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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场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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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时月开始说起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晚———??
林千野和几个同事,陪着一群三四十岁的精英范儿白男白女走进包间,他们点了很多酒,老外们一人点了一位“公关”。他是其中唯一一个“男公关”,瞬间就成了全场取笑玩乐的焦点。
点他的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四五十岁的白男,西装笔挺,衣冠楚楚,却动手动脚,恶心至极。从一开始的唱歌跳舞搂搂抱抱,到后面开始对他上下其手,白男将他压制得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开始尚可忍受,但真正的噩梦很快开始了,白男忽然把他的双手扣到墙上动弹不得,用另一只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衬衫纽扣,慢慢解开到腰带上面一颗,衬衫呈深V状露出大片胸肌和腹肌。
所有人都坐在那里,笑看他被玩弄摆布,他每多露出一分肌肤,场子里就爆发一次起哄的呼声。
这样的日子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他以为总会习惯的,可那一晚还是那样的漫长而痛苦。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白男愈加兴奋,手慢慢往下游走,身体也贴得越来越紧。他拼命挣扎起来,带着哭腔喊道,“不要!不要!请你放开我!”
正当绝望之时,林千野走了过来,她用尽全力把白男推开,笑意盈盈地挽着他的胳膊给他扭回了座位上,她相比白男显得那么瘦弱,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白男十分不乐意,有些生气地说,“怎么了?摸都不让摸?今天这个人我要定了,否则合作免谈”
“这里是中国,你这样做是会被警察抓走的!我也是为了你着想。这边警察查得很严的”,她用流利的英语嗔笑着对白男说。白男听到警察二字,也便冷静了几分,悻悻地就此作罢。
剩下的时间里,她一直把他护在身旁,连酒都没让他喝几杯。她游刃有余地和那群老外推杯换盏,满脸的明媚笑容,可眼底却是疏离和冷静。
席间空隙里,她忽然转头问他,“你这个月还缺多少业绩?”
“十几万块…”待他说完,她立刻喊来助理,点了十几万的酒水,取来一半摆满了整张桌子,另一半存在店里。
一群人喝到凌晨三点多,几乎全部醉倒,林千野也醉了七八分,一身米白色真丝长裙的她,面容白皙明艳,泛着红晕,会所的灯光忽明忽暗地照在她身上,让她周身好似笼罩了一层微光,像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她们定的酒店就在楼上,会所的人把他们挨个送到了各自的房间里。许时月则搀扶着她回去她的房间,路上走着的时候她就彻底醉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双手抱住他的脸,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大声说,
“今晚委屈你了,别放心上。这世上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挺过去,回头看都是笑谈!”
“我看好你,你可以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谁他妈不是这么过来的。不管坐到多高的位置,抬头一看,嘿,总有人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但是还是要往上走,位置越高,对你笑脸相应的人才越多,欺负你的人才越少”
一会儿又蜷缩在他怀里,像个小女孩一样哭着说,
“他们都以为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们以为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生来就有的,错了,错了,大错特错,没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有多辛苦,我真的好累好累啊”
“你知道孤独的滋味吗?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个,都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只有利益得失,没有半点真情。我是不是选错了路?这条路好难走啊”
他轻轻抱着她,安抚着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终于将她哄到床上睡下。
他刚想离开,却被她紧紧抓住,她闭着眼睛,低声央求,“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好”。他在她床头坐了下来。
睡着后的林千野分明还很稚嫩,像个女大学生,和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他想着晚上发生的事,不禁有些动容,看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被迫长大、被迫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小孩。
这样一个小女孩,今晚却像个侠客一样尽力保护着他,保护他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底层男公关。
在这个肮脏污秽的地方,他第一次感觉到被看到,被尊重。那些沉沦的日子里他早就对人生失去了所有希望,麻木地度过荒唐的一天又一天。他任由着自己走向毁灭。而林千野就像他生命里的突然出现的光,是他的救赎和希望。
他心里第一次有了向上的念头,不是为了看到更多笑脸,而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等她完全睡熟之后,他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以后我来守护你”。然后便赶紧离开了,他希望她忘掉今晚的自己,他希望以新的形象重新认识她,守护她。
从那天之后他开始默默关注林千野的全部动态,她的每一条微博、每一个新闻他都要看无数遍,他跟着她去吃她喜欢的餐馆,去看梵高的画展,去报名她参加的商业峰会。
之后的几年她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各种职业,各种样貌,各种个性,但每一任都“活”不过半年,次次都是她提分手,次次都那么冷漠果决,任凭那些男人们苦苦哀求,她都从不心软从不回头。
与此同时,他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她所喜欢的样子,他要变得比他们都好。健身、护肤、医美、读书、绘画、创业,他要成为她的完美伴侣,成为那个她永不厌烦的爱人。
终于,几年过后,他改头换面。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恰到好处的追尾,开着自己的宝马小跑车撞上了她的帕梅,两人才就此结识,后来又策划了画展、餐馆等多次偶遇,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爱你胜过一切,为了你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 许时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声音哽咽。
七年前的这段往事几乎没有在林千野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时间太久远,那一晚她又醉得太严重,尽管她直觉上相信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可她绝不给任何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她双手鼓起掌来,冷笑着说,“呵,花了九天时间就编出来这么个故事?你当我是傻子吗?过去九天你去了哪里,见了谁,干了什么,说清楚”
男人露出痛苦委屈的神情,回复道:
“我去找了当时那家夜场的老板。有全部的监控视频,就是…我陪酒的那些视频。网上放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比较越界的没有放出来,在这种地方,难免被客人揩油…我想找他把这些资料买回来,同时也想调查清楚新闻上的照片到底是谁爆出来的。他才刚出狱,很少人知道他的行踪,找他废了些功夫。”
“他手上哪来的照片?他在夜店里安摄像头了??” 林千野追问。
“是的,他偷偷安了不少隐藏摄像头。去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据说是老板有意收集这些人的黑料,来控制别人,换取利益” ,许时月说。
林千野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手段倒是听说过,没想到这次让自己遇上了。
这里牵扯的还不只是许时月的视频,她那几年也出入过这家会所数次,陪客户、政要喝酒聚会,稍作剪辑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唯一庆幸的就是那里已经关门几年了,他们手里的料比较老旧了。
她立刻发信息给私人侦探以及财务部王总,让他们抓紧调查这家会所的相关信息和背后的利益关联。王总政商两界的人脉很广,应当能查到些东西。
“他告诉你到底是谁买走了那些照片了吗”,林千野说。
“是霍氏的人”。许时月说。
这完全在林千野的意料之中,霍氏之心,人尽皆知,如果不是霍氏买走的才奇了怪了。“他有没有可能出面作证,帮我们指控霍氏恶意做低股价、趁机收购?”
