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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王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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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大利夺冠那年,皮尔洛总算接手了他们家那块祖传的地——就在布雷西亚省的 Flero 和 Capriano del Colle 之间,一片叫“Azienda Agricola Pratum Coller”的酒庄。唬人吧?说白了也就是几排葡萄藤、几间旧得掉灰的房子,外加几只除了打盹什么都不会的猫。

      皮尔洛拉我一起入股。他知道我一直想有块自己的地,农场也好,什么都行。那天他提出来,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那家伙的脑子从来闲不住。没多久,又在附近搞了片果园,种满了柠檬、橘子,还有那种你一靠近就会被抓破裤脚的莓果灌木。

      等到夏歇那阵子,他又请来几拨人翻修酒庄——整天锤啊敲的,闹哄哄得像是有人要结婚了似的。后来他非得搞个剪彩,开桶新酒庆功,硬是把一堆朋友都叫来凑热闹。

      剪彩那天早上,我跟“斑马王子”皮耶罗被派去镇上买桌花。我们骑着皮尔洛那辆老杜卡迪一路狂飙,风呼啦啦地从耳边刮过去,让人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皮耶罗是尤文的队长。我跟他其实也就世界杯那会儿才熟起来。挺怪的,说实话。在我还在青年队混日子的时候,意大利球迷就开始叫我“小皮耶罗”了。全是因为那头发——黑的,长的,卷的。就因为发型?真是的。再说世界杯前他为了搞什么“精神重生”剃了光头,打那以后我们就更不像了。

      第一次碰面他就特别热情,一把搂住我,一口一个“早就听说你了”,还笑嘻嘻来句“终于见到本尊了”。如果换个人这么说,我可能当场就翻白眼了。但他不一样。他的魅力不是那种“努力型”的,他天生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头发浓得像夜色,瞳孔深得像井,可偏偏又那么快乐那么明亮。他不高,但你总会忘了这一点。他场上优雅、冷静,场下却总带点孩子气,爱逗人,嘴巴甜,有点狡猾,又挺捣蛋。你很难不喜欢他,除非你真的很努力,铁了心要讨厌他。

      我抱着两大捧粉红色的波斯菊和蝴蝶兰,慢吞吞往街边走。皮耶罗靠在电线杆上,盯着我手里的花看。等我走近了,他笑了一下,说前面有家冰淇淋店,叫我去买。

      我皱了皱眉,但还是去了。

      我们就那样坐在马路边,一人一个甜筒,慢慢地吃着。冰淇淋太甜了,但那会儿天气很好,暖得人有点懒。吃完了,他拍拍我的肩,说:“走吧。”我们才又跨上摩托,晃晃悠悠地回酒庄。

      酒庄不大,但修得体面,很合我的胃口。剪彩仪式也没什么排场。皮尔洛一挥酒刀,缎带就断了。风倒是吹得很及时,葡萄藤被风一拨一拨地搅动着,叶子沙沙响,像谁在你耳边说话,一直说,一直说。

      长桌摆满了食物。烤鱼上面是热乎乎的橄榄油,香得不行。旁边是冰凉的阿芙佳朵,一杯一杯地排开。还有披萨、冷盘,开胃酒。我们就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吃东西,喝点酒,谁说什么大家就点点头,有人讲笑话也没人真笑出来,顶多咧嘴晃晃杯子,像是这场面已经够好了,不必再多什么。

      上赛季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么,电话门,俱乐部没法直接进欧冠小组赛。我们不得不先去踢资格赛第三轮。对阵维也纳快速的那两场,踢得真是,怎么说呢,不太好看,尤其是客场那场,说实话有点憋屈。但我们最后还是靠着2-1的总比分,有惊无险地挤进了下赛季的欧冠正赛。

      算起来,我来米兰也有一年多了,日子过得比我想象的还顺,有点“滋滋润润”的意思,没啥可抱怨的。

      舍瓦走之后,我也顺势放弃了晨练和健身——他在的时候,我还有点“不能比他差”的劲儿,现在嘛?懒得折腾了。反正我这身板也够用了——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点肌肉”的状态,刚刚好。

      最近我跟内斯塔基本陷入了打PS的疯魔状态。每天都打,打到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娱乐了。我们每天一大早冲到内洛,9点吃早饭,然后一屁股坐进休息室,打到11点,训练、吃饭,下午再关回屋里接着打,打到16点。

