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72、第七十一章 血祭（上）

　　待慕容风澈回慕容山庄便看到那残酷的一幕。
　　落逸居内，耿大叔死死抱着满身血污的庆寿自言自语，一旁的梦儿抹着眼泪唤“哥哥”，顾三红着眼眶，一直唤“庆寿”，一旁的素雪双眼泛红，“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床边的卓玉摇头叹息，床上的孩子伤口正中心脏，不到片刻便撒手人寰，可孩子的父亲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再三恳求他救回那孩子，哪怕他医术再高明也无法起死回生，劝了良久，那孩子的父亲终于认清事实却抱着死去的孩子不放，四周的下人无不伤心落泪。
　　“庆寿，是爹不好，不该带你来青莲镇，什么倾城之泪，什么武林正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爹只想要你好好活着……”他抱起发冷的尸体往外走，“爹带你回家，给你□□吃的芝麻饼，这一次爹会做很多个，永远不让你馋着。”梦儿和顾三紧紧跟在他身后。
　　慕容风澈眼睛湿润，看着一夜沧桑变老的大叔步态蹒跚，连忙伸手抱过庆寿，低声道：“耿大叔，我来吧。”他抱着庆寿走向庄外，大门旁已备好一辆马车，将庆寿放好，又吩咐下人途中照顾好他们，及时为庆寿下葬。临走时，耿大叔一再恳求他为庆寿报仇，他目送那一家人离去，又吩咐了三四名下人护送他们回家。
　　轩内，卓玉再三端倪着慕容风澈从闲云别院拿来的那张地图，阵法的诡异令人吃惊，只怕事情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前辈，想到破解的法子吗？”慕容风澈问道，卓玉摇头，“此阵是那人冥思苦想了多年而设，其身怀异术，武功远远在我和月孤鸿之上，要破此阵尚有难度……”他当下想起林云说起的那个隐族人，暗中追随平淮王的巫云隐。
　　那是个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连他为夏侯家出生入死的原因也是个谜，这样的敌人岂容轻视？
　　连天玄双剑都难以对付的人，慕容山庄和圣教如何救出关押在东山上的那些人？
　　想到此处，两人沉默，屋内气息冷凝，炎炎夏日却忽然令人觉得冰冷。

　　闲云别院。
　　林云仍然昏迷不醒，月孤鸿守在床边心烦气躁，夏侯祈躺在榻上，再次摊开案上的图纸。
　　那是血祭的布阵图，与林云拿走的那张地图相比，这张地图画得更加详尽。
　　上面五根云纹石柱高高耸立，上空粗大的铁链连在一起，上面是雪白的幕布，沉睡的少女安静地躺在上面，底下被囚禁的人们依五行分布，黑袍的隐族人开始了祭奠……
　　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们，仿佛可以预见血流成河的一切，如同遍布血腥的人间地狱，如同惨不忍睹的战场，一幕幕刺痛了他的双眼。
　　须知，死的那些人除了有武功的江湖人士，还有一些无辜的老百姓！
　　历经沙场征战的他从来不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这回为了救林云，竟然破例了！
　　此举无疑于破坏夏侯家百年来的声誉，也使历代祖先蒙羞，可是他不能不救林云！
　　他无法眼睁睁看她死去，哪怕付出所有也要她活着！
　　世人唾骂也好，史上污名也罢，这些他都不在乎！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可笑，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家族利益。
　　然而，眼看她一步步靠近死亡的边缘，他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潇洒！
　　对他而言，这次的祭奠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为此，他甚至带来了夏侯家的镇家之宝“夜琉璃”。传说，那是守护夏侯家不被白狐一族侵扰的宝物，平生第一次，他想为了一个女人倾尽所有，为了那潜藏在心底的爱恋，也为了背负许久的罪责。
　　他起身，将那一串色彩斑斓的琉璃珠子戴到林云手上，月孤鸿瞪着他，一把揪起他怒道：“臭小子，你疯了吗？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他笑了笑，“月孤鸿，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
　　月孤鸿立即松手，乌黑灵动的眸子瞅着他，那眼神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雪亮。
　　“说，你是真的喜欢这个死丫头还是因为愧疚？”
　　“都有。”
　　“你有把握那场血祭真的可以救她？”
　　“是，不成功便成仁。”
　　“好，血祭何时进行，想要我怎样帮你？”
　　“今夜，你必须帮我拦住卓玉，慕容山庄和圣教的人自有夏侯家的人应付。”
　　“好。”

　　沉闷的夏夜，星辰黯淡无光，乌云罩顶，犹如风雨欲来之势。
　　圣教和慕容山庄的人马如潮水般涌上东山，四周忽然泛起迷雾，众人眼前一片昏暗，不少人手忙脚乱，卓玉连忙命众人留守原地，身形一掠，人已在重重迷雾外，等待他的是那一身绯红的身影。
　　月孤鸿拔剑出鞘，潇洒地笑了笑，“卓玉，趁今日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卓玉神情萧索，叹道：“想不到你我还是走到这一步……”
　　月孤鸿眸光闪闪，笑道：“谁让你徒弟上次输给我呢，这次由你亲自比试，胜负由你说了算!”话罢，她横剑刺来，卓玉轻身一闪，“可否下次比试，眼下人命关天……”
　　“休想，今日你我一定要分个胜负！”
　　“……”
　　两人身形交错，剑光四溢……
　　与此同时，祭台上已经开始了血祭。
　　火光亮如白昼，四根耸立的云纹柱上，粗大的铁链紧紧拉动着白色幕布，上面昏迷的林云危在旦夕，柱子旁的囚笼里，被囚禁的人们躁动不安，仿佛感受到死亡到来的困兽，在那里苦苦挣扎。
　　夏侯祈转过头，不愿去看那些哀嚎的人们，迅速下令：“巫云隐，开始血祭！”
　　一身黑袍的隐族人于空中闪现，垂首念起咒语，双手如光影般变幻。
　　“轰”地一声，惊雷响起，空中闪电交错，阵阵冷风吹得人影狂乱，云纹柱上光影徘徊，黑暗的天空仿佛被劈开一个空隙，层层荧光倾泻而下，透过白色的幕布射入地面，一个 “咒”字从地底凸现，空中忽现一抹莹白色的身影，它仰天哀鸣，眼里汩汩留下的血泪刺目而惊心。
　　那上空出现的竟然是白狐！
　　夏侯祈震惊万分，怔怔地望向空中，只见聚集在上空的白狐越来越多，它们在哀鸣狂啸，明明是幻影，他却真实地听到那些声音，冷意袭遍全身。
　　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林云居然醒了过来！
　　她坐在幕布上面，抬头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丝毫不见惊恐，只觉得似曾相识。
　　一只只白狐朝她靠拢，声声哀鸣，千丝万缕的血丝围绕在她周遭，瞬间，那些被锁住的记忆纷纷涌上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