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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愈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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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慈出院时,天气很好。
N市已经进入深秋,街道被渲染成枫叶的颜色,晴空万里。
雨季终于止歇。
距离越泽被通缉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但案件毫无进展。
他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除了父母就是导师同学。
得知他因犯罪而被通缉,震惊之余,他们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线索,包括他那早已各自组建新家庭的父母。
他就像掳走梁慈时那样,再度从警方的围追堵截中消失。
无影无踪。
病房内,梁屹收拾好梁慈的所有物品。
她正在洗手间里,经由沈清的帮助更换衣物。
梁屹坐在病床上,满脸犹豫地盯着手里的一团白色。
那是梁慈的小猫钥匙圈。
当时被遗落在案发现场,梁屹发现后,将它捡了回来。
他把这只破碎的小白猫重新缝好,洗干净后仔仔细细地打理成原来的样子。
只是那只小铃铛碎成了渣,无法恢复如初,他只好买了新的系上。
比之前的大一点,没有那么精巧,但也勉强能和原先那个相似得七七八八。
他又开始难过。
找到梁慈时,她就像这个被踩破的猫挂件。
破败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挂件可以清洗,可以缝合,可以恢复得和原来几乎一模一样。
那她呢?
身上的伤总会愈合,她的心是否还能复旧如初。
也许会吧,梁屹不知道。
也许梁慈终有一天能放下这件事,但他做不到。
他忘不了她像小时候那只快死掉的猫一样、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的样子。
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就算梁慈从未怪罪于他,他也会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余生。
“看什么呢?”
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梁屹慌忙收起挂件,下意识站起来。
他还没想好是否要将它还给妹妹。
他知道妹妹很喜欢这个挂件,但又怕她触景伤情,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沈清搀扶着梁慈慢慢走出来,臂弯里挂着她换下来的病号服。
“没什么。”
梁屹若无其事地说,快步上前接替下沈清的位置。
沈清推来轮椅,和梁屹一起,一人一边扶着梁慈坐下。
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出院后也不用整天躺在床上,只是左手腕伤得严重,还得再修养个把月。
学校和舞团那边梁屹早就请好了假。
梁慈刚失踪时,他说她高烧不退在家养病,后来就直接说是左手骨折了,正在住院。
他们对这个极富天赋的学生紧张得不得了,梁慈住院后没多久就来探望过。
至于案件,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其他人只知道罪犯的身份,并不知道受害者的信息。
梁屹希望能将影响降到最低,不仅是为梁慈的未来考虑,他更不想她时时刻刻活在旁人或悲悯或好奇的目光中。
梁慈盯着他。
突然,她迅速出手,从梁屹口袋里掏出被他藏起来的东西。
是那个小猫挂件。
她愣住了。
“哎——”
梁屹来不及阻止,反应过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在她手里了。
忐忑之余,他稍稍安心了些。
梁慈比之前活泼了很多,不复住院前几天的沉闷。
“谢谢哥哥……”
她捧着钥匙圈,抬起头时眼泪汪汪。
“别哭,”梁屹摸了摸她的头,满目疼惜,却故作轻松地说,“哥缝得有那么丑吗?不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个新的。”
说罢,他作势要伸手夺过钥匙圈。
梁慈赶忙护好小猫挂件,破涕为笑:“一点也不丑,我就要这个,不要新的。”
碍于她头上的伤,梁屹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他推着轮椅出来时,正巧碰到凌恒来换班。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跟其他警员轮班值守,就是为了防止越泽再次对梁慈下手——从越泽和梁屹的通话内容来看,他再次犯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可能是警力到位,越泽始终没有出现。
这段时间风平浪静。
接收到对方的眼神示意,梁慈扯了扯梁屹的袖子,说:“哥哥,要不让他们回去吧,又没什么事……”
“不行,”梁屹态度坚决,“在抓到人之前,你身边必须有人看守,这事没得商量。”
尽管现在街区里里外外都装上了监控,但越泽要真动了杀心,鞭长莫及,警方可能都赶不到现场。
他可是学医的,大动脉上来一刀,梁屹就是把油门踩到底都没用。
他绝不会再让妹妹有任何接触危险的可能。
闻言,梁慈无奈地向凌恒摇摇头。
凌恒默默叹气。
谁让他是局里数一数二的能打呢!