      皮尔洛也玩PS,但水平实在有点惨。他老输,输一次甩一次手柄。输了还不服气,非要缠着我或内斯塔重赛,然后又被我们摁着打。

      我们三个人都是铁杆巴萨党。皮尔洛的首选永远是埃托奥,他信速度,说速度就是一切。我跟内斯塔偏爱小罗,喜欢他在禁区前的创造力,还有那点不讲道理的灵气。

      天气好的时候,皮尔洛会在午休时骑车出去。他那人有点怪癖,特别爱光膀子、光脚,只穿一条短裤就上路。有时候他会拉上加图索,两人像打仗一样一前一后飞驰在村道上。

      我跟卡卡经常蹭他们的车坐,别问为什么不骑,我们就是懒。卡卡坐加图索后座,我坐皮尔洛后座,一路被他们载到郊区去。

      沿途是河道,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风一吹,整片紫色起伏得像海。我们会在田野边下车,踩踩草地,晃晃腿,聊点没边的东西,然后再骑回内洛。

      皮尔洛是真的喜欢巴塞罗那,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除了打PS死活选巴萨,他还老缠着我问巴萨的事,像节假日来做客的邻居非要刨你学校里的功课一样。我后来干脆说:“你要不明年跟我去巴萨得了。”他居然还真摸摸下巴,一本正经来了句:“噢,我考虑一下。”

      你听听。他就那样,说出来你都搞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你心里偏偏就跟着动了一下——想着,要是他真来了呢?

      皮尔洛和加图索是一对彻头彻尾的“怨侣”。我和卡卡私下就这么叫他们。内斯塔说得更直白:“那俩活该被拴一起互相折磨一辈子。”

      皮尔洛总挂着一张“天塌了也懒得抬头看”的面瘫脸。但这正是他妙不可言的地方。他总能一本正经地胡诌出那些最疯、最离谱、最荒唐的故事,然后安静地说出来。被他耍得团团转的人听着听着就信了,点头如捣蒜,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迷茫。他们看不透他——这就是皮尔洛最大的快乐。

      他不笑——不需要。他只要看着你一步步掉进他的坑,看你一脸认真地点头,他心里就已经乐开了花。不过这种游戏当然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尤其是碰上加图索的时候。说真的,皮尔洛就是那种明知道前面有个雷还非要跳上去踩一脚的人,不但不怕,甚至还挺享受。

      但我们都爱加图索,谁能不爱他呢?他一张嘴,更衣室立马就会变成嘉年华。乱七八糟的,大声吵笑,衣服乱飞,有人光着屁股跑来跑去,反正没人能安静超过十秒。他说话就像把混乱扔进一杯水里,瞬间搅成漩涡。反正我们连听完的本事都没有,他刚说出第一句话,我们就开始笑得直不起腰来,后面讲什么根本听不见,也没人在乎。可这怪不了我们,他讲葡萄牙语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葡萄牙语,而他说起意大利语来……唉,那更是像野人学唱歌。

      皮尔洛总爱管他叫“南蛮佬”。每次那么喊,加图索就抡起拳头,或者干脆给他一巴掌,毫不手软。可皮尔洛就跟上瘾了似的,不吸取教训反而乐在其中。他就不长记性,或者说,他根本不想长记性。你要问我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我不敢下定论,但我还真没法儿否认。

      有一次,为了报复加图索的“野蛮行径”,皮尔洛干了件大事。他趁加图索正忙着跟俱乐部谈续约,偷用了他的手机,给球队总监阿利艾多发了条短信:

      “亲爱的阿利艾多,如果你给我我想要的,我的妹妹就归你了。”

      就这么一句,像从哪部三流警匪片抄出来的台词,完全没三观没下限。皮尔洛发完就装没事人一样坐那喝水,脸上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神情。

      你敢想象加图索看到那条短信时的表情吗?他脸上的血管都快炸出来了,像有人刚把他塞进高压锅里煮了三分钟。然后我们就听到外面“啪——啪——啪——”的耳光声,像有人放了一串响鞭。过了一会儿,皮尔洛晃晃悠悠走回来,脸上挂着新鲜的五指印,但他看起来特别满足,特别得意,就像打了一场漂亮的高尔夫,果岭一杆进洞那种心满意足,活脱脱像在说:“真是太值了!”

