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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卷1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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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城中打听了一天,傍晚时才空手而归。秦菀在城内结交不少,不过都限于社交应酬,并没有真正知心的朋友,倒是有不少她的“粉丝”,但她又不会和粉丝交心。
除了抚琴,竟无一人知道她所喜、所好、所爱,她活得就像个间谍一样,思来令人心惊。
现在想来,她八成是在上次入宫之时,在馆陶公主府里与董偃结识,有了私情。上次我和阿哥在她房内撞见她正在读信,想必读的就是董偃的来信,两人书信往来,相约私奔,只是不知是董偃先到了邯郸,还是分头赶往一地呢?
到目前为止,宫内还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可能是还没发现董偃失踪了,也可能是馆陶公主正在暗中访查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半个月。阿哥每日都托快马捎回书信,到处寻不着秦菀的踪迹。阿爹能托的关系也都一一托尽,没有任何消息。我和爹娘每一天都如坐针毡、如履薄冰,突然惊天一个响雷,因为——秦菀自己回来了!
我听见门口处一阵喧哗,心底一凉,第一直觉是宫里来人了。匆匆跑到门口,石榴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正看见秦菀从马车上下来,穿过前院走向前堂。
她已经换了妇人装束,头发没有全束起,一半披在背后,是“垂云髻”;衣裙也不是少女常穿的淡红、粉绿,而换成了妇人常穿的浅灰色滚着深紫云纹包边。人看上去一下子成熟了好多。
她一步步走向站在前堂门口的爹娘,目光中毫无惧色。待近了,阿爹上下打量她,气得连胡须都抖了起来,一扬手,“啪”,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记耳光极重,秦菀被打得整个人歪到一旁,再直起身的时候,半边脸上多了几道鲜明的指印。
“你!”阿爹还未消气,抖着手指着秦菀:“居然做下如此不知廉耻、败坏门风之事!”
秦菀抚着脸,眼色越来越冰冷,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败坏门风?这扇门里,除了虚伪、狠毒、冷漠,还有什么家风吗?”
“你你你,你说什么?”爹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阿娘有些担忧,扶着他说:“老爷,有什么事,进去坐下慢慢说吧。”
阿娘扶着阿爹进了前堂,我走近秦菀,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叹了口气,说:“你倒是回来了,阿哥还在外面四处苦寻你呢。”
秦菀横了我一眼,抬脚迈进了前堂,大义凛然地站在那里,倒好像有错的不是她,而是阿爹阿娘似的。
阿爹说:“你说!和那董偃是如何相识的,如今他是否已经回宫?”
秦菀冷笑一声:“自然是在宫里认识的。自然没有回宫。”
“什么叫自然没有回宫?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不告诉你们。”秦菀说得好得意。
阿爹一拍案几:“做下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如此猖狂!”
“我不知廉耻?”秦菀似乎打算把心底的话全吼出来:“你们逼死我娘,就知廉耻了?这个毒妇——”她伸手指着阿娘:“嫉妒我娘,挑唆着您冷落她,害她伤心而死,就知廉耻了?”
阿爹似乎一时被震住了,阿娘的脸色苍白,开口说道:“阿菀,我素来知道你因为你娘的事,对我有些介怀,只是没想到竟憎恨到这种程度。”
“哼!”秦菀打鼻子里出气:“我怎么不恨?我天天恨、夜夜恨。可我一个庶女,说话能有什么分量,如何为我娘报仇?我刻苦练琴,就是为了自己能被看到,能被听到,到时候,所有的帐和你们一起算!”
阿爹问:“这么说来,这一次的事情,都是你故意的了?你可知,这样做会给整个秦家,包括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我当然知道。”秦菀冷酷地说着:“我原本并没打算这样。那回入宫,我欣喜若狂,以为多年的刻苦练琴,终于给自己带来了上听皇家的机会。哪知道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公主之后,她居然告诉我,妻妾有别,天经地义,让我恪守本分,孝敬嫡母。哈哈哈哈!好一个孝敬嫡母!”她仰头大笑,眼泪纷纷落下:“我彻底绝望了。却发现那董偃痴迷乐理,居然连着对我也迷恋起来,我便假意与之周旋,将他骗出宫来,如今,这傻瓜还在某处痴痴等我回家呢!”
她缓缓转动视线,逐一环视阿爹、阿娘和我,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咱们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都等在这里,等事态暴露,馆陶公主的人来抄家灭门吧。”
“抄家灭门”这四个字砸在地上,我和阿爹、阿娘都抖了抖,阿爹指着秦菀说:“你你你,你疯了。”
秦菀说:“我是疯了,我不怕死,我娘在下面等我。你们倒是应该害怕,到了下面,我和我娘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完了,阿爹阿娘的脸色惨白,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内除了我们一家之外唯一的外人开口了——是我娘的贴身嬷嬷李嬷嬷:“大小姐,论理这里轮不到我开口,可老爷夫人不说,我可憋不住了——夫人没什么对不起琴娘的,要说对不起,应该是琴娘对不起夫人!”
阿娘阻拦李嬷嬷:“嬷嬷,少说几句。”
李嬷嬷:“夫人,都要天崩地裂了,您就让我把真相说出来吧。”说完,她就对秦菀说:“大小姐,你可知琴娘原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从小与夫人一同长大,虽为主仆,却似姐妹。后来,她和我都陪着夫人从娘家嫁入秦府,她却对老爷生了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