梁队和陈副队忙工作,这事就只能落到他头上了。
虽然这活儿轻松,梁慈也不像其他人一样难以招架,但他要是追求清闲,当初就不会斩钉截铁地要进一组了。
不过……
“凌恒,你回去报道吧。”梁屹突然说。
峰回路转,凌恒喜上眉梢,但硬生生忍住了。
他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惊讶道:“啊?这里不需要我了吗?”
梁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好话不说二遍。”
话音刚落,凌恒一溜烟跑没影了。
梁屹无奈地摇摇头。
他知道凌恒志不在此,他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强行将他留在妹妹身边。
更何况……
他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梁慈。
刚才的眉眼官司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才几天就这么熟稔了,放任下去还得了?!
绝不能让他们继续接触了!
梁屹心想,得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他推着梁慈到停车场的时候,陈煦正等在那里。
梁屹看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倒是跟在一旁的沈清,看了看陈煦,又看了看梁屹梁慈。
“那我先回去了。”她笑吟吟地说。
“好,今天谢谢你。”梁屹说。
“谢谢沈清姐,再见。”梁慈说。
沈清摆摆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她可不是梁屹那个木头,看不懂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也不知道梁屹什么时候能发现呢?
沈清这会儿倒是不急自己的事了,她幸灾乐祸地想着。
陈煦总比外面的毛头小子好吧!人品长相没得说,又知根知底的。
想到梁慈,她的心柔软起来。
这么好的小姑娘,理应拥有幸福的人生。
陈煦打开车门的时候,那只小猫还在睡觉。
“哇……”梁慈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
小猫的脸圆圆的,浅金色的毛发蓬松又柔软,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店员说是金渐层,三个月大,”陈煦看着她惊喜的神情,自己也很开心,“性格很温顺,也不会太粘人,正好给你做个伴。”
其实他一开始定了一只白毛蓝瞳的布偶,因为梁慈很喜欢以前的小雪。
但他又觉得这样不好,他不该让小猫变成替代品,于是拜托宠物店的店员帮他找一只不是蓝色眼睛的白猫。
可是看来看去,他又怕白猫会让梁慈触景伤情,想起去世的小雪。
最终,他选择了这一只。
性格安静又亲人,皮毛像冬日里暖融融的太阳。
梁慈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谢谢陈煦哥,我很喜欢。”她腼腆地说。
梁屹有些意外。
他倒是没想到这些。
“你有心了。”他拍了拍陈煦的肩膀。
“应该的……”陈煦心虚极了。
一个月前。
病房内,陈煦抱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梁慈。
他不敢碰她被刀割破的后背,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待到梁慈哭累了,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心心,你还记得,三年前我第一次去接你回家的那天吗?”
他认真地看着梁慈哭红的眼睛,问。
梁慈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疑惑。
但看着陈煦同样湿润的双眼,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没有像拒绝别人那样熟练地转移话题。
她没有闪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先进去检查一下。”
梁屹打开铁门,拎起墙后的铝合金球棒,率先进入家门。
小猫已经睡醒了,正趴在梁慈腿上好奇地张望着。
“陈煦哥哥。”梁慈伸出手。
“怎么了?”
陈煦放下手里的航空箱和一应宠物用品,牵着她的手,微微俯身,温柔地看着她。
梁慈轻轻用力就成功让他靠近自己。
她在他脸颊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样,轻飘飘的。
陈煦却呆住了。
膝上的小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奇怪的两个人类,脸都红红的。
“谢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梁慈低头看猫,再一次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