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一卷14（4） ...
-
“那又怎样？”秦菀说：“三妻四妾，原属正常，没人规定陪嫁丫头就不能做妾。”
李嬷嬷说：“确实没人规定。可老爷夫人情深弥笃，琴娘虽钟情老爷，老爷却无意于她。有一次，她对老爷投怀送抱，被老爷严词拒绝，正被我撞见。老爷呵斥了她，嘱托我不要告诉夫人，怕夫人伤心。我后来想起此事，好生后悔，当时就应该对夫人说明，从此提防她。”
李嬷嬷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薛大娘说过的琴娘给阿爹下药之事，莫非是真的？
李嬷嬷接着说：“那天是薛家夫人的生辰，我和夫人一早就抱着大公子去拜寿，琴娘却说肚子疼，夫人就让她留下了。到了薛府，夫人与薛夫人两姐妹聊得高兴，就在薛府留宿了一晚，这事情从前也有过好几次。”
“夫人派人从薛府带信回来，让琴娘将大公子的几样用品捎过去，再告诉老爷一声。哪知道琴娘听说夫人当夜不回来，就动了歪心思。”
李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以下的话太过羞耻。我和秦菀也隐约猜到，她羞愤地涨红了脸孔，我的脸颊也微微泛红。阿爹捂着额，阿娘则痛苦地闭着双眼，陷在回忆之中。
李嬷嬷缓缓说：“当夜老爷应酬晚归。琴娘在老爷的醒酒汤里下了合欢的药，然后又穿上夫人的衣服，假扮成夫人躺在主屋的床上……”
她的话被阿娘和秦菀齐声打断。
阿娘说：“李嬷嬷，不要再说了！”
秦菀尖叫：“你胡说！”
李嬷嬷跟了阿娘多年，平素话不多，但说话都在点子上，人最冷静明白不过。她说：“我是不是胡说，当年的老家仆如今也都在，这么大的事情，当年合府是瞒不过的，大小姐一问便知。这么多年来您都没听说，是因为夫人为了护您和琴娘的脸面，下了死命令，谁敢多嘴，就赶了出去。”
秦菀瘫坐在地上。
李嬷嬷继续说：“夫人回府后，知晓了整件事情，伤心欲绝。老爷又气又愧，要撵琴娘出去。琴娘只是哭，抱着夫人的腿恳求，说愿一辈子不嫁，伺候夫人。夫人心软，将她留下了。可谁知这一夜，琴娘珠胎暗结，一个月后就确诊了身孕。便由夫人做主，让老爷正式纳了她为妾。我还记得，这事定下来的那一天，老爷和夫人都彻夜未眠，一个叹了一夜的气，一个流了一夜的眼泪。”
秦菀喃喃说道：“就算这样，我娘毕竟是爹的妾室，为何，不闻不问？”
爹放下抚额的手，说道：“我早已立下誓言，此生除殊儿他娘，绝不再娶。当时，我与琴娘讲明，她可以选择生下孩子后，离开秦府，我会给她一笔钱财，安排好她的下半生，她日后可再择良人，或做个小本生意，生活得逍遥自在。若是留在秦府为妾，恐怕只能是个空名头，那错误的一夜，我每每想起都耿耿于怀，不可能同她再有什么缘分。”
秦菀说：“我娘……我娘不愿走？”
阿爹点头。
秦菀：“她太傻了。”
阿娘擦了擦眼泪，说：“女子情痴，琴娘的一缕情愫，系在老爷身上，我心里清楚。后来，我也劝过老爷，偶尔去她房中，可终究无法勉强。琴娘生产之后一直体弱，我也就小心为她调理着。菀儿，琴娘去世时，你也不小了，应该记事。你倒是想想，她在世之时，你们房中的一应物品吃食，乃至摆件补品，可曾缺过一星半点？”
秦菀露出回忆的神情。之前，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琴娘的凄苦之上，此时想来，物质上确实是应有尽有，锦衣玉食。
秦菀想了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吐出一句话：“你们都是在骗我，我不信。”
阿娘叹了口气，对李嬷嬷说：“嬷嬷，去将我房中那封信拿来。”
李嬷嬷躬身：“是。”
不多时，李嬷嬷便返回，将一张素娟递给阿娘。素娟颜色发黄，看着有些年头了。阿娘展开看了看，递给秦菀：“你娘的字迹，你应该认得。这是她过世那一日，亲手给我的。”
秦菀接过素娟，急急浏览起来。那封信是琴娘所写，里面称我阿娘为“姐姐”，说自己辜负了姐姐的关爱，用计谋抢了阿爹，这一生愧对姐姐。只是留下一个女儿，还望姐姐照料。在结尾处，琴娘写道：“其实后来我也常想，若是当初拿了钱离府，会不会海阔天空，又是不同的人生呢？只是如今都已晚了。这一世我糟践了自己，也辜负了姐姐，就容琴娘来世再还罢。”
秦菀读着信，眼泪一行行掉下来。阿爹开口说：“这事无论如何，我是有错的。琴娘也有错。唯一没有错的，是你的嫡母，你万不该恨她。这些年以来，她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抚养，我也因心中有愧，你在家里的吃穿用度，还要在殊儿和小英之上。造化弄人，琴娘若在世，一定也盼着你能好好过，寻个好人家嫁了，一生太平喜乐。”
秦菀依旧不说话，低着头哭。阿爹又说：“如今大错虽已铸成，尚有挽回的余地。董偃此刻在何处？你说出来，我亲自去与他说，让他尽早回宫。”
秦菀考虑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个字：“不。”
“不？”阿爹拧起眉头：“你是对他还有情？”
“没有。我从来没有钟情过他，不过是一直在利用他而已。”
“那为何不愿他回宫？”
秦菀却紧紧抿住嘴，不愿再说话了。阿爹看一时也问不出来，说：“也罢，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你再好好思量思量。”
阿爹让家仆送秦菀回房，又私下嘱托：千万别让大小姐再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