“不太可能,他这些照片视频本来就是偷拍来的,本来就是违法的,出面作证相当于给他自己也折进去了。”
也对。这条路行不通。
“千野,你原谅我好吗?我今天和你说的句句属实” ,他看到林千野心情似乎平复了些,赶忙趁着这个当口继续求和。
“光嘴上道歉有什么用,给我造成了这么大名誉和经济损失,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我把我的专利、公司、还有名下所有财产都转让给你,好不好?” 男人希冀地看向她。
“好是好,但是,这点钱哪够”
林千野抬起右手挑逗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继续说道:
“你最值钱的是这张脸和这副身体。又是美容又是健身的,当真是万里挑一。以后来我这做男公关,专门帮我搞定那些难搞的客户如何?”
男人又难堪又震惊,他没想到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吃定了他绝无可能同意,这相当于把他又扔回多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炼狱里,经历无尽的折磨,她就是要把他最后一点尊严碾碎,要让他求自己放他离开,不然这男人眼看着和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了。
“给别人做得,给我就做不得。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虚伪”。
林千野一脸嫌弃地退出去老远,好像不想再和他有半点瓜葛。
“亲爱的,我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谁成想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倒有趣起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连尊严都不要了,也或许他本来就热爱这一行也说不准呢。但这男的确实是仙品,如果他肯帮我搞客户,那真是核武器一样的存在。她暗暗思忖着,越发觉得这笔买卖划算。
“记住,不要再叫我亲爱的了,你以后只是我的男公关。我们从此要划清界限。谁知道霍氏手上还有多少你的黑料,今天爆一个明天爆一个,那真是永无安宁了。明天我就让公关部出公告,官宣离婚,告知大众是你欺骗在先,刻意隐瞒过往经历,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男人听完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林千野如此决绝,他声音颤抖带着些愤怒,说,“我连做男公关都答应你了,你就这样对我?”
林千野笑着抚弄着他浓密的头发,像抚弄一条宠物狗,“不然你以为男公关是什么?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们没有可能了。是你骗我在先,骗我就要付出代价。”
心碎的声音。男人沉默了许久,忽地抬起头,像一只狼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
“可惜,你永远都没有办法离开我了。他们手上肯定有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晚的视频,那条视频爆出来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两个就是在夜场认识的,根本不存在你被欺骗”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阴狠的表情,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霍氏这些天估计就在等你的公告呢,等你发完公告,他们再把这条视频爆出来,你的信誉就彻底破产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确实,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有这样一段渊源,更加想不到居然还有视频记录。可让她更害怕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和表情,像是要吃了她。
她的感觉没错,他确实吃定她了。
他整个人欺身过去,将她完全压制在身下,手掐在她的脖颈上,一字一句地说,“现在能叫你——亲——爱——的——了吧?我花了那么多年时间接近你,你觉得能这样轻易把我打发走吗?口口声声说爱我,遇到这点事情你就想逃?”
“你有病吧!放开———”
没等她说完,他就狂风骤雨般吻了上去…
她几乎窒息。没有半分欢愉,只感受到暴烈和掠夺。她用力捶打着他,可是根本没法将他推开半分。
嘴唇被他吻破了,一丝咸腥带着点唾液的甜味弥散在口腔中。他停下来,用食指重重点了一下她嘴唇上的伤口,放到自己嘴里吮吸了一下,说,“你永远是我的,永远”。
一双杏眼顷刻间盈满了泪光,眼眶发红,全身颤抖,看着她泫然欲泪的样子,许时月的理智回来了一些。
他眼眶也红了起来,哽咽着祈求着,“你发过誓的,要和我共度余生,你说过,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我、和我携手一起面对的。林千野,你说话算话好吗?”
“不好。我不是你的,我只属于我自己。我们没有可能了,你放手吧”,她倔强而坚决地说。
“可我到底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错?!换作是你,你当年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凭什么你要因为这个离开我?!”,他语气激烈。
“你没有做错,你只是爱错了人。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永远不可能因为所谓的爱情而置整个林氏于不顾,任何会影响林氏股价和声誉的人或事,我都会舍弃掉,包括你。从我接手林氏的那天起,就注定不再有自由,过去三年只是个意外插曲,接下来我们都要面对现实了。” 林千野动情地说道。
尽管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脖颈上,但她清楚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真的伤害她,他——爱她。
“那如果我说我能挽救林氏股价、阻止霍氏的收购呢?”,许时月
“你先说来听听”,林千野
“明天吧。先休息。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累了”,许时月转过身,眼泪滑过脸颊。