      虽然我并不迷信,但在某些重要比赛前,我总得找些东西来安慰自己,哪怕明知道它们毫无意义。就像上战场前有人要摸一下家里的圣母像,或者亲一口狗项圈之类的。没什么道理,但谁也说不准嘛。

      不过有的人的偏好实在有点过于离谱了。我说的是因扎吉。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过是那种对球队有益的疯子,大家也就都挺喜欢他的。可他的赛前仪式实在太具有攻击性了,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的存在。

      他会拉屎,很多很多的那种。不是我在这儿乱说,是他自己说的。他非得在球场“卸货”,而且必须是在我们更衣室的厕所里、比赛快开始前那会儿。整个更衣室都快被他熏出心理阴影了。尤其是客场——客队更衣室那种地方你也知道,跟狗窝差不多大,一点味儿都散不出去。他一进去,我们剩下的人都得闭气三分钟。

      “兄弟们,这对我有好处。”他每次都一脸认真地说。

      “皮波,这对我们可没好处啊。你到底吃什么了?死尸吗?”皮尔洛问。

      因扎吉却只干巴巴地回答:“婴儿饼干。”

      说真的,皮尔洛也是问了个傻问题。我们都知道因扎吉那套。他真的天天吃婴儿饼干,从早吃到晚——一个三十四岁的新生儿。吃完还得留下两块在盒子底,不能多,也不能少,刚好两块。

      “这样星象才会保佑我。”他说,“请不要碰这两块饼干,否则平衡会被打破。”

      我们试过各种手段去偷他的饼干,但从没得手过。皮波像条守护宝藏的蛇,哪怕我们只是盯着看一眼,他都用那种“你敢动我就把你做成马桶盖”的眼神瞪回来。在“分享零食”和“传球”这两件事上,他毫无疑问是一个自私鬼中的战神。

      “我做这些是为了你们。”因扎吉总那么说,“你们需要我的进球。”

      他还总是穿同一双球鞋,一个赛季又一个赛季,哪怕它早已缀满补丁。他摸着鞋的时候,那种柔情似水的表情……真的像在抚摸情人。他一边擦一边低语,“不管它们多旧,我都会继续穿。没有人能让我换鞋——只有这双是柔软合脚的。”

      皮尔洛那天靠在柜子上,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你说什么呢,皮波?所有专业球鞋都很软。”

      “不,你错了。只有这双才是柔软的。”

      我看着皮尔洛挑了挑眉,耸了耸肩,然后小声咕哝一句:“前锋都是恋物癖。”他说完就扭头,看见我正蹲在地上整理球鞋,眼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高声大叫:

      “你也快了!Riccio!”

      说起来,我对球鞋其实真没那么痴迷。真的,别笑,我在球员里算是正常的那一类,绝对算正常。那阵子阿迪出了新款猎鹰,湖蓝色,叫Sirena(海妖)——广告商找上了我,问我要不要当代言人。我说行啊,于是就穿上了那双鞋。后来也就没换过。

      相比之下,我其实更在意自己的头发。你可以说我有点臭美,我也不会反驳。头发对我来说,是门面,是气场,是……一种存在感!一个月一次染发,这习惯我保持得挺好,毕竟红发是红天使的标志性装备。我倒不太担心头皮,什么伤不伤的,谁管它。

      最近我的头发长了点,刘海老是遮眼睛,我也没剪,踢球的时候就拿发带别一别,再用个小皮筋把后脖子那点碎发扎起来。

      然后有一天,马尔蒂尼忽然走过来说,要不要换个发型。他说得很随口,好像顺带的事。但你要知道,马尔蒂尼是那种你看不出会做这些事的人。可他一动手你就明白,他是真的会——手很稳,动作也利落。他三下五除二把我的刘海往后梳,然后开始扎辫子。不是那种随便拧几股的狗啃式,是地垄沟——地道的非洲辫,狂野得很,可又精致得离谱。那种风格你懂吗?暴力和艺术打了个结。

      他还说,我和小桑那种脸型,适合把五官全露出来。

      我没回话。我就坐在那儿,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混账。他看起来……还真不错。那副发型衬得我——怎么说呢——轻蔑、清冷、放荡、桀骜不驯——就像个正在微笑着看世界出丑的亡命徒。说实话,我挺满意的。

      当然,这种发型维持不了太久。洗头麻烦得要命,每次洗完头又得重扎。我本来懒得要死,但不知怎么,后来三天两头去找马尔蒂尼帮我重编。他每次都答应,从来不嫌麻烦。

      没过多久,这造型就火了。火得不像话。整个意大利的中学生都开始扎红色脏辫。搞得像我一夜之间成了邪教教主。红发加脏辫,配点金属耳钉,走在街上像你刚从布鲁克林的涂鸦墙爬下来,还顺脚踹翻了一个“禁止通行”的标志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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