她看着楼道里来回奔走的学生,有些烦躁地舒出一口气。
又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
况且,他不都说不用多管闲事吗。
滕清拽了拽书包,准备转身离开。
属于程远津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
“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的人单肩挎着书包,一只手抄进口袋,微微俯身靠近她。
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修长浓密的睫毛,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瞳孔在对视的一瞬有轻微的颤动,但转瞬即逝。
“我想走西门,”滕清罕见地慌神,“管那么多干什么。”
少年站直身,玩味地笑笑:“西门不是不让通行吗?”
“是吗?我们高一那会儿还能走呢,你不知道吧。”
滕清打了个哈哈,编了句虚假的借口。
反正他也不知道几年前西门到底让不让走。
程远津看着她心虚的模样,笑得更开怀:“原来如此啊。”
少年目光灼热,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像是已经把她看穿,所有的借口都无所遁形。
“烦不烦,我不走西门了,”滕清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回去吧。”
她转身欲走,回应她的是少年不假思索跟上的脚步声。
“一起走吧,”程远津步子迈大了一些,跟上了她,“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买。”
有些殷勤的样子,放在以前都是不曾见过的。
结了婚之后倒是对她还不错,哪哪儿都表现出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样子。
滕清来了兴致,顾不得刚迸发出萌芽的好奇,哂笑道:“我什么都想吃。”
少年脸上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不假思索道:“我什么想给你买——”
“你不爱吃的除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对我都这么殷勤。”
程远津十分诚恳:“我这是真情流露。”
不等滕清说些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下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家,”他低下头,声音也变弱,“我怕他们......”
欲言又止。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副模样,再次成功勾起滕清心中怜悯的种子。
他只有十五岁,他有什么错!
要错也是二十五岁的程远津。
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真被人欺负了,滕清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再怎么说,也要在她高中生涯最后这几个月里帮他一把才是。
滕清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他。
“他们以前周五的时候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他也停下,“我跑的比较快。”
滕清没忍住笑了一声,被他看了一眼莫名心虚地别开头。
北校门口人聚集得依旧不少,每个年级的都有,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远处的公交站牌站满了身穿校服的少男少女,就连校门口宽敞的街道都被出租车私家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门西边的夜市他们常去,小吃琳琅满目,味道也很好。
而且离学校不远,不少人会趁着下午休息的点,给班主任请假出门买吃的。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到小吃街大牌坊底下。
油烟味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偶尔犯晕,但大多数时候闻到的还是食物的味道。
也或许是太饿了。
滕清觉得自己可能跟程远津吃不到一块去,毕竟结婚之后这人三天两头吃白人饭,而自己偏爱纯中式。
她刚想说,让他自己先去买吃的。
毕竟不可能真的花他的零花钱。
程远津反而快走几步,在她第一爱去的锅盔摊前面排起了队。
“我先排着,”他指了指小摊边上,“你坐着或者看看别的有没有想吃的。”
滕清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他黑色的书包不知何时被放在了小矮凳上。
夜市上人正多,滕清有些疲惫,并不想往人群里挤,索性就在这儿坐了下来,静等程远津排完队。
少年安静地站在队伍中间,连一次张望都没有。
期间甚至还有个大姨蛮横地插了他的队,他没反驳,还是那样八风不动。
滕清看着这张年轻的脸,不知为何,想到了十年后的他。
记得那会儿刚结婚没几个月,她心血来潮想回京桥。
程远津就放下了自己工作,陪着她从虹江回京桥。
滕清的父母定居国外,但她并没有选择跟他们走——
其实就算回了京桥,她也不知道想要去哪里,想见到什么人。
程远津跟着她,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夜市上。
还是他说:“好久没回来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也是像现在这样,她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排队,高级定制的黑色大衣融在花红柳绿的校服里,好像很突兀的样子。
她没来由地就笑了。
“程远津,你好格格不入啊。”
他还没来得及把各色小吃放在她面前,闻言也笑:“这样就没人敢□□的队了。”
“趁热吃,我怕凉了,”刚放下一干吃的,他又直起身转换阵地,“还有好几个在做着,我去拿回来。”
滕清鼻子忽然就酸酸的,不知是不是被烟熏的,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夺眶而出。
夫妻一场,感情是不可能作假的。
决绝地想要分开,只不过是她故作无所谓的伪装,这中间,又横亘了太多难以言说的复杂事。
她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但如果真的到了与答案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步,她想,她或许真的会临阵怯懦,不敢去探求。
她出神的时候,程远津已经买了一大堆吃的过来。
“趁热吃,我怕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