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战国世》顾启寒

5、三千营（2）

　　思绪转回眼下，发现对方仍然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于是重新向他问了话，只是不再提及先前失踪的部队半分消息。
　　「魏队长，可曾见到身形不似流民，行动干练的厢军队伍？」
　　「属下不曾见过，莫说干练，就是直着腰，能够顺利走路的也没有几个」
　　「没有就好，眼下局势错综复杂，弟兄们有些怨言可以理解，但是也要魏队长管好些才是。」
　　尽管事情只有唯一的情况可以出现，高慎仍然也想不明白，放眼天下，除了光宗在位时期横扫中原的洛阳铁军，谁还敢说能与三千营选锋一战？
　　哪怕是洛阳郝家亲自带来的兵，也打不了三千营手下成建制的全军覆没，更何况是平原交战，以步制骑，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名姓魏的军士是高慎手下一名骑队长，此时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自从徐祁烨就藩天津，接手了三千营，所谓的军令实质上已经成为了侯爷的一家之言。
　　由徐祁烨自己的话说，就是战场之上，将军就是最高的上官。
　　只说这天津侯带的部队，将官的话语在行伍之间已经隐隐压过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圣旨。
　　这位二十多年前，草原上突然冒出一位国公的后裔，拿着先帝的圣旨把三千营带到天津卫。
　　在光宗一朝徐家的掌控之下，一手操办的改制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整个河北藩镇的军队。
　　与其说是掌握军队的藩镇，不如说是占领藩镇的军队
　　像魏旭这种泥腿子出身，到现在也是管理百十来号弟兄的指挥官了。
　　在侯爷手下，只要你能打，草原上大把的军功等着捞，前提是能够活着回来。
　　但是即便如此，也远远达不到军官体系的边缘，毕竟不是谁都像高慎一样，从小就是天津侯收养的义子。
　　所以见到指挥使发话，魏旭赶忙单膝跪地接令，没有高慎的命令，甚至于都不敢擅自挪动。
　　在燕藩队伍中，这句话已经属于军纪训导的范畴。
　　一连串的冷汗止不住地浮现，想来莫不是手下哪些个弟兄在心中有了怨言，监督流民时没了轻重，脏了指挥使大人的眼。
　　「是，属下谨记指挥使训导。」
　　这次没有再弯腰扶起，高慎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退下。
　　魏旭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直接接受这位指挥使的命令。
　　等到侯爷驾临顺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眼下这位义子也说不得一朝通天
　　现在纵是有万般无奈，也只得做罢，只得静静退出帐外。
　　也正是因为在天津卫之中，各营的指挥使就如同天津侯的亲传指令，才能够让军队如臂使指，想到同样十数年戎装，却因为身份而止步不前，不由得感慨长叹一句。
　　「金鳞岂是池中物——可是这金鳞若是不在水中而在陆地，怕不是活不过半天。」
　　看了看天色将晚，已近黄昏的半边天空，虽是秋日，深处军营之中却得不来半分诗意，干脆收了兴致，重新投入眼下的窘迫之中。
　　「走了，都走了，今天就到这了。」
　　魏旭迎面撞上正在修补营寨的苦工，自己站在台上听不见半点哀嚎。
　　突然间回头看向了上方的帐中，只见得朦胧的烛火映出三分人影。
　　半晌，便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接连屏退了左右，高慎独自一人听着帐外渐行渐远的喝骂声，知道是魏旭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特意赶走了营帐外边的督工队伍，正好眼不见心不烦，慢慢进入了酣眠之中。
　　一般在战时，这种睡眠不会持续很久，坐镇行营的指挥使必须拥有时刻获取情报的义务和权力。
　　哪怕作战地形再崎岖，行营中也要铺设大道直至指挥使营帐。
　　这也是天津候刚接管三千营时改立建制的规矩，使得在战时无论何时确保各指挥营能够第一时间接收到战报。
　　日落日出不多时，便已到了转天的卯时，一骑彩旗骠骑靠近至大帐下，却并不下马。
　　回身甩出短刺扎在两人高的垛靶上，短刺前留有倒钩，尾翼装载战报，并不过多预留时间，继续翻身上马奔走。
　　忽而一骑骠骑又至，身负两片彩色羽毛，入营中帐下，展开短刺尾部的书信，赫然一行大字。
　　「细作压至，留请指挥使大人裁断。」
　　事毕，见书信传递帐中，勒马转身而去。
　　随后一骑反复进出，马前裹挟一人，用粗绳将手反绑在背后，满身血污，将细作甩下，旋即又去。
　　那人在草垛翻滚几圈，再由营中持戟卫士押送至帐前，此刻跪在高慎的座下。
　　「头抬起来。」
　　高慎不紧不慢的睁开疲惫的双眼，眼前之人确实如魏旭所说那般。
　　「呼……呼，呜啊，啊啊啊——」
　　座下之人被紧缚的绳索勒到快要窒息，不禁喘出几声大气。
　　「聒噪！怎么是个女子？」
　　高慎一脸的狐疑的看着眼前不人不鬼的徐樱，并没有多想，自古就有在战争期间用女人和识字的小孩训练成细作的手段。
　　「处斩。」
　　高慎的语气没有犹豫，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决绝。
　　「是。」
　　卫士的语气同样没有质疑，押送着送出帐外。
　　「等一下！」
　　略微思考了一下，高慎倒不是因为想起先前的流民装扮起了怜悯之心，而是惊异于对方也怀有同样的冷漠。
　　「哈哈，看来你真是细作，是不是连带着你主子的动向都带给我了？咦……」
　　看着重新押送回来的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已经处于一种休克的状态。
　　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高慎知道在草原的老家，猎人只喜欢用力嚎叫的野兽，所以狗是人们最好的奴隶，驴子当然也不错。
　　高慎的双手掐住徐樱的嘴角已经开始发紫渗血，得到的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凝视，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这无疑扫了自己的兴致。
　　「无聊，日后军前斩首祭旗。」
　　高慎冷哼一声，不再因为多余的事情惹的自己烦心，而事实上现在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调遣各个骑队外出劫掠村庄，抢夺物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